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头疼。
身上也疼。
我坐起来，被子滑下去。
低头看了一眼。
啧。
战况激烈。
浴室传来水声。
陆衍在洗澡。
我揉了揉太阳穴，回忆昨晚。
喝多了。
冲动了。
但……不后悔。
成年人，你情我愿的事。
我爬起来，捡起地上的衣服穿上。
刚穿好，陆衍出来了。
他只围了条浴巾，头发还在滴水。
看见我，他笑了。
「早。」
「早。」
我有点不自在。
「那个，昨晚……」
「昨晚很好。」
他走过来，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我很开心。」
「……我也是。」
「饿不饿？我叫早餐。」
「不用了。」
我往后退了一步。
「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陆衍看着我，眼神暗了暗。
「睡完就跑？」
「不是，我真有事。」
我抓了抓头发。
「找房子，找工作，一堆事。」
「我帮你。」
「不用。」
我拒绝得太快，他愣了一下。
我赶紧解释。
「我的意思是，我自己能搞定。」
「江袅。」
他拉住我的手。
「我们昨晚，不止是一夜情。」
我看着他的眼睛。
很认真。
但我现在脑子很乱。
「给我点时间，行吗？」
我低声说。
「我刚离婚，需要缓缓。」
陆衍沉默了几秒。
然后松开手。
「好。」
他写了张纸条递给我。
「这是我私人号码，24小时开机。」
我接过来了。
「那我先走了。」
「我送你。」
「不用。」
我拿起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门之后，我才松了口气。
靠在墙上，摸了摸胸口。
心跳还是很快。
我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上午十点。
该干正事了。
我先联系了中介，约了下午看房。
然后打给周粥。
「姐妹，我昨晚……」
「你昨晚干嘛了？我给你打一晚上电话都关机。」
「我……睡了个人。」
「卧槽？！」
周粥尖叫。
「谁啊？是不是昨晚那个极品？」
「嗯。」
「牛逼啊江袅！离婚第一天就开张，可以可以。」
「你别说了，我现在有点乱。」
「乱什么，睡了就睡了，又不是小姑娘了。」
周粥压低声音。
「怎么样，技术好不好？」
我想了想。
「……挺好的。」
「那不就得了，睡到就是赚到。」
她说得轻松。
但我心里还是有点不对劲。
具体哪儿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来。
「对了，你房子找得怎么样了？」
「下午去看。」
「行，有事叫我。」
挂了电话，我深吸一口气。
没事。
新的开始。
怕什么。
下午看了三套房。
都不满意。
要么太贵，要么太远。
累得我半死。
最后一套是个小公寓，一室一厅，精装修。
位置不错，价格也合适。
我当场就定了。
签完合同，我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终于有地方住了。
虽然小，但是我的。
我给沈确发了条消息。
「我找到房子了，这两天搬走。」
他很快回过来。
「地址发我。」
「干嘛？」
「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你搬走就知道了。」
我皱了皱眉。
但还是把地址发过去了。
然后我开始整理行李。
其实也没多少东西。
酒店住着不方便，我干脆叫了搬家公司，当天就搬过去了。
忙到晚上，才把东西都收拾好。
我坐在地板上，看着这个小公寓。
真好。
全是我的气息。
手机响了。
是沈确。
「我在楼下。」
我下楼。
他靠在车边，手里拎着个纸袋。
看见我，他站直了。
「给你的。」
我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
是我的各种证件，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谢谢。」
「不客气。」
他看着我。
「就住这儿？」
「嗯。」
「小了。」
「我一个人住，够了。」
沈确没说话。
气氛有点尴尬。
「那……没事我上去了。」
我说。
「江袅。」
他叫住我。
我回头。
「昨晚，你在哪儿？」
我心里一紧。
「酒店。」
「一个人？」
「不然呢？」
我反问。
沈确盯着我看了几秒。
然后点了点头。
「行。」
他转身上车，走了。
我看着车尾灯消失在路口，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
还以为他知道了。
不过知道了又怎样。
离婚了，他管不着。
我上楼，把纸袋扔在沙发上。
然后去洗澡。
洗完出来，手机在响。
是陆衍。
我犹豫了一下，接了。
「喂？」
「在干嘛？」
「刚洗完澡。」
「一个人？」
「不然呢？」
我学他说话。
陆衍笑了。
「想你了。」
「……」
