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更新时间:2025-12-15 05:05:54

门把手剧烈转动,锁芯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嗒声。

沈清玥背贴着墙壁,心脏狂跳。顾泽宇的怒吼隔着门板传来:“沈清玥,我给你三秒钟,自己开门!”

现金和手机被她紧紧攥在手里,指尖冰凉。

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正在被撞击的门。陆景行为什么会给她安排这样一个房间?是巧合,还是——

“一!”

顾泽宇开始倒数。

沈清玥的目光飞速扫过房间。梳妆台、单人床、衣柜、卫生间……卫生间!

她冲进狭小的卫生间,反手锁上门。这里同样没有窗户,只有通风管道。她踮脚推开通风口的百叶格栅,里面黑黢黢的,勉强能容一人爬行。

“二!”

管不了那么多了。

沈清玥踩上马桶盖,抓住管道边缘,费力地爬了进去。灰尘扑面而来,她强忍住咳嗽,将格栅轻轻推回原位。

几乎同时,外间房门被暴力踹开。

“人呢?!”顾泽宇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沈清玥屏住呼吸,在黑暗的管道里缓慢爬行。金属管道壁冰冷粗糙,婚纱裙摆被撕破的布料拖在后面,发出窸窣声响。

“卫生间门锁着!”另一个声音响起,是顾泽宇的助理。

踹门声再次响起。

沈清玥加快了速度。管道向前延伸,分岔,她凭着直觉选择了左边那条。爬了大约十几米,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亮——另一个通风口。

她小心翼翼地推开格栅,下方是一个堆满清洁用品的储物间。

跳下去时,脚踝扭了一下,剧痛传来。她咬紧牙关,没发出声音。

储物间外是酒店后勤通道,此刻空无一人。她脱下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后门就在通道尽头,透过玻璃能看到外面的小巷。

“监控显示她进了3302房间,没出来!”对讲机的声音突然从转角传来。

沈清玥闪身躲进一个凹槽,屏住呼吸。

两名保安跑过,直奔她刚才逃出的方向。

她等脚步声远去,才继续挪向那扇门。推开门的瞬间,初夏夜风灌了进来,她打了个寒颤。

小巷昏暗,只有一盏路灯在闪烁。

她赤脚踩在粗粝的水泥地上,每走一步脚踝都传来刺痛。婚纱破败不堪,脸上还带着婚礼的残妆,这副模样走在街上太过显眼。

巷口传来汽车引擎声。

沈清玥警惕地躲到垃圾桶后,看到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巷口。车门打开,一个穿着休闲装的男人下车,朝巷子里张望。

是陆景行的人吗?

还是顾家的?

男人看到了她,径直走来。沈清玥握紧了手中的高跟鞋——这是她现在唯一的武器。

“沈小姐。”男人在距离她三米处停下,语气平静,“陆先生让我来接您。”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沈清玥声音嘶哑。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视频电话,然后递给她。

屏幕里出现陆景行的脸。他似乎在车里,背景是流动的城市夜景。

“上车。”他只说了两个字,“你现在没有其他选择。”

确实没有。

沈清玥把手机还给男人,一瘸一拐地走向那辆车。男人想扶她,她避开了。

车厢内是另一个世界。

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皮革味,隔音玻璃将外界喧嚣彻底隔绝。小冰箱、嵌入式咖啡机、还有正在播放古典音乐的音箱——这不像一辆车,更像一个移动的私人空间。

“脚。”陆景行说。

沈清玥愣了下,才意识到他在说自己的脚踝。已经肿起来了,在车厢昏暗的灯光下泛着青紫色。

陆景行从储物柜里取出一个医疗箱,放在她身侧:“里面有冰袋和止痛喷雾。”

“谢谢。”沈清玥低声道,但没有动作。

车平稳地行驶,窗外的街景飞速后退。她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此刻这似乎也不重要了。

“你比我想象的更果断。”陆景行开口,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赏还是陈述事实。

沈清玥终于撕开冰袋敷在脚踝上,冰冷的刺激让她倒抽一口凉气:“陆先生想看的不就是这个吗?一个能在绝境中反杀的人。”

“我想看的是价值。”陆景行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你今天的表演,价值在于彻底打乱了顾沈两家的联姻计划,让顾氏的股价在半小时内下跌了三个百分点。”

他顿了顿:“但还不够。”

沈清玥抬起头:“什么意思?”

“婚礼闹剧只是序幕,公众的记忆只有七天。七天后,顾氏发个道歉声明,沈清瑶‘意外流产’,再找几个营销号洗白,这件事就过去了。”陆景行语气平淡得像在分析财报,“而你,会成为那个‘因爱生恨、造谣诽谤’的疯女人。”

寒意从脊椎升起。

陆景行说得对。前世的沈清瑶就用过类似的手段,在曝出丑闻后暂时退圈,半年后带着“经历风雨后更坚强”的人设复出,反而收获更多同情。

“所以呢?”沈清玥问,“您给我名片,不是为了给我做慈善吧?”

