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做了个梦。
梦里他还在办公室,主管拍着他的肩膀说“小林啊好好干”,同事小张递来温热的豆浆,窗外阳光明媚。他低头整理报表,手指敲击键盘发出清脆的嗒嗒声——然后那些声音变了,变成骨骼断裂的咔嚓声,变成液体喷溅的嗤嗤声。他抬头,看见主管的肩膀上长出了藤蔓,小张的眼睛里结出了果实,窗外的阳光被灰雾吞噬。
他惊醒。
冷汗浸湿了破烂的衬衫。洞穴里依旧漆黑,只有顾老手中的遗迹碎片散发着微弱的蓝光。老人靠着岩壁浅眠,呼吸平稳得不像个六十多岁的人。
林默坐起身,检查自己的状态。
灰色纹路已经蔓延到锁骨。皮肤触感变得很奇怪——不是麻木,而是一种……隔阂感。就像戴了一层极薄的手套去触摸东西,能感觉到温度、质地,但那感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信号。
雾毒侵蚀度:15%。
信息流在脑中浮现,冰冷而精确。
他摸向腰间的布袋,手指触碰到那颗金属种子。荆棘之种。武器。一次性的,但有副作用。
“醒了?”顾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默吓了一跳:“您没睡?”
“睡不深。”老人睁开眼,眼神清醒得可怕,“在这种地方,睡得太死就等于死。你感觉怎么样?”
“纹路……到脖子了。”
顾老凑近看了看,眉头微皱:“比我预想的快。你吸收过碎片能量?”
“没有。”林默摇头,“就是……杀了阿彪之后,感觉身体在变化。”
“心理状态会影响侵蚀速度。”顾老靠回岩壁,“恐惧、愤怒、仇恨……这些负面情绪会加速雾毒与身体的融合。你想活下去,就得学会控制情绪——或者,干脆放任。”
放任?林默想起掰开工人的手指时,那种从胃部翻涌上来的恶心感。但现在回想起来,恶心感已经很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评估:那是必要的,不那样做我就拿不到布袋,拿不到布袋我就少了一份生存资本。
“我在变冷。”他低声说。
“不是变冷,是变现实。”顾老纠正,“道德、同情、愧疚——这些是文明社会的奢侈品。当文明崩塌,奢侈品就是累赘。你只是在卸下累赘。”
卸下累赘。林默咀嚼着这个词。他想起小学时捡到十块钱交给老师,得到的那朵小红花;想起工作后第一次背锅替主管顶罪,换来的那句“小林很懂事”;想起在迷雾中,刘哥把消防斧抵在他胸口时眼中的算计。
所有的“好”,都有价格。
那么“恶”呢?
“休息够了就出发。”顾老站起身,“雾气流动的方向又变了。现在……是东南。”
两人再次上路。这一次,林默主动走在前面,砍刀握得很紧。他的眼睛适应了灰雾的浓度,能看清三米内的轮廓——这是雾毒侵蚀带来的副作用之一,视觉在昏暗环境下的增强。
走了大约一小时,前方出现断崖。
不是天然断崖。是城市废墟被某种力量整齐切断后形成的垂直断面。钢筋水泥裸露在外,像巨兽的肋骨。断面下方深不见底,只有翻涌的灰雾。
“过不去。”林默说。
顾老却在观察断面上的痕迹。他蹲下身,用手指抹过混凝土表面——那里有刻痕,很新,是某种利器留下的箭头符号,指向右侧。
“有人来过。”顾老说,“留下了标记。”
“是陆沉他们?”
