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宋雀川送回熙泉之后,金漾去了香檀庄园。
明明刚才和宋雀川在一起的时候她还能睡着,现在却清醒得很。
宾利从大门长驱直入,一路畅通无阻,佣人看到车牌都停下手里的活,静静低头站在原地不动,直到金漾离开。
金漾却没有降下车窗,甚至连视线都没有丝毫偏离。
香檀庄园四季花开,靠山有水,哪哪都好,就是规矩太繁琐。
“会长,车要停在后院吗?”
按照正常情况,车应该是停在后院停车场的,但金漾每次回家都不过夜,为了方便久而久之就直接让司机在把车放在前庭。
“不用,”金漾稍整理了下衣摆,“就停这儿吧,你去会客室休息。”
“是。”司机应完下车替她开门。
知道金漾回来,早有女佣来接她,就站在车旁,看到金漾下车后迅速靠过来。
“小姐。”
金漾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在叫她,侧头扫了她一眼:
“嗯。”
“父亲母亲呢?”
女佣:“在餐厅等您一起吃晚饭,我带您过去吧。”
“不必了,我找得到,”她抬脚朝餐厅走,“你去忙吧。”
她把话说的很清楚,女佣还是怯怯跟上来,走到她身前带路。
“没关系的小姐,我本来就是在餐厅做事。”
金漾挑眉,看来她父母真的很怕她走到半路后悔,直接又回去:
之前那次突然折返是因为商会有紧急事件,不得不先处理,她已经同家人解释过,原来效果不太好。
“算了,那你一起来吧。”
——
推开餐厅的门,金漾一眼就看到了长桌尽头的两位。
中年男人穿着羊绒衫,头发夹白但整理得干干净净,面容中正,乍看有些严肃,是金漾的父亲金孔霖。
而另一位皮肤皎白气质典雅的女士就是她的继母吴月清。
平时她很爱素净的打扮,看得出今天因为金漾特地收拾过了,还戴了双翡翠耳坠。
“漾漾回来了?”
吴月清笑着招手:“来,坐到我身边。”
继母膝下无子,金漾有记忆以来都是她抚养自己,所以现下难得赔笑:
“母亲。”
她走到吴月清身旁,等佣人拉开椅子后入座:
“父亲。”
金孔霖坐在金漾正对面,等她入座之后就拿起了刀叉:
“嗯,既然到了就开饭吧。”
不爱吃西餐的人恰好出生在香檀庄园,真是浪费了厨师这么好的手艺。
心里这么想着金漾也还是拿起刀叉切牛排,细微动作都和金孔霖如出一辙。
桌上十分安静,偶尔会有餐具和瓷碟的摩擦声,连咀嚼的动静都很罕见。
吴月清时不时会给金孔霖和金漾添酒,然后借机多看看金漾,虽然金漾不会回以目光:
有时候吴月清觉得金漾和金孔霖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比较外冷。
可惜他们一个新派一个旧派,注定冷不到同条路上。
“最近听说商会要进新人?”
吃的差不多了,金孔霖终于一边擦手一边说到正事。
金漾看向父亲,选择迂回:
“商会每年都有新人,不知道父亲说的是哪个?”
“还能有哪个,就是宋家的小儿子,”金孔霖放下手帕和她对视,“不出意外,也即将是宋氏集团的中心持股人。”
吴月清见形势不对,抬手挽住了金漾的胳膊:
“好了孔霖,漾漾一年都回不了几次家,不要次次都谈工作了。”
金漾拍了拍她的小臂:“没关系。”
“父亲卸任后赋闲在家,时间太长难免会担心商会的前途。”
金孔霖点点桌子:“你是在提醒我不要逾矩吗?金会长。”
说这种话语气也淡淡的,旁人肯定看不出他是不是生气了,但金漾能察觉,实际上他现在心情还不错。
“新派发展的挺好的,您不是都看见了,”金漾说,“去年您担心资金链,今年整体收益就上升,现在没有后顾之忧,说明我的计划没有问题。”
“还有什么高见啊,老金总?”
