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更新时间:2025-12-13 00:20:23

乔盈不知道自己睡着了的时候被人说成是笨蛋,在客栈里住了三天,她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但她又有了新的忧愁。

把之前用首饰换的银子摆在桌子上,乔盈数了又数,最后趴在桌子上,陷入了一种无力的状态里。

开着的窗户外传来了街上的热闹声,和风声混在一起,十分的有烟火气。

沈青鱼就这样听着外面的动静,喝着茶杯里的茶,施施然的模样,悠闲自在,他听到了女孩的叹气声,笑问:“你在烦恼什么?”

“我的钱再这样花下去,很快就不够用了,沈青鱼,这个客栈我们住不起了。”

以前她还规规矩矩的叫他一声沈公子,从凤凰镇出来后,她一口一个“沈青鱼”倒是叫的越来越顺口了。

沈青鱼倒是无所谓,“在野外找个地方露宿,也不是不行。”

“你可以,我不可以。”乔盈果断拒绝,她把银子全收进了钱袋里,掂了掂轻飘飘的重量,一双眼睛里都写满了“发愁”两个字。

乔盈眼珠子一转,说道:“我们去外面走走吧,我想看看有什么赚钱的正经办法。”

沈青鱼一笑,“好呀。”

这是一座介于凤凰镇与云岭州之间的城,名为“方寸”,因为处于各处商道的交汇之地,所以很是富庶。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摊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今日阳光也甚好,乔盈撑着一把伞,为肤色苍白的少年遮住了灿烂的日光。

沈青鱼容貌特殊,引来不少人的瞩目,不少人猜测着他是不是妖,但他气息平和,笑容可掬,实在是不像是坏人。

乔盈观察着四周的商贩,嘴里念念有词,“糖葫芦,麦芽糖,包子馒头……做吃的我也不会啊,珠钗手镯……做首饰我就更不会了,还有卖驱妖符的,完全不会……”

沈青鱼听着她一路走来的碎碎念,竟又生出了一种好奇。

她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精力,嘴里的话没有停过,也不觉得累。

他的手里又被塞进来了一包还有着热度的东西,散发出了一股幽幽清香。

“刚出炉的桂花糕呢,你尝尝。”

沈青鱼的头侧向她,“不是说钱不够用了吗?”

“话是这么说,但美食不可辜负,在填饱肚子这方面,还是不能委屈自己。”

沈青鱼轻笑,“原来如此。”

他一手拄着盲杖,另一手抱着糕点,颇为不方便。

乔盈拿出一块温热的糕点,送到了他的嘴边。

沈青鱼尝了一口,还是那般过于甜腻的滋味长久不散的回荡着,有些讨厌,又有些奇怪。

不过他始终都是以笑示人,旁人也猜不出他的喜恶。

前方有敲锣打鼓的人,引来众人围观。

乔盈拉着沈青鱼一起去人群外围凑了热闹。

赵府朱红色的大门前,管事的说道:“赵府公子不日将要娶亲,府中需要更多的人手来帮工,工钱好说,如有意愿来赵府帮工的,来我这里报个名字。”

乔盈眼前一亮,她仰起脸,对沈青鱼说道:“你站在这儿等我。”

沈青鱼点头,乖巧应了一声:“好。”

乔盈把沈青鱼安置在了无人的角落,将遮阳的油纸伞也交给了他,她自己则是扭过头冲进了人群里,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面,立马说道:“我要报名!”

赵府管事的见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颇为疑惑,“你行吗?”

这姑娘细皮嫩肉,一看便知是娇生惯养,实在是不像是得出门讨生活的穷苦人。

乔盈也知道自己与其他人看起来格格不入,她一时计上心头,指了指人群外围的人,“那是我兄长,家里为了医治他的怪病,已经倾尽家财,我没有办法,只能出来赚钱,否则我们家明天都没钱吃饭了。”

那青衣少年孤寂一人的站在角落里,仿佛周围的热闹都与他无关,他气质温和,看上去是个好相与的,但实在是可惜,他一双眼看不见,那如雪的白发更是另类,看着实在是叫人觉得心里发毛。

好似是感觉到了“妹妹”提起了自己,他微微歪头,唇角又有了上扬的弧度。

难得啊,身有残缺,身上没有半点怨天尤人的气息,居然还能如此通透豁达。

管事的动了恻隐之心,“行吧,在我这里登记造册,你今日下午就能来上工了。”

沈青鱼的外貌实在是惹眼,但对于周遭那些是好是坏的目光,他早已经习惯了,除了无聊,还是觉得无聊。

好在很快,那有趣又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搞定了,我下午就可以去干活赚钱了。”乔盈拿着刚刚得到的腰牌在他面前晃了晃,那管事的说了,有了腰牌,就可以随意进出赵府。

他好声好气的道:“所以,你干活的时候要与我分开吗?”