“不一定。但至少说明,这条路有人走过,而且他们希望后来者跟着走。”顾老站起身,“走,看看箭头指向哪里。”
沿着断面边缘向右,箭头每隔百米出现一次。刻痕越来越新鲜,最近的一个甚至还能看到崩落的水泥碎屑。
然后他们看到了光源。
不是蓝色荧光,也不是金色果实的光芒。是橘黄色的、跳动的火光——篝火。
断崖在这里拐了个弯,形成一处凹陷的避风处。篝火就在凹陷中央,周围坐着五个人。林默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个:刀爷。
刀爷还活着。但状态很糟。
他的左臂完全异化了——不是雾毒侵蚀的那种灰色纹路,而是皮肤变成暗褐色树皮质地,手指延伸出尖锐的骨刺,整条手臂比右臂粗了两圈。他坐在篝火旁,用那只异化手撕扯着某种烤肉,鲜血和肉汁顺着手臂滴落。
他身边只剩下两个小弟了。一个脸上有刀疤,一个缺了只耳朵。两人警惕地环顾四周,手里都握着武器。
另外两个人……是陌生面孔。一男一女,看起来像兄妹,年纪都不大,二十出头。他们缩在角落,离刀爷一伙远远的,脸上写满恐惧。
“三个幸存者。”顾老压低声音,“刀爷的团体减员了,但多了两个新人。他那只手……是超凡觉醒。”
林默盯着刀爷的异化手臂。信息流自动分析:
【检测到低阶超凡特性:枯寂寄生(骨刺变体)】
【能量纯度:约8%】
【副作用:寄生体逐步侵蚀宿主神经,导致暴力倾向增强,最终丧失理智】
超凡力量。林默的心脏狂跳起来。他也想要。
“我们要过去吗?”他问。
“等。”顾老说,“看看情况。”
他们躲在断崖的阴影里观察。篝火旁,刀爷吃完了肉,把骨头扔进火堆,发出噼啪声。
“刀爷,咱们接下来去哪?”刀疤脸小弟问。
“找碎片。”刀爷的声音嘶哑了许多,“越多越好。这只手……它饿了。”
他说“它”,而不是“我”。林默注意到这个细节。
“可是刀爷,这附近我们都搜过了,就找到三块碎片,都被您吸收了。”缺耳朵小弟说,“再往深处走,可能会遇到那种……藤蔓怪物。”
“那就杀。”刀爷的异化手猛地握紧,骨刺刺破皮肤,渗出黑色液体,“杀怪物,杀人,都一样。我需要更多能量。”
角落里的兄妹瑟瑟发抖。女孩小声说:“哥,我想回家……”
“闭嘴。”男孩捂住她的嘴,但声音已经传出去了。
刀爷转过头,异化手臂上的骨刺缓缓伸长:“家?哪还有家?这鬼地方就是家。你们俩,过来。”
兄妹僵住了。
“我数三声。”刀爷站起身,篝火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扭曲得像怪物,“一。”
男孩把妹妹护在身后,声音发颤:“刀爷,我们……我们还有用,我会找食物,我妹妹会包扎伤口……”
“二。”
“求您了——”
“三。”
异化手臂猛地刺出。
不是刺向兄妹,而是刺向篝火旁的地面。骨刺扎进混凝土,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刀爷狞笑着:“开个玩笑。看把你们吓的。”
兄妹瘫软在地,大口喘气。
但林默看见了——在刀爷刺出骨刺的瞬间,他眼中闪过的不是戏谑,而是真实的杀意。他只是克制住了,或者说……那只手克制住了?
“不过。”刀爷收回手臂,骨刺上沾着碎石屑,“你们确实得证明自己的价值。明天天亮,你们俩去前面探路。发现碎片或者果实,拿回来。发现怪物……就跑回来报信。明白?”
男孩脸色惨白,但只能点头:“明、明白。”
“很好。”刀爷坐回篝火旁,异化手又开始无意识地抓挠地面,留下道道深痕,“现在,睡觉。你俩守上半夜。”
后半夜。
林默和顾老依旧在阴影里等待。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降到一米。篝火的光在雾中晕开,变成一团模糊的橘黄光晕。
凌晨三点左右,变故发生了。
守夜的刀疤脸小弟突然站直身体,耳朵贴在地面:“有动静……很多脚步声……从西边来的!”