金孔霖:“不要因为一点小利益就放弃大局。”
“宋雀川太嫩了,他做事太激进,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提到宋雀川,吴月清的视线也挪到金漾身上。
“漾漾,这点我赞同你父亲,”她柔声道,“不过我是指,作为你的伴侣而言,他不是最好的选择。”
金漾又困了。
她漫不经心掀了掀眼皮:“好了,我都有数。”
又不是当年没有实权的金漾,什么话都得听。
金孔霖顿了顿,思忖了几秒后忽然开口:
“其实你母亲说的很对。”
“虽然这么说有点冒犯,但你是女人,如果想用婚姻为自己找一条退路的话未尝不可。”
“商会里旧派股东的几个孩子都是不错的人选,”他仔细观察着金漾的反应,“你想的话我可以帮你牵线。”
金漾没有第一时间回话,她笑着低头,摩挲着冰凉的酒杯。
过了这么多年,金孔霖还是一样疑心重;哪怕知道金漾不可能愿意联姻,还是要讲出来试探。
“母亲可能是真的想让我成家,父亲您又口是心非什么。”
“如果我真的同意嫁人,还没到订婚宴,你就先被气死了。”
金漾说话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餐厅里十分清晰。佣人们听到她这么直接对金孔霖发难,头又垂得更低了。
金家是世家,金孔霖作为独子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顺风顺水五十年,没想到最难听的话是从自己的亲生女儿嘴里说出。
但金孔霖面色如常,看上去已经习惯了,他挥挥手:
“狗嘴吐不出象牙,回你的池山去。”
吴月清闻言皱眉:“孔霖,别这么跟孩子说话。”
“漾漾,今天不如留下来吧?”她的手柔软,此时却紧紧握着金漾的小臂,让她不知道怎么挣脱,“已经很久没有和妈妈说过话了。”
金漾抿了抿嘴:“我……等再过段时间,商会的事定下来吧。”
只有拒绝母亲的时候她才会这么期期艾艾的:
但实在没办法,最近金漾刚刚力排众议把宋雀川安排进商会,不满她的人很多,也许会给吴月清带来麻烦。
想到这儿,她最后叮嘱道:
“母亲,最近尽量别外出了,如果有不熟悉的人突然来找你,最好是不见面,如果犹豫可以给我打电话。”
吴月清听她话里的意思,今天肯定不留了,眼神略带失望,但依旧扬起嘴角:
“嗯,你放心吧。”
金孔霖没看她们母女讲话,只顾着整理自己的衣襟。
“那我走了,父亲母亲再见。”
金漾欠身告别,转身走了几步金孔霖才抬眼,瞧了瞧她的背影。
不错,至少跟前几年比更加沉稳,有话事人的气质了。
“唉,孔霖,”吴月清握紧拳头,坐在椅子上喃喃,“小时候你逼着漾漾就算了,吃了那么多苦,现在总该对她好点吧?”
“你看看孩子,冷暖不知,满心满眼就是商会的工作……”
金孔霖终于肯笑了,眉头舒展体态惬意:
“成为什么样的人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只是负责培养而已。”
“金漾现在很好,你我能做的就是不干涉她的选择。”
绝处逢生的人只会越来越强大,金漾已经不需要任何人的给予,她想要什么都会自己去拿的。
吴月清不了解,金孔霖却知道,对他的女儿来说,权力就是最好的奖励。
“每次你都是一个说辞,”吴月清别开头,“我不管你那些大道理,反正漾漾是我养大的,我不许她变成商会的机器。”
“至少也要找一个能陪伴她到老的人。”
等商会风头过去,她一定要安排金漾跟那几个孩子见一面。只要门当户对,各式各样的都行,不信没有漾漾喜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