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的脸阴沉得像暴雨前的乌云,林晚晚压根没搭理她。
陈清文看到林晚晚,眼睛便倏地亮起来,像只人形挂件一样跑过来,欢喜地拉住她的手,像个孩子似的跟她显摆:“媳妇,我,会扫地!”
“清文真棒!”
林晚晚对上这双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眸子,总会不自觉温柔下来。
她招呼陈清文:“上来,咱们坐牛车回家。”
“好!”
陈清文像个小孩子似的,先是好奇地围着牛车转了两圈,才小心翼翼地在车尾找了个位置爬上去坐好,还不忘招呼赵氏:“娘,来!”
赵氏本就想借题发挥,便故意板起脸,剜了林晚晚一眼,冷飕飕地道:“娘可没那个坐车的福气!几个铜板也乱花,这家底早晚要败光!”
林晚晚微微蹙眉,语气虽然平静,却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锋芒。
“娘你这是说哪儿的话?清文脑子没伤的时候,你这牛车、马车还少坐了?便是回你隔壁村的娘家,娘不都得雇个驴车?今儿这牛车想来娘是看不上,那你不坐就不坐吧,反正回家也没几步路。”
说完,她不再看赵氏一阵阵发青的脸色,对老汉道:“大叔,麻烦您,送到前面那大瓦房。”
赵氏一口气堵在胸口,没想到一向懦弱的林晚晚居然会顶撞自己。
她原本攒了一肚子的训诫还没说,车就已经走远了!
陈清文还坐在车尾无忧无虑地甩着两条腿,跟她挥手:“娘,回家吃饭啊!”
院子里,四个小姑娘像一排怯生生的小麻雀,紧紧靠在一起,眼巴巴地往村口张望。
远远看到牛车上坐着林晚晚,四个小脑袋齐刷刷抬起来,欢喜地朝林晚晚招手。
“娘!”
最小的月秀已经迈开小短腿,跌跌撞撞地往牛车这边跑。
春秀怕妹妹撞上牛车,忙跟上来,后面玉秀和香秀也都跟过来。
“娘,您辛苦啦!”
看着四个面黄肌瘦,却乖巧懂事的女儿,林晚晚的心软成一滩。
她从牛车上跳下来,摸摸四个孩子的头,柔声道:“都饿了吧?娘回来了,咱们这就回家做饭。春秀,你带爷爷去灶房。老伯,我家水缸就在灶房后面。”
她把两只背篓提下来,陈清文赶忙凑过来抢走一个:“媳妇,累,我来!”
老汉随春秀去卸水,其他三个孩子好奇地看着两个大背篓问:“娘,这是什么呀?”
“是娘给你们买的好东西。”
林晚晚伸手入篓,实则从空间里掏出一包八宝粥的云片糕,给每个孩子嘴里都塞上一片。
雪白细腻的云片糕入口即化,香甜的味道顺着喉咙溜进肚子。
三个孩子瞪圆了眼睛:“好好吃啊!”
月秀赶忙把嘴边剩下的半块云片糕扯下来,递给林晚晚。
“娘也饿,娘也吃!”
香秀和玉秀也附和:“娘辛苦了,娘也吃!”
林晚晚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了。
月秀才四岁,就已经这么懂事。原主虽然懦弱,却把孩子们教得很好。
“娘不饿,你们吃。”
见陈清文站在自己身旁,眼睛也好奇地盯着她手里的糕点,便拿了一片递到他嘴边。
“清文,张嘴。”
陈清文刚要张嘴,想了一下却用手捂住嘴,还往后退了一步。
“好吃的,娘子吃!清文不饿。”
一边说一边吸溜口水,肚子还不争气地咕噜噜叫。
林晚晚温柔地笑道:“清文若是不吃,晚晚会生气哦!”
