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沈清河的出现,让原本紧张的气氛多了一丝变数。
老人浑浊的目光在沈清月和沈清河之间来回移动,眼神里的震惊和疑惑越来越浓。
他想开口问什么,但毒素的影响让他头晕目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清月知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救人要紧。
她对沈清河做了个“别怕”的口型,然后迅速跑到那株七叶一枝花旁边。
她没有直接拔起,而是小心翼翼地刨开周围的泥土,将它的块状根茎完整地挖了出来。这才是解毒效果最好的部分。
“老爷爷,得罪了。”
沈清月拿着沾满泥土的根茎回到老人身边,没有水清洗,她直接将根茎放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用另一块石头用力地砸了起来。
“砰!砰!砰!”
沉闷的敲击声在林间响起。很快,坚硬的根茎就被砸成了烂泥状的药糊。
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弥漫开来。
沈清月将砸好的药糊分成两半。一半,她小心翼翼地、均匀地敷在老人小腿十字形的伤口上。
清凉的药糊接触到红肿的皮肤,老人紧绷的身体似乎都放松了一些。
另一半,她捧在手心,递到老人的嘴边。
“老爷爷,吃了它。会很苦,但能救您的命。”她的声音不大,却让人不由得相信。
老人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她的手上沾满了泥土、草汁和自己的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嫌弃,只有一心想要救人的执着。
他不再犹豫,张开干裂的嘴,任由沈清月将那苦涩无比的药糊一点点喂进他的嘴里。
药糊顺着喉咙滑下,一股难以言喻的苦味和辛辣味直冲天灵盖,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但神奇的是,随着药糊下肚,他感觉小腹处升起一股暖流,原本因为中毒而冰冷的四肢,似乎也恢复了一点知觉。
有效!
老人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他看向沈清清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看待一个普通小女孩的眼神,而是充满了敬畏、感激和不可思议!
“你……你叫什么名字?”他喘着气,终于问出了第一个问题,“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他实在无法相信,一个五岁的孩子,能有如此惊人的医术和胆识。
辨认五步蛇、临危不乱、包扎、切创排毒、制造负压吸筒、辨认并使用解毒草药……这一套流程下来,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老医生,都未必能做得比她更好!
“我叫沈清月,这是我弟弟沈清河。”沈清月一边回答,一边检查着老人伤口的情况,头也不抬地说道,“没人教,看书看的。”
这是一个最简单,也是最无法反驳的理由。
看书看的?
老人嘴角抽搐了一下。什么书能教出这样的本事?这简直是天生的医者!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沈清月按住了。
“您别乱动,蛇毒还没完全清除,您需要休息。”沈清月的声音依旧平静,“您躺着,我去给您找点水。”
说完,她站起身,对一直躲在不远处的沈清河招了招手。
沈清河这才迈着小短腿,小心翼翼地跑了过来,躲在姐姐身后,怯生生地看着地上的老人。
沈清月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凭借着前世的经验,开始在附近寻找水源。
她知道,蛇类活动的地方,通常离水源不远。
而且刚才救治时,她闻到了空气中除了泥土味,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水汽。
她领着弟弟,顺着地势低洼的方向走了不到一百米,果然,在一片茂密的羊齿植物后面,发现了一股从石缝里渗出来的清澈泉水。
泉水边,还长着几丛可以清热解毒的蒲公英。
沈清月大喜过望。她先用手捧起水,仔细地清洗了自己和弟弟的手脸,然后痛饮了几口。
甘甜清冽的泉水滑过喉咙,仿佛冲走了所有的疲惫和饥饿。
接着,她又采了许多宽大的树叶,做成一个简易的容器,盛满了水,带回到老人身边。
“老爷爷,喝点水。”
老人已经缓过来不少,他接过那用树叶兜着的水,看着清澈见底的泉水,和旁边那个眼神清澈、正好奇打量着他的小男孩,心中百感交集。
他叫孙大海,是这附近十里八乡有名的赤脚医生,人称“孙爷爷”。
他一生采药行医,自诩见多识广,却在今天,被一个五-六岁的女娃给救了。
这简直是奇闻!
喝完水,孙爷爷的力气恢复了一些。他看着沈清月,郑重地问道:“小清月,谢谢你,你救了老头子我一命。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的爹娘呢?”
他看着姐弟俩身上那破烂不堪、几乎不能蔽体的衣服,和那瘦得脱了相的小脸,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农家孩子。
提到爹娘,沈清月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遮住了眼中的寒光。
她没有说出被大伯大娘虐待卖掉的真相,人心隔肚皮,她不能完全信任一个陌生人。
她只是半真半假地编造了一个悲惨的身世。
“我爹娘……是军人,他们……牺牲了。”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孩子气的哽咽,
“村里的大伯大娘说家里粮食不够吃,养不活我们,就把我们……赶了出来。”
她一边说,一边紧紧抱住身边的弟弟,瘦弱的肩膀微微耸动,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助和可怜。
沈清河似乎也感受到了姐姐的悲伤,伸出小手,笨拙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奶声奶气地说:“姐姐不哭,清河在。”
这番情景,看得孙爷爷心都碎了!
军人?烈士遗孤!
他猛地坐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了腿上的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但脸上的表情却充满了出离的愤怒!
“混账东西!简直是畜生!”他气得胡子都在发抖,
“烈士的后代,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就这么把你们两个小娃娃赶到这深山老林里!这是要逼死你们啊!”
他行医多年,见过不少人情冷暖,也见过一些尖酸刻薄的亲戚,但像这样对待烈士遗孤,简直是丧尽天良!猪狗不如!
看着孙爷爷义愤填膺的模样,沈清月知道,自己赌对了。
这个老人,有一颗仁心。
“老爷爷,我们……我们想去找我们在京城的亲人。”沈清月抬起头,用一双因为刚刚“哭过”而显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可是……我们不知道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适时地抛出了自己的困境。
孙爷爷看着眼前这个明明自己身处绝境,却还能冷静救人的小女孩,心中又是佩服又是心疼。
去京城?从这鸟不拉屎的山沟沟到京城,千里迢迢,对两个孩子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沉默了。
他在思考,自己能为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做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股浓郁的肉香味,忽然从不远处的山洞方向飘了过来。
孙爷爷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他这才想起来,从早上到现在,他还没吃过东西。
这是什么味道?这么香?
他疑惑地看向沈清清。
沈清月的小脸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山洞的方向。
“是……是我早上抓的野鸡,还没来得及……烤。”
她这才想起自己那只来之不易的猎物。
孙爷爷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一样大。
什么?
这个女娃,不仅会医术,还会……打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