我脸有点热。
「我们才认识一天。」
「一天够了。」
他说。
「有些人认识十年也没感觉，有些人一天就够惦记一辈子。」
「你挺会说话啊。」
「只对你会说。」
我倒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
「陆衍。」
「嗯？」
「你为什么喜欢我？」
「不知道。」
他说。
「看见你第一眼，就觉得该是你。」
「万一是错觉呢？」
「那就让错觉成真。」
我笑了。
「你多大？」
「二十八。」
「比我大三岁。」
「嗯，正好。」
「什么正好？」
「女大三，抱金砖，男大三，抱江山。」
「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笑出声。
「你哪儿人？」
「本地人。」
「做什么的？」
「开公司的。」
「什么公司？」
「互联网。」
「具体点。」
「江袅。」
他叫我的名字。
「你是查户口，还是想了解我？」
「都有。」
「那你出来，我当面告诉你。」
「现在？」
「嗯，现在。」
我看了一眼时间。
晚上九点。
「太晚了。」
「才九点。」
「我要睡了。」
「你刚洗完澡，睡什么睡。」
「……」
「下来，我在你小区门口。」
我猛地坐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住哪儿？」
「你中介是我朋友。」
「……」
这世界真小。
「下来吗？」
他问。
声音透过听筒，有点哑。
我心一横。
「等着。」
我换了身衣服，素颜下楼。
走到小区门口，就看见陆衍的车。
他靠在车门上，手里夹着烟。
看见我，他把烟掐了。
「来了。」
「嗯。」
我走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个小区？」
「猜的。」
「说实话。」
「真是猜的。」
他笑。
「这一片单身公寓多，我猜你会喜欢。」
算他猜对了。
「找我干嘛？」
「想你了，来看看。」
「看完了，可以走了。」
「别啊。」
他拉住我的手。
「吃宵夜去？」
「不饿。」
「那陪我吃。」
他不由分说，把我塞进车里。
我挣扎了一下。
「绑架啊？」
「嗯，绑架。」
他凑过来，给我系安全带。
离得很近。
我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烟草味，还有香水。
「陆衍。」
「嗯？」
「你别这样。」
「哪样？」
「我们才认识两天。」
「所以呢？」
他看着我。
「时间不重要，感觉才重要。」
「可我没感觉。」
「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
「昨晚是昨晚。」
「今天呢？」
他盯着我的眼睛。
「今天，你对我没感觉吗？」
我心跳如雷。
有。
当然有。
但我不敢说。
我怕太快了。
怕又是一场空。
「我不知道。」
我别开脸。
陆衍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坐回去，发动车子。
「带你去个地方。」
「哪儿？」
「我家。」
「……」
我瞪大眼睛。
「你疯了？」
「没疯。」
他笑。
「就坐坐，不做别的。」
「我信你个鬼。」
「真的。」
他转头看我，眼神认真。
「江袅，我想让你看看我生活的地方。」
我沉默了。
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就坐坐。」
「好。」
车子开进一个高档小区。
比沈确那儿差点，但也够贵了。
他住顶层，大平层。
装修是性冷淡风，黑白灰。
很干净，也很冷。
「你一个人住？」
我问。
「嗯。」
「不寂寞？」
「以前不觉得，现在觉得了。」
他递给我一杯水。
「坐。」
我坐在沙发上，打量四周。
客厅很大，落地窗外是江景。
很漂亮。
「喜欢吗？」
他问。
「还行。」
「那搬过来？」
「……」
我白了他一眼。
「你想得美。」
「想想又不犯法。」
他坐在我旁边。
「江袅，我是认真的。」
「认真什么？」
「认真想和你在一起。」
我握着水杯，指尖发白。
「陆衍，我离过婚。」
「我知道。」
「我分走了前夫五千万。」
「那是你应得的。」
「我还很作，脾气不好。」
「巧了，我就喜欢作的。」
我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
「为什么？」
我问。
「为什么是我？」
「没有为什么。」
他说。
「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理由。」
「可我不相信。」
「那你要怎么才相信？」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这三年，我被沈确冷怕了。
我怕又是一场空欢喜。
「给我点时间。」
我低声说。
「好。」
陆衍摸了摸我的头发。
「你要多久，我都等。」
他眼神太温柔了。
温柔得我想哭。
我低下头，不让他看见我发红的眼眶。
