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舟这般想着,不觉又多看了眼薛茵。
在意识到太子的视线之后,薛茵把头低得更下,心里也紧张起来。
好在只有片刻,他便收回了视线。
或许只是巧合,谢玄舟收回视线,不再看薛茵。
但方才那一眼,却被不少人看见了。
陆玉瑶也看见了,她心怦怦直跳。
方才太子殿下是不是看了她?
陆玉瑶惊喜不已,唇快翘到太阳穴去,她忽然觉得自己今天所受的一切委屈都不算什么了。
江若汐得罪了殿下,被殿下责罚,而殿下却多看了她一眼。
陆玉瑶已然觉得自己赢过了江若汐,甚至下一步就能做太子妃似的。她欢欣雀跃,向薛茵炫耀:“看见了吗?太子殿下方才看我了。”
薛茵知道谢玄舟是看自己,但并未声张,只是附和陆玉瑶:“看见了,太子殿下的确看了表妹。”
陆玉瑶轻哼一声,昂首挺胸,更骄傲了。
宴会开始之后,太子便和丹阳县主坐在了一起。
薛茵不由得远远看去,只见丹阳县主天真娇憨,不时歪头与太子说话,而太子则是安静听着,时不时还勾唇一笑。
二人看来倒是般配,薛茵不由揣测,难道太子喜欢的人是丹阳县主,所以他拒绝了江大小姐的表白,而丹阳县主身份尊贵,所以容不得他有旁人,所以他要杀了自己。
可既然他对丹阳县主情根深种,那为何又要对自己做出那等禽兽不如之事……
这位太子殿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薛茵回过神来,才发觉她方才看太子看得太久,这会儿竟是被他抓包了个正着。
太子目光灼灼,犀利如刀,让薛茵不由得感到恐惧,她脑中又闪过那句要杀了自己的话,竟是吓到碰倒了手边的杯盏。
杯盏哐当一声倒地,声响不小,吸引了周遭的目光。
薛茵迅速垂下头,说了声抱歉。
丹阳县主是个极好相与之人,并未与她计较,只道一声无妨,叫人给她换了只新的杯子上来。
陆玉瑶不悦地盯着薛茵,小声警告她:“你怎么回事,笨手笨脚的!”
薛茵:“对不起。”
谢玄舟收回视线,他有种感觉,这个女子很害怕自己。
这倒是稀奇,从前那些女人看见他就像看见什么香饽饽似的,上赶着往他面前凑,可害怕自己的,还真是少见。
可她害怕自己什么呢?
今日他出手相助帮了她,面对救命恩人,她应该有的情绪是感激,而不是害怕。
谢玄舟思忖片刻,又觉此事与自己无关,她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无需在意。
他收回思绪,和丹阳县主说话。
今日丹阳县主生辰,她是主角,不少人为了讨好都上前来祝贺她。陆玉瑶咬了咬唇,想到方才太子殿下多看自己的那一眼,她自觉殿下今日待她应当有些不同,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趁热打铁,去殿下面前吸引他的注意力。
陆玉瑶起身,端起酒杯,去给丹阳县主祝贺。
“祝县主生辰快乐。”陆玉瑶说了几句吉祥话,余光瞥了眼太子,而后便装作故意崴了脚,朝太子身上扑去。
她心里想得很完美,等她扑在殿下身上,殿下再仔细一看她,说不准就对她一见倾心了。
但片刻之后,陆玉瑶想象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她咚的一声,扑倒在地。
谢玄舟嫌恶地看了眼陆玉瑶,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似的。这种戏码他见多了,早已经有了经验。
“表妹,既然贺礼已经送到,我便先走一步了。”
“表哥……”丹阳县主撇了撇嘴,看向地上的陆玉瑶,生气道,“都怪你,都把太子表哥气走了。”
不少人都看见了陆玉瑶的狼狈,陆玉瑶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呢?方才殿下不还多看了她一眼吗!