所有人都醒了。
刀爷抄起球棒,异化手臂的骨刺完全伸出,像一把狰狞的狼牙棒。缺耳朵小弟和兄妹俩也拿起武器——如果木棍和石块算武器的话。
脚步声越来越近。密集、沉重,不是人类的步伐。
雾气被撞开。
第一头畸变体冲出来时,林默差点叫出声。
那不是啃食者。体型更大,直立行走,双臂进化成镰刀状的骨刃,头颅像被纵向劈开又胡乱拼合,一只眼睛长在额头,另一只长在下巴。它嘶吼着,骨刃挥舞,带起破风声。
猎杀者。
信息流涌入:【二阶畸变体·猎杀者。速度是啃食者的三倍,骨刃可轻易斩断钢筋。弱点:脊椎连接处。】
不止一头。第二头、第三头……总共五头猎杀者从雾中现身,呈扇形包围了篝火营地。
“操!”缺耳朵小弟转身就跑。
他跑向断崖边缘——那里有根垂下的钢索,可能是之前求生者留下的。他抓住钢索就想往下滑。
太晚了。
一头猎杀者跃起,骨刃划过。缺耳朵小弟的半边身体被斩开,内脏和鲜血泼洒在崖壁上。他剩下的半边身体还抓着钢索,滑落了半米,然后松手,坠入深渊。
惨叫短暂响起,被雾气吞没。
刀疤脸小弟则冲向兄妹俩:“用他们当诱饵!”
他抓住女孩的头发,把她推向最近的猎杀者。女孩尖叫着挥舞木棍,打在猎杀者的骨刃上,木棍断裂。猎杀者一爪掏向她的胸口——
男孩扑了上去。
他用身体挡住妹妹,猎杀者的骨刃贯穿了他的腹部。他闷哼一声,双手死死抓住猎杀者的手臂,回头嘶吼:“跑!阿雅快跑!”
女孩瘫倒在地,腿软得站不起来。
刀爷动了。
不是救人,而是攻击。他的异化手臂猛地膨胀,骨刺暴长半米,狠狠砸向那头刺穿男孩的猎杀者。骨刺与骨刃碰撞,发出金属交击的爆鸣。猎杀者被震退,拔出骨刃,男孩倒地,腹部一个大洞,肠子流了出来。
“哥!”女孩爬向哥哥。
另外四头猎杀者同时扑向刀爷。刀疤脸小弟趁机冲向断崖,想学缺耳朵那样滑钢索逃生——但他刚抓住钢索,一头猎杀者甩出骨刃,斩断了钢索。刀疤脸随着断裂的钢索一起坠落,惨叫拉得很长。
现在,营地里只剩下刀爷、重伤的男孩、崩溃的女孩,以及五头猎杀者。
林默在阴影里看着这一切,心跳如擂鼓。他的手按在布袋上,荆棘之种就在里面。用不用?救不救?
顾老按住了他的手,摇头。
刀爷在战斗。异化手臂疯狂挥舞,骨刺与猎杀者的骨刃不断碰撞。他杀死了一头——骨刺捅穿了猎杀者的脊椎连接处,那怪物抽搐着倒下。但他也受伤了,右腿被划开深可见骨的口子,左肩挨了一记,锁骨可能断了。
第二头猎杀者从背后扑来。刀爷转身不及。
就在骨刃即将斩中他后颈的瞬间——
女孩站了起来。
她捡起哥哥掉落的石块,用尽全力砸向猎杀者的头。石块砸在怪物的下巴上,不痛不痒,但吸引了它的注意力。猎杀者转头,骨刃横扫。
女孩被拦腰斩断。
上半身飞出去,落在哥哥身边。下半身还站着,几秒后才倒下。
男孩看着妹妹的尸体,眼睛睁得很大,嘴里涌出血沫。他伸出手,想碰触妹妹的脸,手伸到一半,无力垂下。
死了。都死了。
刀爷趁着这个空隙,异化手臂猛砸,又杀死一头猎杀者。还剩三头。
但他已经快到极限了。失血让他的动作变慢,异化手臂也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副作用在加剧。
林默的手在颤抖。布袋里的荆棘之种似乎在发烫。
救刀爷?刀爷是个恶棍,刚才还想杀那对兄妹。但刀爷有力量,如果合作,也许能活下去。
不救?看着刀爷死,然后自己面对三头猎杀者?
