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你证明你的存在。”
“你帮我破案,找到叶薇薇。”
苏晚的话在仓库里回荡。
林默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到戏弄或者谎言——但没有。她的眼神很认真,甚至有种压抑的急切。
“为什么?”林默问,“你是个记者,为什么非要查这个案子?警察已经介入了。”
“因为叶薇薇不是第一个。”苏晚收起手机,声音低了下来,“这三个月,江城有四起‘失踪案’,都是年轻人,都是突然消失,现场干净得诡异。警察立了案,但没进展。”
她抬起头:“我导师失踪前,在查这些案子。”
林默一愣。
“他是个老记者,干了三十年,去年突然辞职,说要去查一件‘看不见的真相’。”苏晚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讽刺,“然后他就消失了。警察说可能是自杀,因为他有抑郁症病史。但我不信。”
“所以你查这些失踪案,是想找你导师?”
“我想知道真相。”苏晚直视他,“为什么这些人会消失?为什么现场总是‘没有线索’?为什么——”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林默的脸。
“——为什么你能留下那些只有我能看见的字?”
林默沉默了。
仓库里的光线渐渐暗下来,黄昏的橙色从窗户斜照进来,在水泥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那些字……”林默终于开口,“别人真的看不见?”
“至少今天在现场的警察,没有一个看见。”苏晚说,“我试探过王队,他摸过那面墙,说很干净。”
“那你呢?”林默看着她,“你为什么能看见?”
苏晚摇头:“我不知道。从小就这样——我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模糊的影子,奇怪的光,还有……”她指了指手机,“你留下的那种字。”
她没说实话。
至少没说全。
但林默没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他从没告诉任何人,自己是个“被世界遗忘的透明人”。
“合作可以。”林默说,“但你怎么帮我‘证明存在’?”
苏晚从包里掏出录音笔,按下录音键。
“江城明珠绑架案唯一目击者,快递员林默,首次接受本台记者苏晚独家专访。”她对着录音笔说完,看向林默,“你的名字会上新闻,你的脸会出现在报道里,你的话会成为证据——这够不够证明你存在?”
林默心跳漏了一拍。
上新闻。
被看见。
被记住。
这三年来他梦寐以求的东西,现在就在这个女人手里,像个诱饵。
“你想要我做什么?”他问。
“带我去现场,用你的……能力,”苏晚斟酌着用词,“把看到的一切细节还原。然后,我们去找叶薇薇。”
“警察都找不到,我们怎么找?”
“因为他们看不见你留下的字。”苏晚笑了,那笑容里有点狡黠,“但那些字告诉我,绑匪把叶薇薇拖进了主卧室,怀疑有后门或通道——这是警察没发现的线索,因为他们的取证重点在客厅。”
林默怔住。
他确实在刻痕里写了“拖拽方向:主卧室,疑有后门或通道”。
但那是他基于现场痕迹的推测,不一定对。
“主卧室警察查过了,没发现异常。”他说。
“那就再查一遍。”苏晚转身往外走,“现在,带我去现场。”
二十分钟后,江城明珠19栋楼下。
警戒线还没撤,但警察已经收队了,只留了一个辅警在楼下看着。苏晚亮出记者证,说要做个现场连线报道,辅警摆摆手让她们上去了。
2801的门虚掩着。
苏晚推门进去,林默跟在后面。客厅还保持着案发时的样子,取证粉撒得到处都是,空气里有股淡淡的灰尘味。
“主卧室在哪?”苏晚问。
林默指了指左边。
两人走进主卧室。房间很大,带独立卫生间和衣帽间,装修得很精致,但此刻显得有些凌乱——衣柜门开着,化妆品散了一地。
“你说的后门或通道,”苏晚环视四周,“在哪里?”
林默走到墙边,伸手摸了摸墙面。
“我不知道,我只是……”他顿了顿,“只是根据拖拽痕迹的方向推测。他们往这个方向拖,但卧室里没有窗户,只有这面墙。”
墙是实心的,贴着米色壁纸,上面挂着几幅装饰画。
苏晚走到墙前,仔细看。
壁纸的纹理很均匀,看不出接缝。她伸手敲了敲——声音沉闷,是实墙。
“你确定?”她回头。
林默没说话。
他闭上眼,回忆下午看到的画面。
两个男人拖着麻袋,走向卧室,然后——
“等等。”他睁开眼,“不是墙。”
“什么?”
“他们没进卧室。”林默快步走到卧室门口,看向走廊,“他们是从客厅往这个方向拖,但没进卧室门——他们拐弯了。”
他走到卧室门外的走廊,面对另一面墙。
那面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抽象画,色彩斑驳,像泼洒的颜料。
“这幅画……”林默盯着画,“下午我看到的时候,它是歪的。”
“歪的?”