*
谢玄舟今日出宫,除了给丹阳县主送生辰礼,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三年前,大晟与北墨大战,大晟原本胜算很大,最后大晟十万大军却全军覆没,因此战败,损失了北方五城。彼时父皇震怒,命人彻查战败之因。
最后查出,原本当时大将军赵虎派了一支先遣军绕路先行,意欲先烧毁北墨的粮草,再与大军里应外合,可不知为何,这支小队却迟迟不见踪影,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人怀疑是这支小队通敌叛国,将大军的战略与部署都透给了北墨,所以才导致大晟惨败。因为当时那支小队的统领,是赵虎的副将,深受赵虎信任,对军中机密了解很多。
三年来,谢玄舟一直在派人找寻这支小队的下落。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前段时间,谢玄舟的人竟是找到了小队的统领,亦是当年赵虎的副将,罗猛。
罗猛原本还想逃跑,被他的人抓住,秘密押解上京。此事只有谢玄舟一人知晓,是绝密。
谢玄舟是太子,他知晓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东宫,倘若等人被带回东宫再审,谢玄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变故。
因此,他必须在人到京城的第一时间就先审过一遍。
谢玄舟从长公主府出来后,便去等候押解罗猛的人出现。
到了预计的时辰,谢玄舟撩起马车帘栊看了眼,只见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在路上行驶而来。它看起来只是一辆没什么特别的马车,谁也不会想到里面竟然关押着三年前大案的可疑人员。
谢玄舟微眯起长眸,走下自己的马车,转而上了那辆马车。
马车之内,罗猛双手被反绑身后,坐在长椅上。
听见声响,罗猛警惕地看了眼来人。
在看清是谢玄舟之后,罗猛眸色颤了颤,似乎有些激动,但最终只是垂下头,一言不发。
面对他的态度,谢玄舟冷哼一声,厉声质问:“罗猛,你似乎很意外今日见到的人是孤?怎么,你原本以为会是谁?是你背后的靠山?”
罗猛闻言再次猛地抬头,面色凶狠地看着谢玄舟,而后笑了起来。
他反应怪异,谢玄舟拢了拢眉心,继续问下去:“回答孤的问题,你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到底是谁在通敌叛国?”
谢玄舟也认为当年大军溃败是有人通敌叛国,只是他的猜测与主流不同,他不认为罗猛是主使者,他的背后一定还隐藏着更大的靠山,那个人估计就藏在大晟的朝廷里,并且身居高位。
只是这个人是谁,他还没有眉目,所以必须从罗猛口中得到线索。
可惜罗猛面对谢玄舟的逼问,竟是一句话也不肯吐露。
谢玄舟捏了捏眉心,本以为今日能有些收获,没想到竟然会一无所获。
谢玄舟浪费了一个时辰,也没能让罗猛开口回答一句。
没办法,他只能先让人把罗猛带回东宫暗牢,关押起来,再行审问。
谢玄舟从马车上走下来,面露疲惫。
长风上前:“殿下,可有收获?”
谢玄舟摇摇头,冷哼道:“他嘴倒是硬,不过无妨,孤就喜欢硬骨头。带他回去,小心看管,若是他出了什么事,孤拿你是问。”
长风应下:“殿下放心。”
二人正要启程回宫时,天忽地下起雨来。
骤雨忽降,阻拦了他们回宫的脚步。
谢玄舟只好和长风暂时找了个茶楼休息,谢玄舟现在窗前,看着雨点打在檐瓦上,甚至有细密的雨水溅在他脸上。
谢玄舟心情不好,长风看得出来,他知道殿下这三年来一直心系当年那场溃败,本以为找到罗猛就能有所进展,没想到还是原地踏步。
长风没有上前打扰谢玄舟。
谢玄舟眸光一转,落在雨幕里的一个娇小身影上。
她一瘸一拐地在雨中走着,可怜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