陈清文的眼神有些迷茫,他现在的智商也就是两三岁的孩童,在“好东西要给娘子吃”和“不吃就会惹娘子生气”之间似乎有点难以抉择。
林晚晚索性当着他们的面,也拿了一片云片糕吃,然后又拿起一片递给陈清文。
陈清文这才欢欢喜喜地张开嘴:“啊——”
林晚晚把云片糕塞进他嘴里,陈清文欢喜的样子跟月秀一模一样。
“甜!好甜!”
林晚晚把糕点塞进二女儿香秀手里:“拿去吃吧,记得给你大姐留点儿。”
香秀又往陈清文的嘴里塞了一片,才欢欢喜喜地带着妹妹们往灶房跑。
“大姐,吃点心啦!”
赵氏才走到家门口,还没进院子,就听到香秀在叫,登时又是一口气憋在胸口。
香秀给姐姐嘴里塞了一片云片糕,见奶奶回来了,还欢喜地举起一片递过来。
“奶,甜的,吃啊!”
赵氏阴阳怪气道:“饭都吃不饱,还吃什么点心!奶可吃不下!”
林晚晚和陈清文抱着一摞子锅碗瓢盆从屋里出来,见赵氏还在阴阳,便跟香秀说:“奶奶不爱吃,那就别勉强,去给爷爷尝尝。”
“好!”
香秀见爹娘都忙着,姐姐也去帮忙,便把云片糕塞给三妹玉秀:“小玉去,姐去干活儿。”
玉秀转手把云片糕塞给月秀:“小妹去给爷爷尝尝,姐姐要干活儿,给你做饭饭吃。”
“好——”
月秀拉着长音,双手小心翼翼地抱着云片糕,从赵氏身边走过,直奔里屋。
“爷——吃糕糕——”
赵氏更气了。她原本还等着林晚晚来赔礼认错,没想到人家压根不搭理她!
她有气不能朝着孙女撒,还不能找媳妇?
一路跟进灶房。
灶房里,林晚晚带着傻夫和三个孩子拾掇东西。
那老汉已经把水卸好,家里两口大水缸全都填满。
进村之前林晚晚就付过钱,老汉装完水便要走,被赵氏拦住。
“大哥,这么多水,得多少钱啊?”
老汉憨笑:“大妹砸,又不用你花银子,你操那么多心干啥?”
赵氏不爱听这话:“不管谁付钱,那不都是我家的银子!我家花银子,我还不能问问了?”
“那你问你媳妇去吧,我得走了。”
老汉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一下,没理会赵氏。旁人家的糟心事儿,他可不想掺和。
林晚晚招呼孩子们:“水要省着用,盛出来先淘米,再洗菜,然后刷锅刷碗,最后拿去浇地。水缸用完了要赶紧盖上盖子。”
赵氏忍不住讥讽:“家里的地都分完了,你一亩地都没有,还浇个啥?”
林晚晚不打锛儿地回答:“后院儿不是还有块小菜地吗?我浇那个不行?再说分家的时候也是娘说的三房没有劳动力,用不着分地,怎么这会儿又来跟我酸?娘要是后悔跟着我们,现在去找大嫂二嫂也来得及。”
“你……”
赵氏觉得,三媳妇今儿个跟以往很是不一样,她心里发慌,有种什么东西脱离掌控的恐慌。
缓了口气,赵氏放柔了声音问:“晚晚今儿个买了这么多东西,得花不少银子吧?”
“嗯,”林晚晚点头:“娘给的我全花了。”
“什么?你花钱不知道算计的吗?”
赵氏觉得肉疼,林晚晚停下手里的活儿,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但眼神里的嘲讽让赵氏不敢抬头。
“二十文钱让我怎么算计着花?娘就算再糊涂,也不至于忘了现在的物价吧?”
没等赵氏再开口,院门“砰”地一声被撞开。
王氏风风火火冲进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
“好你个林晚晚,刚分家你就买新衣裳,还坐牛车?娘肯定是把私房钱都给你了!不行,今儿我得给清山讨个公道,娘,这银子有我们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