“用种子。”顾老突然说,“但不是救他。等他快死的时候,杀畸变体,抢碎片。”
林默看向刀爷——他的异化手臂上,嵌着几块发光的碎片,那是他之前吸收的。如果刀爷死了,那些碎片可能会脱落。
杀人夺宝。
这个念头闪过时,林默发现自己没有犹豫。
他握紧荆棘之种,注入意念——怎么注入?他不知道,但本能告诉他该怎么做。种子在掌心发热,然后生根发芽,细小的藤蔓刺破他的皮肤,钻入他的血管。
剧痛。像是整条手臂被无数根针同时穿刺。林默咬紧牙关,看见自己的右手掌心裂开一道口子,一根暗红色的荆棘藤蔓钻了出来,只有拇指粗细,但尖端锋利如矛。
副作用信息流涌入:【植物性异化开始。右手皮肤木质化进度:1%】
暂时管不了那么多。
场中,刀爷又杀死一头猎杀者,但代价是腹部被划开。他跪倒在地,异化手臂撑着身体,大口喘气。两头猎杀者左右包抄,骨刃举起。
就是现在!
林默从阴影中冲出,右手荆棘藤蔓猛刺向左侧猎杀者的脊椎连接处。藤蔓速度极快,像毒蛇出击,精准地刺入骨缝。
猎杀者僵住了。藤蔓在它体内疯狂生长,从内部破坏神经。怪物嘶吼着倒地,抽搐。
另一头猎杀者转向林默。
林默想抽回藤蔓,但藤蔓卡在了怪物体内。他用力一扯,藤蔓断裂——半截留在怪物体内,半截缩回他掌心。断裂处喷出暗绿色的汁液,溅在他脸上,火辣辣地疼。
猎杀者扑来。
林默想躲,但腿软了。第一次使用超凡力量的虚脱感席卷全身,他眼睁睁看着骨刃斩向自己的头——
“铛!”
骨刃被挡住。是刀爷。他用异化手臂硬扛了这一击,骨刺与骨刃摩擦出火花。
“小子……挺会挑时候。”刀爷狞笑,异化手臂猛地发力,震开猎杀者,然后骨刺捅穿了它的脊椎。
最后一头猎杀者倒下。
寂静。只有篝火噼啪声,和两人的喘息。
刀爷转身,异化手臂指向林默:“你他妈是谁?躲多久了?”
林默后退一步,右手藏在身后——掌心的裂口正在缓慢愈合,但皮肤变成了暗褐色,触感粗糙如树皮。木质化进度:3%。
“路过。”他说,“听见打斗声。”
“路过?”刀爷眯起眼,“手里拿着种子武器,看到老子快死了才出手……你想捡漏?”
被看穿了。林默心跳加速,但脸上保持镇定:“我想合作。”
“合作?”刀爷大笑,笑声扯动腹部的伤口,他疼得龇牙咧嘴,“合作个屁!把你身上的碎片和果实交出来,老子饶你不死!”
异化手臂的骨刺再次伸长。
林默握紧砍刀。他知道谈判破裂了。刀爷的状态很糟,但超凡力量还在。自己刚用过种子,右手几乎废了,正面打不过。
跑?往哪跑?断崖边只有一根断了的钢索。
就在剑拔弩张时,顾老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刀爷,好久不见。”老人声音平静。
刀爷愣住:“你是……那个老不死的?你居然还活着。”
“托你的福,差点死了。”顾老走到篝火旁,用棍子拨了拨火堆,“但现在不是内斗的时候。你受伤了,需要治疗。我们手里有药物。”
“药物?”刀爷眼神闪烁,“什么药?”
“抗生素,止血粉。”顾老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瓶子——林默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藏的,“换你手臂上的一块碎片。纯度最低的那块就行。”
刀爷盯着瓶子,又看看自己腹部的伤口。血还在流,再不止血,他撑不过半小时。
“两块碎片。”他讨价还价。
“一块。”顾老寸步不让,“或者你流血而死,我们自己拿。”
沉默。篝火跳跃。
最终,刀爷啐了口血沫:“成交。”
顾老把止血粉扔过去。刀爷接过,胡乱撒在伤口上,疼得直抽冷气。然后他用异化手臂扣下嵌在骨刺根部的一块碎片——很小,只有指甲盖大,纯度确实不高——扔给顾老。
顾老接住,递给林默:“拿着。你现在需要它。”
林默接过碎片。信息流涌入:
【旧世遗迹碎片(残损)】
【能量纯度:4%】
【可激活低阶超凡特性:残缺自愈(需濒死状态+主动放弃部分人性底线)】
【副作用:情感钝化,共情能力永久下降】
和他之前捡到的那块信息一样。但这一次,“需要”的感觉更强烈了。他的身体在渴望这块碎片,就像沙漠渴求水。
“怎么用?”他低声问顾老。
“握紧它,感受它的能量,然后……做一个选择。”顾老看着他的眼睛,“选择放弃什么,来换取活下去的力量。”
放弃什么?