陆景行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她。

借着阅读灯的光,沈清玥看到封面上的字:《沈清玥女士关于追索已故母亲苏婉女士遗产的法律可行性分析》。

她的手微微颤抖。

“你的母亲苏婉女士,去世前立有遗嘱。”陆景行的声音在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根据遗嘱,她名下所有财产——包括珠宝、存款、以及她在沈氏集团15%的股份——在你年满二十五周岁,或结婚当日,自动转入你名下。”

沈清玥猛地抬头:“结婚当日?”

“今天。”陆景行点头,“如果你完成了婚礼仪式的话。”

血液冲上头顶。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为什么沈建国和周美琳那么着急要她嫁入顾家!为什么婚礼日期定在今天!不是因为黄道吉日,不是因为商业合作,而是因为今天是她继承母亲遗产的日子!

而一旦她结婚,按照那份她前世从未见过的婚前协议,这些资产会自动转入她和顾泽宇的夫妻共同财产中。然后,只需要一点小手段,就会变成顾家的囊中之物。

“他们……他们连这个都算计好了……”沈清玥的声音在颤抖,不是恐惧,是滔天的愤怒。

陆景行等她稍微平静,才继续道:“但现在婚礼没有完成,继承条件不成立。不过,遗嘱中还有另一个条款:如果继承人在二十五岁前意外死亡,遗产将捐赠给慈善机构。”

沈清玥的呼吸停了一瞬。

前世,她死在二十五岁生日前一个月。

原来连她的死,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车子驶入一个高档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陆景行带她乘电梯上到顶层,输入密码打开一套公寓的门。

“这里暂时安全。”他说,“顾家的人不会查到我名下的房产。”

公寓装修简约,但每一处细节都透着昂贵。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江面上的游轮灯光如流动的星辰。

沈清玥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陆先生,您想要什么?”她问得直白,“帮我拿回遗产,您能得到什么?”

陆景行走到吧台边,倒了两杯水:“顾氏集团正在竞标城东那块地皮,那是他们未来三年的战略重点。如果失去这个项目,顾氏的资金链会出现问题。”

他把一杯水推到她面前。

“沈氏集团现在自身难保,急需顾家的注资。如果你拿回那15%的股份,你就成了沈氏的第二大股东。到时候,无论是支持还是反对顾氏注资,你都有话语权。”

沈清玥明白了:“您想让我在董事会上投反对票。”

“我想让你自己做选择。”陆景行纠正道,“我只是提供选项。”

他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调出一份地图:“城东那块地,陆氏也在竞标。如果顾氏出局,陆氏中标,我会把其中10%的开发权,以你的名义成立一个女性创业基金。”

沈清玥愣住了。

这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为什么?”她再次问出这个问题,“您完全可以找更专业、更有经验的人合作。”

陆景行转过身,靠在桌边,目光落在她脸上:“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敢在婚礼直播中,对着全国观众揭开真相的人。”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

“这个圈子里,每个人都在演。演恩爱,演和睦,演光鲜亮丽。但我在你眼睛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你不怕失去,因为你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沈清玥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是啊,她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我接受合作。”她说,“但有两个条件。”

“说。”

“第一,我要知道母亲去世的全部真相。不只是病逝那么简单,对吗?”

陆景行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第二呢?”

“第二,”沈清玥握紧拳头,“我要亲手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您可以提供帮助,但不能代劳。”

陆景行看着她,忽然笑了。那是沈清玥第一次看到他露出真正的笑容,不是客套,不是嘲讽,而是一种……欣赏。

“成交。”

他把一个文件夹递给她:“这是你接下来要做的事。第一,养好伤。第二,学习。第三,”他指了指电脑,“看看现在的舆论走向。”

沈清玥打开电脑,热搜榜上依然是她相关的词条,但内容已经开始发生变化。

#沈清瑶工作室声明# 冲到了第一位。

点开,是一份措辞严谨的声明稿,大致内容是:沈清瑶确实与顾泽宇有过一段感情,但早已结束。怀孕一事纯属子虚乌有,是有人恶意造谣。将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评论区已经被水军占领:

“姐姐好惨,被亲姐姐这样陷害”

“婚礼上闹这一出,明显是嫉妒妹妹吧”

“听说沈清玥有精神病史,顾家原本是想帮沈家照顾病人”

“蹲一个反转”

沈清玥冷笑。果然开始了。

她继续往下翻,看到了一条刚刚冒出来的热搜:#沈清玥生母苏婉#

点进去,是一个自称“知情人”的爆料号发的长文:

“很多人不知道吧,沈清玥的生母苏婉当年可不是病逝那么简单。据说是婚内出轨,被沈董发现后,羞愧自杀。沈董念旧情才对外说是病逝。有这样的生母,女儿能好到哪里去?”

