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老祖宗坐镇,其他少爷和女眷对沈明玥不管心里什么态度,明面上都不敢表露出什么。
沈明玥心里很感激,虽然她也有些不理解老祖宗的这份另眼相看缘从何处,但君子论迹不论心,老祖宗护佑她,她自然也要愈发体贴孝敬。
敬茶后,夫妻俩回到春景堂。
余光里是男人冷硬的侧脸,沈明玥心里八股七上八下的感觉又回来了。
在女眷面前的游刃有余,到他这,竟全都化为手足无措。
“夫,夫君。”
她战战兢兢立在那,抿着唇,怯生生望着他。
谢翎抬眼望去,俏生生的姑娘,眸光含羞。
他行走官场多年,洞察人心,如何看不出一小姑娘的心思。
“你且坐下,我有些事交代你。”
沈明玥登时如临大敌,一脸严肃,挺直脊背在圈椅落座,“夫君请吩咐。”
谢翎言简意赅,吩咐了一些家中后宅的琐事。
各处都有忠仆打理,真个需要主母亲力亲为的不多,但主母立得住是毋庸置疑。
绝不能是任人拿捏的软骨头。
说到这,谢翎凝眸觑了对面的人一眼。
她品行秉性如何尚不可知。
谢府家大业大,不知她能否担得起主母之责。
“你初来乍到,我不要求你即刻管家执掌中馈,现下家中大小事都有太太打理,你可先跟在她身侧学习,日后自己上手不至于手忙脚乱。”
沈明玥出身小门小户,虽然和母亲学过管家之道,但确实不曾真个上手管理如卫国公府这般偌大的宅邸。
所以谢翎这番在林妈妈听来有些轻视傲慢的话,落在沈明玥耳中却是丈夫的体贴细致之语。
贸然上手万一出了岔子如何是好。
好生学一学,总没错。
她点头,笑盈盈道:“夫君考虑周全,妾身明白。”
谢翎抿抿唇,眸光冷淡,“我公务繁忙,平日宿在官署也是常有之事,若我哪日不回不必大惊小怪命人去寻。”
“……好。”
“依照官中份例,你每月可有二十两的月例;我再额外给你每月贴补三十两。“
“若是人情走动额外需要,再走官中的账。”
沈明玥怔愣住。
谢翎:“有什么问题?”
她摇头,“没,没有。”
谢翎颔首:“我还有些公事,先回书房。”
转身走得干脆利落。
沈明玥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的拐角,直到再也看不见。
她深吸口气,坐在圈椅上半天没有回神。
林妈妈都要心疼死了,抱着沈明玥,想安慰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沈明玥倒是很快就调整好情绪,站起身脸上含笑,“妈妈,我没事了。”
“我才刚嫁进来,人家搏那么大的家业也不容易,哪能轻易就交到我这个新媳妇手里;再说,太太春秋鼎盛,有她在上头支应,我何苦早早接手那费心劳神的事。”
傻姑娘呦。
哪有主母不管家的,没有中馈权的主母,那还是主母吗?
林妈妈想过高嫁会很辛苦,然真个设身处地,她自己倒还好,就是心疼姑娘。
沈明玥不怕辛苦。
平嫁和低嫁难道就不苦、就享福了吗?
更不是。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不管怎么嫁,吃亏的都是女子。
只要到了婆家,相夫教子和晨昏定省两顶帽子压下来,饶是高门贵女也多得是备受磋磨。
如此道来,她嫁谢家可强多嘞。
起码老祖宗待她很是慈爱,几位太太看起来也不是会给她找不自在的人。
嫡亲的婆母早早去世,继室的婆婆与丈夫不亲,自然就摆不了架子。
除了鼻孔看人的二姑娘谢涓和过于冷硬的丈夫。
谢家目前哪哪都让她觉得满意。
听谢翎方才那话,她一月能得到五十两银子的私房零用。
父亲兢兢业业点卯一个月,俸银也才八两。
林妈妈觉得姑娘傻,国公爷分明没把她当自己人,怎么还能这样高兴。
沈明玥却觉得人不能过于贪心。
他现在对她冷淡一点不要紧,心里还念着林若音也不要紧。
反正现在她才是他的妻子。
只要她持之以恒对他好,再硬的石头也有焐热的一日。
……
茗熙堂
二太太蒋氏翎谢涓和谢涵从容山堂回来。
刚一进上房,蒋氏在外面还带笑的脸顿时沉下来。
“涓儿,我平日教你的规矩你竟都浑忘了?今日竟敢当着老祖宗的面口出狂言?”