林默握紧碎片。温润的触感从掌心传来,能量像细流般渗入皮肤。他闭上眼睛,脑中闪过很多画面:父母的脸(他们还在平行蓝星的某个地方吗?)、初恋女友分手时的眼泪、主管拍他肩膀时虚伪的笑、刘哥把消防斧抵在他胸口、阿彪临死前瞪大的眼睛、工人抓住他手腕时绝望的眼神……
那些都是“人性”的一部分。爱、眷恋、痛苦、信任、恐惧、愧疚。
要放弃哪一部分?
能量流在体内乱窜,寻找突破口。林默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狂跳,血液在沸腾,灰色纹路从锁骨向脸颊蔓延。雾毒侵蚀度:17%……18%……19%……
快没时间了。
放弃什么?
他想起顾老的话:道德、同情、愧疚——这些是奢侈品。
那就放弃愧疚吧。
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碎片光芒大盛。能量洪水般涌入林默体内,冲向四肢百骸。剧痛——全身每一寸肌肉、骨骼、内脏都在撕裂重组。他跪倒在地,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吼。
右手掌心的木质化在加剧,皮肤彻底变成树皮质地,但裂口愈合了。腹部的旧伤(被阿彪踢的那一脚)在发痒,那是愈合的征兆。灰色纹路停止蔓延,甚至开始缓慢消退——雾毒侵蚀度回落到15%。
但同时,他感觉到某种东西永远离开了。
想起阿彪的死,不再恶心。想起工人的眼神,不再心悸。想起那对兄妹被斩断的尸体,心里一片平静,甚至能冷静评估:女孩上半身飞出去的抛物线很标准,说明猎杀者的斩击很精准。
他站直身体,看向自己的右手。
整只右手,从手腕到指尖,完全变成了暗褐色树皮质地。手指还能动,触觉还在,但看着就像怪物的手。
【低阶超凡特性激活:残缺自愈】
【效果:可缓慢愈合非致命伤,需消耗自身能量】
【副作用:情感钝化(共情能力下降72%),右手木质化(不可逆)】
【人性底线放弃:愧疚感(永久丧失)】
成功了。
林默握紧树皮右手,又松开。力量感从体内涌出,虽然微弱,但真实存在。他看向刀爷,对方也在看他,眼神惊疑不定。
“觉醒了?”刀爷问。
“嗯。”林默声音平静。
“什么能力?”
“自愈。”
刀爷咧嘴笑了——不知是欣赏还是嘲讽:“行啊小子,也是个怪胎了。咱们现在算同类了。”
同类。都是怪物。
顾老走过来,拍拍林默的肩膀:“感觉怎么样?”
“很好。”林默说,“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他说的是实话。卸下了愧疚的负担,就像卸下了千斤重担。现在他看世界的眼光变了:一切都是资源,一切都是筹码。刀爷是筹码,顾老是筹码,那些尸体上的碎片和果实也是筹码。
“收拾战场。”林默走向猎杀者的尸体,“把碎片挖出来,有用的东西都拿走。”
他蹲在一具猎杀者尸体旁,用砍刀劈开怪物的脊椎连接处——那里有一颗黯淡的晶体,指甲盖大小,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
畸变体核心。
信息流:【低纯度畸变体核心。可吸收,能量相当于三块残损碎片。副作用:加剧雾毒侵蚀。】
副作用?林默不在乎了。他已经放弃了愧疚,再多放弃一些东西,又有什么关系?
他握住核心,吸收。
能量涌入,比碎片更狂暴、更浑浊。灰色纹路再次蔓延,从15%跳到18%。但力量感也更明显了,他能感觉到肌肉在增强,反应速度在提升。
刀爷看着他,眼神复杂:“你他妈……真敢啊。直接吸收核心,不怕变成怪物?”