配图是一张模糊的老照片,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在咖啡厅对坐,姿态亲密。

沈清玥的血液瞬间冰凉。

照片上的女人,确实是她的母亲苏婉。而那个男人……她从未见过。

评论区的恶意如潮水般涌来:

“原来是这样,难怪沈董更偏爱继女”

“上梁不正下梁歪”

“顾家逃过一劫啊”

她的手在颤抖,但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恐惧——他们连她去世多年的母亲都不放过。

陆景行走到她身后,看了一眼屏幕:“这是顾氏公关部的惯用手法。当自身有污点时,就挖掘对手更不堪的过去。”

“这不是真的。”沈清玥的声音在颤抖,“我母亲没有……”

“我知道。”陆景行打断她,“这张照片拍摄于苏婉女士去世前三个月。那个男人是她的私人律师,他们在讨论的就是那份遗嘱。”

他俯身,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调出另一份文件:

“但我好奇的是,这张照片是谁拍的?又是谁保留了这么多年,偏偏在今天放出来?”

沈清玥盯着屏幕,一个可怕的猜测在脑海中成形。

“你的婚礼,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陆景行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无论你今天是否闹场,他们都有后手。如果你乖乖结婚,就吞掉你的遗产。如果你反抗,就毁掉你和你母亲的名誉。”

他直起身,看着窗外夜色:

“现在的问题是,沈清玥,你要怎么破这个局?”

时钟指向凌晨两点。

沈清玥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脚踝上敷着新的冰袋。疼痛已经麻木,但头脑异常清醒。

电脑屏幕上,关于她母亲的谣言正在疯传。已经有人扒出了苏婉的母校、工作单位,甚至开始编造更多不堪的故事。

而沈清瑶的粉丝开始组织“反黑”,把她婚礼上的发言剪辑成“精神失常的胡言乱语”。

一切都在朝着陆景行预测的方向发展。

她拿起那部新手机,开机。除了陆景行的号码,通讯录里还有一个备注为“林律师”的联系人。

她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一个干练的女声传来:“沈小姐,我是林静,陆先生让我等您的电话。”

“林律师,我想知道,要证明我母亲的清白,需要什么证据?”

“首先需要找到当年拍摄这张照片的人,证明这是刻意摆拍或断章取义。其次,需要苏婉女士的完整病历,证明她确实因病去世。最后,”林静顿了顿,“最好能有当年知情人的证词。”

“证词……”沈清玥喃喃道。

她突然想起一个人。

母亲去世前,沈家老宅里有一个老佣人陈姨,是母亲从娘家带过来的。陈姨对她很好,常偷偷给她塞糖,讲母亲年轻时的故事。但在母亲去世后不久,陈姨就“回老家养老”了,从此杳无音信。

前世她没多想,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太巧合。

“林律师,能帮我找一个人吗?”沈清玥报出陈姨的全名和大概年龄,“她可能还在本市,也可能回了老家。找到她,费用我来付。”

挂断电话后,她打开社交媒体,注册了一个新的账号。

ID:涅槃。

头像是一片黑暗中燃起的一点星火。

她发布第一条动态,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她拍下自己肿胀的脚踝,和那双被丢弃在酒店小巷里的高跟鞋。

定位显示:医院急诊科。

十分钟后,评论开始出现:

“这是……婚礼那双鞋?”

“天啊,脚肿成这样,发生了什么”

“不是说被接回顾家了吗?怎么在医院?”

“蹲一个真相”

沈清玥没有回复。她退出账号,关掉手机。

窗外,城市的灯光渐次熄灭,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即将来临。

陆景行已经离开,公寓里只剩下她一人。茶几上放着他留下的东西:一份法律文件,一张门禁卡,还有一张字条。

字条上只有一句话:

“休息。明天开始,才是真正的战争。”

沈清玥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

苍白的脸,红肿的眼,破败的衣裙——但眼神是亮的,像淬火的刀锋。

她想起前世死前最后看到的景象:疗养院天花板上的霉斑,一点一点,像扩散的毒。

那时她想,如果有来生……

现在,来生来了。

她不仅要活着,还要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付出代价。

但首先,她需要证据。证明母亲的清白,证明那些谣言的恶意,证明自己不是他们口中的疯子。

陈姨会是突破口吗?

还是说,有更直接的证据,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沈清玥忽然想起一件事——母亲去世前一周,曾给过她一个旧铁盒,说里面是“最重要的东西”。那时她才十岁,铁盒被周美琳以“小孩子不要玩旧东西”为由收走了,后来再也没见过。

那个铁盒里有什么?

会不会就是母亲留下的……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

沈清玥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心脏莫名一紧。

这么晚了,会是谁?

她迟疑了三秒,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而颤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口音:

“小姐……是清玥小姐吗?我是陈姨……”

沈清玥的手猛地握紧手机。

“陈姨?你在哪里?你怎么知道这个号码?”

“有人……有人给了我一个手机,让我打这个电话。”陈姨的声音在发抖,背景音里有隐约的车流声,“小姐,我有些东西要给你,是你妈妈留下的。但……但我可能被跟踪了,我——”

电话那头传来刺耳的刹车声,然后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手机里传来忙音。

通话中断了。

沈清玥僵在原地,浑身血液倒流。

陈姨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