「我该走了。」
我说。
「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打车。」
「不行，太晚了。」
他坚持。
最后我还是妥协了。
车开到我家楼下。
我解开安全带。
「谢谢。」
「不客气。」
他看着我。
「江袅。」
「嗯？」
「晚安。」
「晚安。」
我下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怕回头，就不想走了。
回到家，我靠在门上，大口喘气。
心跳快得厉害。
手机震了一下。
是陆衍的消息。
「到家了说一声。」
我回了个「到了」。
然后去洗澡。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满脑子都是陆衍的眼睛。
温柔得要命。
我完了。
江袅，你完了。
你才离婚一天，就栽在另一个男人手里了。
可是……
可是心动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好到我愿意再试一次。
哪怕会受伤。
我也认了。
第二天，我被电话吵醒。
是周粥。
「姐妹，出来逛街，庆祝你恢复单身。」
「不去，困。」
「困什么困，都几点了，快起来。」
我看了眼时间。
上午十一点。
确实不早了。
「行吧，哪儿见？」
「老地方，商场。」
「等我。」
我爬起来，洗漱化妆。
然后出门。
到了商场，周粥已经在等我了。
看见我，她眼睛一亮。
「可以啊，气色不错。」
「有吗？」
「有，满面春光的。」
她凑过来，小声问。
「昨晚又睡了？」
「睡你个头。」
我推开她。
「就吃了顿宵夜。」
「信你才怪。」
周粥拉着我进了一家店。
「快快快，这件适合你。」
她拿了件红裙子在我身上比划。
「你皮肤白，穿红色好看。」
「太艳了。」
「艳什么艳，你现在单身，想穿什么穿什么。」
我想了想，也是。
「行，试试。」
我拿着裙子进试衣间。
换好出来，周粥吹了声口哨。
「绝了姐妹，这腰，这腿，沈确看了不得后悔死。」
「提他干嘛。」
我对着镜子照了照。
确实不错。
「买了。」
「这才对嘛。」
周粥又挑了几件，一股脑塞给我。
「都试试。」
我试了一下午，买了一堆。
花钱的感觉真爽。
特别是花沈确的钱。
反正离婚他给的，不花白不花。
逛累了，我们找了家咖啡店坐着。
「说真的，你跟那个陆衍，到底怎么回事？」
周粥问。
「就……那样呗。」
「哪样？」
「他在追我。」
「那你呢？你怎么想？」
我搅着咖啡，没说话。
「江袅，你别告诉我你动心了。」
周粥瞪大眼睛。
「这才两天。」
「心动跟时间有关系吗？」
我问。
「没有，但是……」
周粥顿了一下。
「你才刚离婚，是不是太快了？」
「我也觉得快。」
我苦笑。
「可是周粥，我这三年，过得跟尼姑一样。」
「沈确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
「现在有人对我好，我忍不住。」
周粥握住我的手。
「我懂。」
「但是袅袅，你得想清楚。」
「陆衍那种男人，长得帅又有钱，身边肯定不缺女人。」
「他为什么偏偏看上你？」
「可能因为我好看？」
「滚。」
周粥笑骂。
「说正经的，你得留个心眼。」
「我知道。」
我点头。
「所以我没答应他。」
「那就好。」
周粥松了口气。
「多观察观察，别急着陷进去。」
「嗯。」
我应着。
但心里知道，已经有点陷进去了。
陆衍太会了。
温柔，体贴，还会撩。
搁谁谁不心动。
手机响了。
是陆衍。
「在哪儿？」
「商场。」
「一个人？」
「跟闺蜜。」
「发定位，我去接你，晚上一起吃饭。」
我看了一眼周粥。
她挑眉。
「谁啊？」
「陆衍。」
「接你吃饭？」
「嗯。」
「让他来，我看看。」
周粥说。
我犹豫了一下，发了定位过去。
「他说要请我们吃饭。」
「行啊，我看看他是什么货色。」
半小时后，陆衍来了。
他今天穿得很休闲，白T恤牛仔裤，看起来像大学生。
「江袅。」
他朝我走来，然后看向周粥。
「这位是？」
「我闺蜜，周粥。」
「你好。」
陆衍伸手。
周粥跟他握了一下，打量他。
「坐吧。」
陆衍在我旁边坐下。
「想吃什么？」
「随便。」
我看向周粥。
「你想吃什么？」
「火锅。」
周粥说。
「行，那就火锅。」
陆衍起身去开车。
等他去开车的时候，周粥凑过来。
「可以啊，比照片还帅。」
「还行吧。」
「对你怎么样？」
「挺好的。」
「看着是挺不错。」
周粥摸着下巴。
「但还得再观察观察。」
「知道啦。」
我笑。
陆衍开车带我们去了一家火锅店。
点菜的时候，他很自然地问我喜欢吃什么。
「毛肚，虾滑，牛肉。」
我说。
「周粥呢？」
「我随便，跟她一样就行。」
陆衍点完菜，又给我要了杯热水。
「你胃不好，少喝冰的。」
我愣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胃不好？」
「昨晚吃宵夜，你摸了好几次胃。」
「……」
我居然没发现。
周粥在对面给我使眼色。
意思是，可以啊，这么细心。
