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无奈,只好照做。
敲门声再次响起,甚至比之前急促了许多。
又是半盏茶过去,管家敲得手也红了,喊得嗓子也哑了,可里头的人好似没听到似的,就是不来开门。
季望洲的耐心所剩无几,他叫停管家,开始亲自敲门。
“孟黛,我知道你在里面,赶紧开门。”
这时季望洲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
孟黛现在是他名义上的妻子,现在也是他暂时收留她,可她竟然如此不知好歹,主君来了,连院门都不开。
直到最后一个字写完,孟黛这才抬起眼皮,对白嬷嬷道:“嬷嬷,去开门吧。”
白嬷嬷应了一声,按下慌乱的心,快步出了门。
“吱呀”一声,院门打开,露出白嬷嬷平静的脸。
她行了一礼,“将军,夫人请您进去。”
季望洲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大步迈进院子里。
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自己是哪里得罪孟黛了么?
他在自己家后院,居然还要三推四请的才能进。
孟黛这个女人的心思,他当真是猜不透。
季望洲迈入屋内时,看到的就是孟黛安静坐在窗边的场景。
“将军不请自来,有何指教?”她声音温和,却听不出半分迎接的殷勤。
季望洲胸腔里那股无名火被她这态度一激,几乎要压不住。
他环视这间并不奢华,却被她打理得日渐温馨的屋子,目光最终落回她脸上。
几日不见,她的气色更好了。
那份沉静之下,隐隐透着一种他难以掌控的锐气。
他压下心头异样,冷硬开口:“府里近日有些不太平。几个庄子收成不及预期,库房管事年前告老,接手的账目不清不楚。还有府中中馈琐事繁杂……”
孟黛静静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温热的边缘,心中念头飞转。
她没接话,只是轻轻摆手,舒玉和白嬷嬷见状退下。
季望洲见她毫无表示,刚要继续开口,就见孟黛缓缓起身,迈着莲步走到自己跟前。
刚要后退两步,孟黛便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道:“将军不累么?有什么话,还是坐下说吧。”
季望洲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在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孟黛将那杯茶轻轻推到季望洲面前,柔声道:“将军喝茶。”
季望洲周身的气息沉下来,他盯着这盏茶,昔日孟黛给他下药的事,还历历在目,说什么,他都不会沾这里的任何吃食。
就连前几日孟黛借口送去的那碗参汤,虽闻着味道极好,但他还是一口没喝,都赏给了阿盛。
季望洲眼里的警惕毫不掩饰,孟黛也没在意,只道:“将军继续。”
季望洲清咳一声,语气带盒不容置疑的决断:“我思虑再三,从明日起,府中一应庶务,由你暂为打理。”
话音落下,屋内静了一瞬。
孟黛顿了顿,抬眼看向他,这是遇到麻烦了,要把管家权交给她?
这可是天大的权柄,也是天大的麻烦。
孟黛终于有了反应。
她将先前端给季望洲那杯茶重新端至自己身前,饮一口,又轻轻放下,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声。
“将军,”她唇角微扬,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您这吩咐,来得有些突然。我年轻识浅,入府日短,与管家理事一窍不通。”
季望洲以为她要拒绝,便道:“不会可以学,府中自有老人辅佐。”
孟黛又道:“话虽如此,可这府中上下,服我者几何?”
季望洲顿了顿:“你既是我季望洲明媒正娶的夫人,执掌中馈,名正言顺。”
孟黛抚了抚鬓发:“将军将这烫手山芋丢给我,是信重我呢,还是想看我手忙脚乱,闹出笑话?”
她句句在理,姿态放得低,眼神却锐利,直直看向季望洲。
被看穿心思的季望洲只觉得,这女人怎么这么多话?
他耐着性子继续道:“若有不服管束、阳奉阴违者,你自行处理便是,我自会为你撑腰。”
最后一句,带着军人特有的杀伐果断。
孟黛眼里是闪过一丝极快的精光。
她要得就是这句话。
名分,和绝对的授权。
但她并未立即应下,反而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为难:“将军信重,妾身感激。只是,空有名份,无钱无粮,只怕妾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前有若留下亏空,或是日后需要银钱周转支应,妾身该如何是好?”
季望洲看着她那副明明心动,却偏要讨价还价的精明模样,心头那股火气莫名散了些,反倒生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味。
他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女人。
“库房钥匙、对牌,明日我会让管家一并送来。府中公账,你可全权调动,需要多少初始银两,你核算后报与我即可。”他言简意赅,给出了最大的权限。
若大的将军府,想要管好谈何容易,他就是故意将管家权交给孟黛,好为难她,看她的笑话。
季望洲不信,就算他把权限放得这么宽,孟黛还能管得好?
孟黛知道,这已是极限。
若再拿乔,就过犹不及了。
她站起身,屈膝行了一礼,姿态优雅终于又了几分将军夫人的样子。
“既如此,妾身便勉励一试。只是丑话说在前头,若我行事方法与旧例有所不同,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还望将军到时莫要偏听偏信,怪我手段激烈。”
季望洲深深看她一眼:“只要与府中有利,随你。”
目的达成,他似乎也无心多留,转身便要走。
“将军留步。”孟黛忽然唤住他。
季望洲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我帮将军打理家室,将军有什么奖励么?”
季望洲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身来。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那双深邃的眼里掠过一丝难以置信,随即又化为沉沉的审视。
“奖励?”他重复着这两个字,仿佛从未听过如此荒谬的词,“孟黛,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孟黛迎着他的目光,唇边甚至还凝这一抹淡淡的笑意,声音柔和:“将军也说,府中如今不太平。庄子、库房、中馈,皆是棘手的烂摊子。妾身接下这烫手山芋,劳心劳力,若没有些许‘甜头’鼓舞,这动力……恐怕难以持久。”
季望洲沉默地看着她。
他发现她说话时,眼神清亮,逻辑缜密,完全不是她印象中那个要么怯懦,要么只会用下作手段的女人。
她是在谈判,而且姿态摆得很高。
“你想要什么?”
孟黛微微一笑,葱段般的细指轻点自己唇瓣:“将军,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