乔盈莫名又想起了凤凰镇发生的事情。

她心底里一直有猜测,他放任自己踏入了伥鬼的陷阱,又在她要惨遭毒手之前出现救下她,为的就是让她切身意识到,她一个弱小的蝼蚁失去庇护后的可怕。

他这人多少有点病,他不会明着说出来,当初她提起分道扬镳这回事惹了他不悦,只会用这样的方式让她心里生出一股“畏惧”。

乔盈扯起唇角,干巴巴的笑了笑,“我和管事的求了情,我兄长身体不方便,我上工的时候想带着兄长一起。”

他“哦”了一声,颇为有趣的道:“兄长。”

乔盈又道:“我也说了,我兄长是十分安静的人,给个地方让他待着就好,他不会影响我干活,毕竟他的性情温文尔雅,仁厚谦和,最是与人为善了。”

沈青鱼笑,“嗯,性情温文尔雅,仁厚谦和,最是与人为善。”

他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

乔盈悄悄松了口气。

赵家是方寸城里的大户人家,赵家唯一的少爷成亲,那排场自然是非同一般,先不说三天三夜的流水席,就说这两天,赵家给家家户户都发了喜饼。

“虽说是排场是一等一的大,但我可是听说了,老爷和夫人其实并不喜欢这个要进门的儿媳妇呢。”

“怎么说?”

“我就告诉你们啊,你们可别传出去,赵家老爷和夫人就一个儿子,自然是想要儿子娶个门当户对的媳妇,但少爷偏偏对老爷夫人相中的千金小姐没有半点意思,就前段时间,他去云岭州探望祖父回来的路上,救下了一个被山匪追着的姑娘。”

“那姑娘是什么人?”

“那姑娘啊,据说是一个教书先生的女儿,寻亲的路上遇到了山匪,她父母惨遭毒手,只有她逃过了一劫,我听人说她长得可漂亮了,说不定就是因为她那张脸,才给她父母引来了杀身之祸,要我说,太漂亮的女人就是祸水,这句话还是有几分道理。”

身材粗壮的妇人正说的起劲,旁边有人推了推她,又给她使了个眼色。

妇人意识过来,脸上浮现出几分尴尬,“那个,乔小娘子,我没有别的意思啊,你别误会。”

乔盈把择完的菜放进篓子里,她端起篓子站起来,笑道:“我刚刚一心做事呢,没有注意听吴婶说了什么。”

吴婶讪讪地笑,看着乔盈离开后,她埋怨同伴,“你怎么也不提醒我?”

同伴瞥了她一眼,“我给你使过多少眼色了,是你自己没察觉,你非要说那句女人漂亮就是祸水的话,我拦也拦不住啊,放心吧,那乔小娘子一看就是脾气好的,她既然说自己没有听到,就是不与你计较了。”

吴婶又嘀嘀咕咕,“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来和我们做什么工?找个有钱男人嫁了享福不好吗?肯定是她那个怪模怪样的兄长拖累了。”

同伴摇摇头,懒得接话。

乔盈把东西送去了厨房,再出来时,她走到了树荫下,往静坐在这儿听着风声与树影婆娑声的少年手里塞了一块吃的东西。

沈青鱼坐在台阶上,一只手里还握着那根乌木盲杖,也不问她塞进手里的是什么,依旧是直接放到嘴里咬了一口,酥脆的口感,还是一如既往的甜得过分。

乔盈蹲在他身前,好奇的问:“是花生糕,好吃吗?”

沈青鱼道:“尚可。”

他时常是笑着的,可情绪上其实是对什么都冷淡。

乔盈坐在他身边,捶了捶有些酸的腿,嘴里嘀咕,“你可真是难伺候。”

沈青鱼的脸偏向她,“难伺候吗?”

仿佛她要是给了肯定回答,他便会追问到底。

乔盈两手托着下颌看他,嘴里的话拐了个弯,“不过好看的人难伺候一些,也是十分正常的。”

沈青鱼低低的笑出声来,“你的话有几分道理。”

他再要咬上一口手里的花生糕时,东西被人抢走了。

“行了,你遇到不喜欢吃的东西,可以选择不吃的。”

沈青鱼唇角的笑意微凝。

听着乔盈啃食的聒噪声,片刻之后,他放下悬在空中的手,沾了糕点渣的指尖轻轻摩挲,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忽然生出了一点奇怪的不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