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音费尽唇舌,好说歹说,才将暴怒的刘二柱安抚下来。
可说到最后,她自己的心头也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
是啊,凭什么她苏九月欺负了自己,还能顺顺当当地嫁进刘家过好日子?
这个恶念如同藤蔓,一旦破土便疯狂滋长,恨不得现在就将苏九月生吞活剥,不该出现过才好!
她陡然垂下头,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委屈与自责。
“都怪我……我要是苏家亲生的就好了,家里也不会事事都只顾着姐姐,而委屈了我……”
刘二柱那口刚顺下去的气,瞬间又被这话点着了,火气“噌”地直冲天灵盖。
“不行!凭什么!”
在他眼里,苏九月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种,凭什么顶着南音的名头嫁给他?
“要不……这样?”
刘二柱眼珠一转,猛地拍了下大腿,一个既能解眼前之困,又能替南音出气的“妙计”浮上心头。
“咱们干脆给她找个人嫁了!等生米煮成熟饭,她不认也得认!”
苏南音眼底倏地一亮。
没想到这刘二柱竟如此上道,也不枉她一番暗中挑拨。
心里虽这么想,面上却适时地露出几分为难,她迟疑地开口。
“可……可这人家……”
人选的确是个问题。
刘二柱拧眉思索片刻,忽然想起一个人,顿时有了主意。
“顾北笙!就山脚下那个顾北笙!成分不好,还是个病秧子,我听大夫说,他怕是活不过这个年了。”
苏南音一时间没想到这人,仔细想了想,还真可以。
前世差不多也是这时候,顾北笙确实消失过一阵,再回来的时候缺胳膊断腿的,没几天就咽了气。
这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她心中冷笑,脸上却依旧挂着伪善的犹豫。
“这……这不太好吧?她好歹是我姐……”
“姐?她什么时候把你当妹妹了?”
刘二柱大手一挥,斩钉截铁。
“这事就这么定了,我来安排!”
说完,他转身风风火火地走了,自然也没看见,身后苏南音脸上那抹得逞的、冰冷的笑意。
苏晚音不动声色的擦了擦手,好像刚刚这刘二柱多么的恶心一样。
前世,她嫁到了刘家,也是过了一年的好日子,可一年后,这刘母就变了个样,处处数落她是不下蛋的老母鸡,时不时就找茬暴打她一顿。
刘二柱这人,妈宝男,翻来覆去的一句话就是,那是我娘,我能咋办?
去找苏家,老两口压根就不是刘母的对手,找过之后,挨的打反而更多了。
还是她不想挨打,将工作给了刘二柱,日子才一点点好了起来,后来,生了儿子,蛮想着能过上好日子了吧,这刘二柱竟然出轨。
说自己年老色衰,是个黄脸婆。
再后来,公然将外边的女人带回家,还要让自己去伺候月子,可恶!
苏晚音深吸一口气,满脑子都是那个场面,自己穷困潦倒饭都吃不上,去商场当保洁,那陈峰竟然开着轿车带苏九月去买东西。
但凡眼睛看到的,全都消费!
整个商场的人都在感慨苏九月的好福气。
....
呼....
既然上天给了她机会,那这个明面上的好丈夫就给苏九月,她的好福气,就给自己吧。
只可惜,他们压根想不到,苏九月这丫头是铁了心不回头了,所有的谋算,都将化成烟....
她,苏九月,既不会回家,更不会顺着老两口的心意换工作、嫁进刘家。
...
而此时的苏家,老两口正对着炕桌上的一沓毛票唉声叹气。
苏父躺了小半天,缓过些精气神,盘腿坐在炕头。
看着这堆毛票,忍不住叹了口气。
苏母更是忧伤。
“我跑了七八家,磨破了嘴皮子,也没借到多少。数来数去,统共才三百二十三块,想给南音凑份像样的嫁妆,难呐!”
实打实说,这年头乡下娶媳妇,彩礼顶破天也就一百八十块,谁家给闺女陪嫁还敢往千八百上凑?
这事,虽说他们觉得理所应当,可这事,真往外说出去,丢人。
老两口也还要脸,苏母出去借钱的时候,全是借着苏父身体不好的由头。
压根没敢提是给苏晚音攒嫁妆。可即便如此,钱还是没凑够数。
苏父还算有几分理智,压着嗓门道:“两百块给晚音当嫁妆,剩下那一百多,给九月……”
“给那贱丫头?!”苏母立马急了,拔高了声音,话没说完就被苏父抬手打断。
“你给我闭嘴!”苏父瞪了她一眼。
“九月才是咱们的亲闺女!
你仔细想想,这平日里你偏心也就算了,真结婚上差别太大,别说别人,就邻居们这闲话,都能给咱们淹死。你可别忘了,咱们家还有个当兵的大儿子呢!”
苏母噎了一下,琢磨着这话也在理,儿子的前程重要。可心里头还是堵得慌。
两个人坐了一会儿,对视一眼,苏母忽的想到了什么。
“这九月怎么还没回来呢?这都几点了?”
苏父抬眼瞅了瞅外边的天,沉声道。
“估摸着仪器厂那边麻烦。得了,你去县里买点肉,包顿饺子。
好好把人打发走,别再整那些幺蛾子!我今儿个心里总不得劲,眼皮子跳得慌,总觉得要出点啥岔子!”
苏母叹了口气,拿着钱去了县里,打算去买点肉。
刚一跨进供销社的门,就听见几个妇女围着柜台嚼舌根,声音压得不算低。
“你听说没?杜家这回可是栽大跟头了!女婿没捞着不说,临出门前硬多要的那笔钱,还让人男方给要回去了,这脸啊,算是丢到姥姥家了!”
另一个接话道:“那也不算亏吧?霍家当初给的彩礼,可没往回要。”
“彩礼能值几个钱?名声臭了才是大事!你想想,往后谁家还敢娶杜家的闺女?”
“......”
苏母站在一旁听了会儿,心里就透亮了!
原来是女方临出门前坐地起价,男方不干了,当场就换了个媳妇。
她撇了撇嘴,心里暗骂:真是没见过世面的糊涂蛋!要钱哪能这么要?得等结了婚,日子过顺了,细水长流慢慢来才是正经!
糊涂!
在心里鄙弃了一阵,苏母拎着刚割的二斤五花肉,脚步匆匆往家走。
明个儿俩闺女就都出嫁了,不管咋说,都是个欢喜事。
就是这九月没闹,老老实实听话就好了。
哎!
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就不听话了呢?
想不通,完全想不通的苏母蔫蔫的回了苏家。
而此刻,村子里到处都在指指点点,说的就是苏家的热闹。
主要苏家现在热闹太多了啊。
这养女砸破了大队长小儿子的脑袋,马上就要去冲喜,紧接着就给亲闺女定了村子里条件最好的刘家。
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羡慕还是该嘲讽。
紧接着苏父生病,苏母到处去借钱。
要知道,苏家在村子里条件也是不错,属于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苏父是病退,虽说不多,一个月还有十几块钱的补贴。
大儿子是军官,一个月还往家里寄十五块的补贴。
这年头,一天满工分还不到两毛钱,你说说,谁不羡慕?
最受大家议论的,莫过于,苏家办的糊涂事,疼养女,不稀罕亲闺女。
这苏家啊,在村子里,那就是头一号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