我低头喝水，掩饰发烫的脸。
吃饭的时候，陆衍一直在照顾我。
涮肉，夹菜，倒水。
周粥看得直啧嘴。
「陆先生对袅袅真好。」
「应该的。」
陆衍笑。
「她值得。」
我手一抖，筷子差点掉了。
吃完饭，陆衍送我们回家。
先送周粥，再送我。
到我家楼下，他没急着让我下车。
「江袅。」
「嗯？」
「今天开心吗？」
「开心。」
「那就好。」
他看着我。
「明天有空吗？」
「干嘛？」
「带你出去玩。」
「去哪儿？」
「保密。」
我犹豫了一下。
「明天再说吧。」
「好。」
他凑过来，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晚安。」
「……晚安。」
我下车，看着他开走。
然后转身上楼。
走到一半，手机响了。
是沈确。
我皱眉，接起来。
「喂？」
「在哪儿？」
「家。」
「开门。」
我一愣。
「什么？」
「我在你家门口。」
我赶紧上楼。
果然，沈确站在我家门口，手里拎着个袋子。
「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东西。」
他递过来。
我接过看了一眼，是几盒胃药。
「……谢谢。」
「你胃不好，记得按时吃。」
「嗯。」
我点头。
「还有事吗？」
沈确看着我，眼神复杂。
「江袅，我们谈谈。」
「谈什么？」
「谈谈这三年。」
我笑了。
「沈确，这三年有什么好谈的？」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娶你吗？」
我愣住了。
「不是因为家里催婚吗？」
「是。」
他说。
「但也不全是。」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他顿了顿。
「我不是因为家里催婚，才娶你的。」
我脑子嗡的一声。
「那是为什么？」
沈确看着我，张了张嘴。
还没说话，电梯响了。
陆衍从电梯里走出来。
看见我们，他愣了一下。
「袅袅，你手机落我车上了。」
他走过来，把手机递给我。
然后看向沈确。
「这位是？」
沈确也在看他。
两个男人对视，空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我头皮发麻。
「这位是沈确，我前夫。」
我对陆衍说。
然后看向沈确。
「这位是陆衍，我……朋友。」
陆衍挑了挑眉。
「朋友？」
我瞪他。
不然呢？
沈确看着陆衍，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陆先生。」
「沈先生。」
两人握手，表面客气，暗里较劲。
我站在中间，觉得快窒息了。
「沈先生来有事？」
陆衍问。
「给前妻送点东西。」
「哦，前妻。」
陆衍搂住我的肩膀。
「那现在送完了，袅袅该休息了。」
沈确盯着他的手，眼神更冷了。
「江袅，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
「改天再说吧。」
我赶紧说。
「我累了，想休息。」
沈确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好。」
他转身进电梯。
电梯门关上之前，他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我看不懂。
但莫名觉得心慌。
沈确走了，我松了口气。
然后拍开陆衍的手。
「谁让你搂我的？」
「我自己。」
他理直气壮。
「你前夫看你的眼神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像要吃了你。」
「……」
我无语。
「你想多了。」
「希望是。」
陆衍摸了摸我的头发。
「上去吧，早点休息。」
「嗯。」
我转身开门。
「江袅。」
他叫住我。
我回头。
「明天我来接你。」
「嗯。」
我关上门，靠在门上。
脑子里乱糟糟的。
沈确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不是因为家里催婚才娶我？
那是因为什么？
我想不明白。
算了，不想了。
反正都离婚了。
我洗了澡，躺在床上。
手机亮了一下。
是陆衍的消息。
「晚安，好梦。」
我回了个「晚安」。
然后闭上眼。
可是睡不着。
一闭眼，就是沈确那个眼神。
还有他那句没说完的话。
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想了半天，没想通。
最后迷迷糊糊睡着了。
做梦了。
梦到三年前，我跟沈确结婚那天。
他穿着西装，我穿着婚纱。
他看着我，眼神很冷。
说：「江袅，以后我们各过各的，互不干涉。」
我说：「好。」
然后我们就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一梦三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