“嗯,左下角翘起来,大概两公分。”林默伸手,抓住画框边缘,轻轻一拉——
画框松动了。
苏晚瞳孔一缩。
两人合力把画框摘下来,后面露出一个门。
一扇隐藏门,刷成和墙壁一样的颜色,门把手是内嵌式的,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是……”苏晚呼吸急促。
林默握住门把手,用力一拧。
门开了。
里面是一个狭窄的通道,通往下方的楼梯,隐约能看见楼梯尽头有光亮。
“消防通道的备用出口。”苏晚立刻明白了,“这栋楼的设计图纸上肯定没标,是后期私自改建的。”
她拿出手机,对着通道拍了几张照片,又打开录像功能。
“走,下去看看。”
通道不长,往下走了两层,推开另一扇隐藏门,出来是地下车库的一个角落。角落里停着一辆黑色面包车,车牌被遮住了。
“车是偷的,或者套牌的。”苏晚拍下车牌位置,“绑匪是从这里把叶薇薇运出去的。”
她环顾四周,车库里有监控,但角落这个位置刚好是死角。
“专业作案。”她低声说。
林默没说话,他走到面包车旁,蹲下身,盯着地面。
车库的水泥地上,有很淡的轮胎印,还有几个模糊的脚印。
他伸出食指,指尖悬在脚印上方。
集中精神。
淡蓝色的流光从指尖渗出,落在地上,勾勒出脚印的形状,还有轮胎的花纹。
“你在干什么?”苏晚问。
“记录。”林默说,“这些痕迹很快会被其他车碾掉,但用我的方式记下来,就不会消失。”
苏晚看着那些发光的蓝色线条,眼神复杂。
“你的能力……还能做什么?”
“目前只能留下痕迹,让别人看。”林默站起来,“前提是对方能看见。”
“我能看见。”苏晚说,“所以,我们现在有绑匪的逃跑路线了。”
她蹲下身,仔细看林默留下的蓝色刻痕。
轮胎印的花纹很特别,是某种越野胎。脚印有两个不同的尺码,对应两个绑匪。
“这些信息,够警察追查了。”苏晚说。
“但警察看不见。”林默提醒。
“我看得见就够了。”苏晚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我会用‘记者’的方式,把这些线索‘合理’地提供给警方。”
她看着林默,笑了笑。
“这就是我们的合作——你用你的方式找线索,我用我的方式让线索生效。”
林默看着她,突然问:“你为什么信我?”
“什么?”
“正常人看到这些蓝色字,第一反应应该是‘我疯了’或者‘这是什么恶作剧’。”林默说,“但你信了,还立刻来找我合作。为什么?”
苏晚沉默了几秒。
“因为我见过更奇怪的事。”她轻声说,“我导师失踪前,给我留了一封信。信里只有一行字,是用和你一样的蓝色字迹写的。”
林默心跳一停。
“什么字?”
“‘找到能看见的人,他们知道真相’。”苏晚看着他,“我一直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直到今天,我在墙上看见你的字。”
她往前走了一步,车库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林默,你不是第一个有这种能力的人。我导师在找你们,绑匪可能在找你们,而现在——”
她伸出手。
“——我也在找你们。”
林默看着她伸出的手,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很整齐。
他想起这三年的透明人生,想起无数次被遗忘的瞬间,想起父母偶尔茫然的眼神,想起同事叫错的名字。
然后他伸出手,握住了她的。
她的手很暖。
“合作愉快。”他说。
“合作愉快。”苏晚笑了,“现在,我们先去把叶薇薇找回来。”
两小时后,城西某废弃工厂。
警察破门而入时,叶薇薇正被绑在椅子上,嘴上贴着胶带,看到警察的瞬间眼泪就下来了。
但诡异的是,绑匪不见了。
工厂里空无一人,只有叶薇薇,还有地上散落的绳索和胶带。
“人呢?”王振国脸色铁青。
“王队,监控查过了,绑匪一个小时前就跑了,但……”小陈欲言又止。
“但什么?”
“但他们逃跑的路线,刚好避开了所有监控,就像是……”小陈压低声音,“就像是有人提前告诉了他们警察的布控。”
王振国皱眉。
叶薇薇被解救下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绑匪一直蒙着她的眼,她什么都没看见,只听见两个男人的声音。
案子陷入了僵局。
但第二天,江城电视台的早间新闻播出了一条独家报道。
实习记者苏晚站在江城明珠地下车库,指着角落里的轮胎印和脚印,详细分析了绑匪的逃跑路线,甚至推测出了车辆可能的型号和颜色。
报道里,她“恰巧”拍到了那些痕迹,并“敏锐地”发现了隐藏门。
王振国看着电视,脸色难看。
“王队,苏记者这报道一出来,绑匪肯定更不好抓了。”小陈小声说。
“她知道得太多了。”王振国盯着屏幕里苏晚的脸,“一个记者,怎么可能比我们刑侦支队还先找到隐藏门和逃跑路线?”
“那……”
“查她。”王振国说,“还有,她报道里提到的那个‘现场目击者’,叫什么来着?”
“林默。”小陈翻着记录,“但快递站说没这个人。”
“没这个人?”王振国冷笑,“那就更得查了。”
同一时间,老城区某小巷。
林默蹲在电动车旁,看着手机屏幕。
屏幕上正在播放苏晚的报道。镜头扫过地下车库的角落,那些轮胎印和脚印被红圈标出,分析得头头是道。
报道最后,苏晚对着镜头说:“本案的突破,要感谢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现场目击者提供的线索。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林默关掉视频。
手机震动,一条新消息弹出来。
是苏晚。
【报道看了吗?你的名字虽然没出现,但我用了“目击者”这个词。至少有人知道,现场有个人看见了真相。】
林默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
然后他打字回复:【谢谢。】
苏晚回得很快:【不客气,合作继续。明天老地方见,有新的线索。】
林默收起手机,抬起头。
巷子口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晕洒在地上。
他伸出手,指尖在空气中虚划。
淡蓝色的流光浮现,在夜色中写下一行字:
【今天,有人记得我。】
字迹闪烁了几下,缓缓消散。
但林默知道,如果有个人从这里经过,如果那个人是苏晚——
她会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