午休时间结束,两点半的铃声准时响起。
陈规吃完饭,甚至还在楼下的花园里散了会儿步,才踩着点,不紧不慢地回到了综合科的办公室。
他推开门,办公室里的景象让他嘴角微微上扬。
科长王海不在座位上,那张象征着他权威的老板椅空空如也。而他自己的办公桌上,那堆积如山、散发着霉味的陈年旧档,也不见了踪影。
想必是王海自己,或者是指使了某个倒霉蛋,趁着午休时间给处理掉了。
毕竟,这堆东西摆在这里,就像一座耻辱的纪念碑,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所有人,他王海今天中午,到底丢了多大的人。
办公室里的气氛,依旧诡异。
如果说中午是凝固的水泥,那现在就是暗流涌动的深潭。
之前那些对他爱答不理、眼神中带着一丝优越感的老油条们,现在都刻意地避开他的目光。当他的视线扫过去时,他们要么假装低头看文件,要么迅速扭头看向别处,仿佛他的眼神带着电。
这是一种混合了尴尬、畏惧和排斥的复杂情绪。
他们既不想得罪这个连科长都敢硬刚的“瘟神”,也不想和他走得太近,免得被王海记恨,引火烧身。
于是,一道无形的墙,在陈规和办公室其他人之间,悄然竖立起来。
他被孤立了。
但这种孤立,和前世那种因为“不合群”、“不懂事”而被边缘化的孤立,有着本质的不同。
前世的孤立,是被动的,是弱者的无奈。
而今生的孤立,是主动的,是强者自带的锋芒。
陈规对此毫不在意,他平静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打开了电脑。
就在这时,一张小纸条从旁边的隔板上,悄悄地递了过来。
陈规转头,看到同期的小李正对他挤眉弄眼,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担忧。
陈规接过纸条,展开。
上面只有龙飞凤舞的几个字:“牛逼!真他妈解气!但你千万小心点,王海这人心眼比针尖还小,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字里行间,透露出一种少年人特有的热血和真诚。
陈规抬起头,对着小李微微一笑,然后将纸条拿在手里,不着痕迹地撕成了碎片,丢进了脚边的垃圾桶里。
这个微笑,像是一种无声的回应,也像是一种安抚。
他知道小李是好意,但他的战斗,不需要盟友,只需要规则。
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电脑屏幕上,打开了上午没看完的单位内网规章制度汇编,继续下午的工作和学习,仿佛中午那场惊心动魄的冲突,根本没有发生过。
他越是表现得如此平静,如此若无其事,办公室里的其他人就越是觉得他深不可测。
这心理素质,也太强大了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王海一下午都没有出现。
有同事去他办公室送文件,发现门是锁着的。
有人悄悄打听,从办公室主任的秘书那里得知,王海中午饭都没吃,一头扎进了主任的办公室里“汇报工作”,直到现在还没出来。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哪是汇报工作,这分明就是去告状了!
告那个让他当众颜面扫地的新人,陈规!
办公室里,暗流在每个人的心底涌动。
大家都在猜测,办公室主任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是会为了维护领导权威,严厉处分陈规?还是会各打五十大板,和稀泥?
但无论如何,所有人都确信一点,陈规的好日子到头了。
科长告状,主任出面,这对于一个实习期的新人来说,是足以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场新的、来自更高层级的风暴,正在主任的办公室里,悄然酝酿。
而风暴的目标,只有一个。
那就是那个正襟危坐,仿佛置身事外,正在认真研究《机关公文处理办法》的年轻人——陈规。
快到下午五点,临近下班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终于被推开了。
进来的,不是王海,而是办公室主任的秘书,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很精明的年轻女人。
她环视一周,目光精准地落在了陈规身上。
“陈规同志,我们刘主任请你过去一趟,和他谈谈话。”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却像一声惊雷。
来了!
终于来了!
所有同事都停下了手中的活,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陈规。那目光里,充满了“你死定了”的怜悯和看好戏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