“已经是了。”林默抬起树皮右手,“有什么区别?”
刀爷愣住,然后大笑:“说得好!老子喜欢你这股劲儿!小子,要不要跟老子混?咱们联手,抢碎片,抢果实,抢女人——”
“不需要女人。”林默打断他,“只需要力量。”
“行!那就只要力量!”刀爷站起身,腹部的伤口已经止血,但动作还是有点踉跄,“这鬼地方,力量就是一切。老子叫陈刀,道上叫刀爷。你叫啥?”
“林默。”
“林默是吧?记住了。”刀爷环顾四周,“这地方不能待了,血腥味太重。天亮就撤。你们俩——”他看向顾老,“有啥打算?”
顾老微笑:“我们刚好也要往东南走。不如同行一段?”
刀爷盯着老人看了几秒,突然说:“老头,你他妈是不是知道什么?从第一眼看见你,老子就觉得你不简单。”
“我只是个考古学家,懂点遗迹知识罢了。”顾老语气谦和,“在这个世界,知识就是生存资本。我有知识,你有力量,这位小兄弟有……决心。我们互补,不是很好吗?”
互补。暂时的联盟。
林默知道顾老在算计什么,刀爷也知道顾老在算计什么,顾老也知道他们都知道。但没人点破。因为现在,合作比对抗更有利。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
天亮时——如果灰雾略微变淡就算天亮的话——三人离开了断崖营地。走之前,林默搜刮了所有尸体:五颗猎杀者核心(他自己吸收了两颗,剩下三颗收起来)、七块碎片(纯度都不高)、十二颗能量果实(从兄妹的背包里找到的)。
他还从女孩的上半身口袋里翻出一张照片:一家四口的合影,父母笑着,兄妹俩搂着肩膀。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阿雅十六岁生日,要永远在一起哦。”
林默看着照片,心里毫无波澜。他把照片扔进篝火,看着它蜷曲、焦黑、化成灰烬。
永远在一起?在这个世界,永远太奢侈了。
能活到明天,就已经是恩赐。
三人走入浓雾。刀爷在前,林默在中,顾老在后。各怀鬼胎,各有所图。
但他们都不知道,在断崖上方三百米处,两个人影正透过望远镜观察他们。
“记录:样本林默,完成第一次主动猎杀,吸收核心,觉醒残缺自愈。人性底线放弃:愧疚感。副作用:右手木质化。”沈砚在本子上快速写着,“堕落速度:A级。预期完全黑化时间:14-21天。”
陆沉放下望远镜,眼神复杂:“那个老人……”
“样本顾长山,旧世遗迹专家。他在引导林默堕落,但目的不明。”沈砚推了推眼镜,“有趣的是,他手里有抗生素和止血粉——这些东西在迷雾降临的第一天就应该失效了。除非……他提前准备了特殊保存方式,或者,他有其他获取渠道。”
“你觉得他是什么人?”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普通考古学家。”沈砚合上本子,“继续观察。刀爷的样本数据也需要更新,他的寄生体侵蚀度已经超过30%,最多三天就会彻底丧失理智。”
“我们要介入吗?”
“不。让实验自然进行。”沈砚转身,“我们的目标是下一个大型节点。根据雾气流动规律,东南方向四十公里处应该有一座‘旧世观测塔’。那里可能有更完整的遗迹数据,甚至……关于迷雾真相的线索。”
“观测塔?”陆沉皱眉。
“旧世文明用来监测‘裂隙能量’的建筑。如果我的推算没错,那里是平行蓝星能量网络的枢纽之一。”沈砚望向东南方的浓雾,“也是所有求生者……最终都会汇聚的地方。”
陆沉沉默。他想起失踪的队友。如果队友还活着,会不会也在往观测塔去?
“走吧。”他说,“我们也该出发了。”
两人转身,消失在雾中。
而在他们身后,断崖营地的灰烬里,那张全家福的最后一角化为飞灰。
一阵风吹过,灰烬打着旋上升,融入永恒的灰雾。
就像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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