母亲发怒,谢涓心里多少是有些怕的,却更多不服,嘟囔道:“女儿哪里说错了?那沈氏能嫁给大哥,本来就是她运气好,她除了一张狐媚子脸蛋,其他的哪里拿得出手?”
蒋氏:“她哪里拿得出手不肖你多管,重要的是你不该在你祖母面前说那些话,那人是你祖母挑的,你说沈氏不好就是在打你祖母的脸。”
谢涓这才回过味,怪不得祖母忽然发那么大的脾气,原来是这个缘故。
“母亲,我知错了,您放心,以后不会再犯。”
蒋氏面露无奈,又难掩宠溺,“凡事要给自己留一后路,沈氏那样貌美,你大哥哥再厉害也是男人,难保有一日不会对沈氏另眼相看生出情意,你若早早与她结仇就是将自己的后路堵死。”
“再说,她又和你无冤无仇,冤家宜解不宜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这般出言不逊没得让人觉得你在为谁打抱不平?”
谢涓闻言垂下脑袋,眼神乱瞟。
蒋氏似是察觉到什么,“是有人挑拨你还是怎的?”
四姑娘谢涵福身道:“母亲息怒,二姐姐,她是觉得大嫂抢了林姐姐的位置,心里为林姐姐不平。”
谢涓愤愤道:“可不嘛,母亲,大哥和林姐姐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多好的两人,怎么一夜之间就什么都变了,林姐姐出了事,大哥居然还有心思另娶,这天底下的男人是不是都这么薄情寡义?”
蒋氏不想搭理这个话本子看多了的女儿!
……
谢翎回了书房,不管他是真的有公务处理还是另有隐情,总之后院这就只剩下沈明玥一人。
她带着林妈妈和青禾绿烟把春景堂逛了个遍,各处的人不说立刻熟悉,起码能够眼熟。
国公府百年世家的府邸,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无一处不精美雅致。
沈明玥看着便心情大好,再有卧房中那些上等木材打造的家具、细腻莹润的上好瓷器,没有人不喜欢华贵漂亮的东西。
逛完春景堂后,她心里打定了主意。
为着这样的好日子,她也愿意使出浑身解数争取早日把谢翎这座冰山融化。
荣华富贵加上夫妻恩爱,那才是快活似神仙。
春景堂占地不小,逛完一圈回来,沈明玥腿脚都有些酸乏,林妈妈给她倒了茶,她刚喝两口,青禾进来传话,说是账房陈管事来了。
沈明玥立刻端正坐好。
陈管事是一个方脸中年男子,说话滴水不漏,先给新夫人请安问好,后说明来意,说是奉国公爷之命,亲自给夫人送月例银两。
话音刚落,其身后的两个小厮便捧着两个大托盘放在沈明玥手边的八仙桌上。
“国公爷交代,夫人初嫁到府上,想来正是有许多东西需要添置,是以多批了一笔银子让小的给夫人送来,如何挪用都任凭夫人裁处。”
陈管事完成主子派发的使命即刻告辞离去。
林妈妈解开托盘上的蒙布,露出里头白花花的银锭。
除了银锭,还有银票。
加起来一共三百两。
林妈妈从昨日开始对新姑爷冷淡的不满,也在这白花花的银子面前开始站不住脚。
“人的脾气秉性各有不同,国公爷掌管偌大的家族又在朝中肩负要职,想来的确是无心儿女情长。”
沈明玥与青禾绿烟对视一眼,三人都忍住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