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更新时间:2025-12-14 05:12:02

我是大梁最疯的公主,躁疾发作时,杀人放火皆敢为。

直到遇见敌国质子谢珩,那张清绝出尘的脸,竟成了我唯一的解药。

我许他锦衣玉食,许他在质子府不受欺凌,条件只有一个:每逢我心绪翻涌,他便要束手就擒,让我掌掴泄愤。

十万贯月钱,买的就是他低头受辱的模样。

我扇得毫不留情,看他睫毛颤抖,看他嘴角溢血,看他把所有不甘咽进肚子里。

我以为他永远是那只任我拿捏的一条狗,却未想一场意外,我魂穿到七年后。

宫宴上,全是陌生的面孔,他身着紫袍金带,身姿挺拔如松,竟是新帝倚重的摄政王。

我脑中一片混乱,躁意再次袭来,下意识扬手就扇:“放肆!为何拦我?是不是又想挨揍了?”

耳光未落,便被他攥住手腕。

殿内文武百官噤若寒蝉,他却忽然松开手,缓缓将脸凑过来,眼底翻涌着暗沉的浪:“鸢时,你以为你还是曾经的公主?你如今不过是本王的贱妾,若再不安分守己,本王休了你!”

头痛欲裂,像是被无数根烧红的铁钎捅穿。

我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我熟悉的、铺着柔软鲛绡的公主寝殿,而是陌生的、绣着繁复却透着俗气花纹的帐顶。

这是哪儿?

我坐起身,一道女声在门口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刻薄,“醒了就赶紧收拾收拾,王爷吩咐了,今日宫宴,府上女眷皆需出席,你可别误了时辰,连累我们挨骂。”

我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穿着水绿色比甲丫鬟打扮的女子,正倚着门框,手里捏着个瓜子,磕得噼啪作响,眼神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

一个丫鬟,也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我,鸢时,大梁最尊贵、也是最疯的公主,躁疾发作时,连父皇都要避让三分,何时轮到一个贱婢在我面前放肆?

几乎是本能,那股熟悉的、灼热的躁意“噌”地窜上头顶。‌‍⁡⁤

“狗奴才!”我厉喝一声,掀被下床,扬手就朝她那令人作呕的脸上扇去,“谁给你的狗胆直视本宫!”

动作行云流水,一如过往十七年。

然而——

耳光并未落下。

手腕在半空中被一只冰冷有力、骨节分明的大手死死攥住。那力道极大,像是铁钳,捏得我腕骨生疼,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

我吃痛,愤怒地抬眼,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墨眸。

眸子的主人穿着一身紫袍玉带,身姿挺拔如孤松独立,面容清绝出尘,较之七年前更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凌厉与威势。只是那眼底,再无半分当年身为质子时的隐忍与阴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睥睨众生的冰冷和……一丝极淡的、令人恼火的嘲弄。

谢珩?

不,现在应该叫他林霁元。

那个曾在我脚下摇尾乞怜、用十万贯月钱买他低头受辱的敌国质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穿着……只有新朝极贵之人才能穿的紫袍?

我脑中嗡嗡作响,一片混乱。七年前的记忆与眼前诡异的场景疯狂交织,拉扯着我的神经。躁意在血脉里奔腾叫嚣,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

“放肆!”我试图甩开他的手,却撼动不了分毫,只能色厉内荏地瞪着他,“林霁元!你竟敢拦我?是不是皮又痒了,想挨揍了?!”

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愣住了。

这完全是我潜意识里最直接的反应。过去,只要我稍有不悦,他便是我最好的出气筒。

殿内似乎还有不少人,穿着各色官服,此刻全都屏息凝神,噤若寒蝉,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惊骇与不可思议。

林霁元闻言,眸色骤然一沉,周遭空气都冷了几分。

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猛地将我的手狠狠甩开。

力道之大,让我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差点跌坐在地。

“鸢时,”‌‍⁡⁤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足以冻结血液的威严,清晰地传遍整个大殿,“你以为,你还是大梁那个可以随心所欲、草菅人命的疯公主吗?”

他一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投下沉重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我下意识地后退,脊背撞上冰冷的廊柱,无路可退。

他俯下身,俊美无俦的脸庞凑近,近得我能看清他眼底翻涌的、暗沉如渊的浪涌。那里面没有了昔日的屈辱,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冷漠。

然后,我听到他一字一顿,如同冰锥砸落:

“看清楚,也记清楚。大梁,亡了。”

“你现在,不过是本王府里一个最低贱的妾室。”

“若再不安分守己,当着百官的面也敢撒泼……”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本王即刻休了你,将你丢出府去,任你自生自灭。”

贱……妾?

休了我?

这几个字像惊雷一样在我耳边炸开,炸得我神魂俱颤,四肢冰凉。

亡国?我是……贱妾?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我是大梁公主!我是……

剧烈的头痛再次袭来,伴随着一些混乱破碎的画面闪过:冲天的火光、兵戈交击的声音、父皇母后绝望的眼神……还有林霁元冰冷的脸……

不——!

我想尖叫,喉咙却像是被死死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林霁元直起身,用那种看蝼蚁般的眼神最后瞥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在一片死寂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对众人道:“宫宴继续。”

我被两个不知何时上来的、面无表情的婆子一左一右架住胳膊,几乎是拖离了那个让我尊严扫地的宫殿。

一路经过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皆是我陌生的景致。这不是我的公主府,甚至可能已经不是大梁的皇宫了。

我被粗暴地扔进一个偏僻、陈设简陋的院落。院子里有棵半枯的老槐树,衬得这里更加死气沉沉。‌‍⁡⁤

“给我安分点!再惹出事端,仔细你的皮!”押我回来的婆子恶声恶气地警告了一句,“砰”地一声从外面锁上了院门。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环顾四周。屋里的家具半新不旧,瓷器粗糙,连一面像样的铜镜都没有。

贱妾的待遇?

哈……哈哈哈……

我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带着泪意。

疯了,这世界一定是疯了!

我挣扎着爬起来,冲到唯一一面模糊的铜镜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脸,依稀还是我熟悉的轮廓,眉眼依旧艳丽,却褪去了少女的张扬明媚,眼角眉梢染上了风霜的痕迹,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

颈侧,一个暧昧的红痕刺眼地烙在苍白的皮肤上。

这是昨夜……

一些不堪的、零碎的记忆片段涌入脑海:男人沉重的呼吸,粗暴的动作,充满羞辱的言语……

我猛地捂住脖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啊——!”我终于崩溃地尖叫出声,抓起桌上一个粗瓷茶杯,狠狠砸向那面模糊的铜镜!

碎片四溅。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怯生生的、稚嫩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试探:

“娘亲……?是你回来了吗?爰儿听到声音了……”

娘亲?

爰儿?

我如遭雷击,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镜子的碎片里,映出我扭曲惨白的脸。‌‍⁡⁤

门外,那个声音还在轻轻呼唤:

“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