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少爷的婚期就在三天后,府里上上下下变得更加的忙碌,一个人做两个人的事似乎都还不够,但赵家工钱给的大方,是以干活的人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乔盈这个临时工自然也是停不下来,哪里缺了人手,她就得到哪里去填补空缺,她忙得好似脚不沾地,与之相反的是,沈青鱼依旧是坐在树影下的台阶上听着风声,安安静静,一派岁月静好。
王婶搬着东西经过时,又忍不住和同伴低声说道:“好好一个大男人,可惜长得奇奇怪怪的,眼睛还瞧不见,听说是生了病,乔小娘子一个人养自己都困难,还要养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累赘,可真是命苦,要我说,她就该趁着自己还年轻漂亮,早早找个有钱男人嫁了。”
“王婶搬东西一定是累了吧。”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王婶吓了一跳,只见是笑意盈盈的乔盈,她脸上挤出尴尬的笑,“忙活了大半天了,谁不累呢?”
“难怪,王婶的嘴比手还利索,不过搬东西累腰,嚼舌根累德,别到最后腰没挺直,德行倒先塌了。”
王婶听出了乔盈这是在讽刺自己嘴巴多,她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哎,你这小姑娘……”
“行了行了,赶紧干活去!”同伴赶紧拉着王婶离开,她只想干活赚钱,可不招惹是非。
王婶被拉着远去,嘴里的话也没停,“那小姑娘看着秀秀气气的,嘴却是那么的毒,你听到没有?她那样子准是嫁不出去!”
她们渐渐走远,话也听不见了。
沈青鱼手里忽的被塞进来了用纸包裹着的东西,食物的香味窜入鼻尖,他惯例也不计较是什么吃的,就这样送到嘴里咬了一口,是刚出笼的馒头,还软乎乎的。
乔盈道:“别人说你,你怎么也不知道反驳回去?”
沈青鱼轻笑,“我嘴笨,不会吵架。”
是啊,他杀人的手段可厉害多了。
乔盈觉得那个王婶再多说几句,也许沈青鱼会当场就把人给杀了。
她蹲在沈青鱼身前,两只手托着下颌,盯着他瞧。
青衣白发的少年被白绫覆眼,他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阴影里,低头进食的模样静谧乖巧,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友善无害的气息,谁又能想到他是能用一根盲杖就让人尸首分离的狠角色呢?
沈青鱼问:“我比以前更好看了吗?”
乔盈喉间一堵,敷衍的回答:“是啊,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发现自己更好看了。”
“你最近喜欢看我的时间,比以往更久了。”
他咬了一口馒头,脸颊微鼓,又添了几分同龄少年人该有的轻快,说不出是得意还是习以为常般的又戴上了微笑的面具,他唇角扬起的弧度,温柔而又漂亮。
沈青鱼道:“你喜欢我的这副皮相,我想若不是我更好看了,你也不会越来越喜欢盯着我看。”
乔盈表情复杂。
他还真是越来越自恋了,都怪她当初随口而出的那一句“你好看”。
她不过是想多多观察他什么时候对自己失去了兴趣,这样她就可以与他分道扬镳了,但照如今这趋势发展下去,只怕还得等上一些日子。
有人喊了一声:“乔盈,来干活了!”
“我去做事了,你坐在这里等我回来,别乱走。”
他就是个隐藏的大杀器,万一走到别处有人冲撞了他,说不定赵家的喜事就得变成白事了,赵家对干活的人很是大方,乔盈可不想这里出事。
他笑,“好。”
得了他的回复,乔盈赶紧跑走了。
原来是赵家少爷为准新娘买的一大堆衣服和首饰送了过来,别人都走不开,这才让乔盈跟着一个侍女去风花院里把新衣服送给准新娘。
侍女叫阿园,脸蛋圆圆的,很是可爱,她捧着一盒首饰,乔盈则是捧着一盒衣裳。
阿园感慨,“公子对穆姑娘可真好,三天两头的就给穆姑娘买上各种各样的礼物,就说这次的首饰,全是千金阁里新到的货,还有这云锦做的衣服,统统都价值不菲。”
乔盈接了句话,“我也听说过,赵公子与穆姑娘是一见钟情,他们感情很好。”
阿园又小声说了句:“可惜穆姑娘出身不好。”
议论主家不是什么好事,乔盈这回并不接话了。
其实这么想的人也不只是阿园一个人,赵府从上到下,所有人都觉得那位教书先生的女儿配不上赵府公子,只是赵公子铁了心,甚至是连断绝关系的话都说了出来,赵老爷和赵夫人实在是拗不过他,这才同意了婚事。
天上飘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落下来,打在屋檐上,叮咚作响。
乔盈站在廊下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想起了沈青鱼。
阿园回头,“乔盈,你怎么了?”
“没事,我们快走吧。”
沈青鱼又不是傻瓜,自然知道避雨,乔盈觉得自己是杞人忧天了,加快步伐跟在了阿园身后,与她进了风花院。
刚刚跨进院门,便听到了说话的声音。
“云舒,这位是薛鹤汀,他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好友,鹤汀,这是云舒,是我在信里和你说过的,她就是我喜欢的姑娘!”
年轻公子的声音爽朗而富有朝气,大大咧咧的,恨不得向天下人宣告自己有了喜欢的姑娘似的。
赵家公子,赵知意,便是如此阳光外向,连什么是害羞都不知道。
穆云舒唇角漾开一抹浅淡温软的笑意,抬眼望向薛鹤汀,声音清柔却不怯生:“薛公子,久仰大名,知意常和我说你文武双全,今日得见,幸会。”
薛鹤汀拱手回礼,“穆姑娘客气了,知意信中把你夸得如明珠美玉,今日一见,果然清雅脱俗。”
赵知意笑道:“好了好了,恭维的话就不用多说了,鹤汀,我祖父祖母呢,难道我要大婚,祖父和祖母都不愿意来方寸城一趟吗?”
薛鹤汀说道:“我骑快马,师父和师娘坐马车,他们应当过两天就能到了,师父说过,你的婚礼他是一定会来的。”
赵知意目露喜色,“那就好。”
忽然之间,薛鹤汀手里的佩剑不安分的震动,他眉间微蹙,看向了在场众人。
恰在此时,乔盈走进了厅里,与薛鹤汀探究的目光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