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第一缕风带着教堂山枫叶初染的微红气息，掠过杜克大学哥特式建筑的尖顶。卡梅隆室内球馆在比赛日午后便已苏醒，深蓝色的旗帜在入口处猎猎作响。对于赵明远而言，这一天承载的重量远非日历上的普通周末可比——这是他身穿杜克8号球衣，迎接正式比赛洗礼的日子。
更衣室里的空气弥漫着止汗剂、皮革和紧张期待混合的特殊气味。赵明远的储物柜位于角落，并不起眼。他轻轻抚摸着挂在柜门内侧那件崭新的深蓝色球衣，指尖划过刺绣的“DUKE”字样和下方的数字“8”。布料比训练服更厚实，肩部的剪裁考虑了大幅度动作的需要，领口内绣着一行小字：“Brotherhood·Tradition·Excellence”（兄弟情谊·传统·卓越）。
“第一次总会有点不习惯。”克里斯·杜洪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这位大三控卫正在仔细地用白色胶带缠绕自己的脚踝，“但穿上它，你就不再只是赵明远。你是杜克蓝魔的一部分，是这个百年传统的一环。”
邓台·琼斯走过，用力拍了拍赵明远的后背，力道大得让后者踉跄了一步：“菜鸟，记住，场上那些穿其他颜色衣服的都是敌人。别管他们是谁，干就完了。”
雷迪克则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闭着眼睛，戴着耳机，手指随着只有他能听见的节奏轻轻敲击膝盖——那是他独有的赛前冥想仪式。
K教练在赛前最后五分钟走进更衣室。他没有提高音量，但每个字都清晰得像是直接敲在队员的鼓膜上：
“北卡州立不是我们最强的对手，但他们是检验我们夏训成果的第一块试金石。我要看到纪律，看到执行力，看到杜克篮球应该有的样子。”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全队，“记住，强队之所以是强队，不是因为他们能赢下硬仗，而是因为他们从不轻视任何对手。”
他的视线在赵明远身上停留了一瞬：“对于有些人，这是开始。用行动证明你属于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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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赵明远随队走出球员通道时，九千多个座位的卡梅隆室内球馆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声浪。深蓝色的海洋在眼前铺展开来，学生们组成的“卡梅隆疯子”（Cameron Crazies）已经声嘶力竭地呐喊了近一个小时。横幅、标语牌、涂满蓝色油彩的脸庞——这一切构成了NCAA篮球最著名的魔鬼主场。
“感觉如何？”助理教练约翰尼·道金斯（Johnny Dawkins）在赵明远身边低声问。
“像站在瀑布下面。”赵明远如实回答，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与全场整齐的跺脚声逐渐同步。
道金斯笑了：“你会习惯的。现在，去感受它，然后利用它。”
赵明远坐在替补席最末端的位置——这是新生专属的“观察席”。从这个角度，他能清晰地看到整个球场的战术展开，也能近距离观察K教练每一个细微的肢体语言和临场调整。
比赛开始，杜克的首发五虎迅速掌控节奏。杜洪的控场稳健如钟表，每一次推进都精准地落在进攻时限最舒适的位置。琼斯展现出他作为锋线尖刀的全面性，既能背身单打，又能面框突破。雷迪克的无球跑动如同精密计算的轨道，总是在最恰当的时机出现在三分线外的空当。
第一节进行到5分42秒，杜洪借谢尔顿·威廉姆斯的扎实掩护摆脱防守，击地传球给顺下的威廉姆斯，后者强硬打成2+1。比分来到22:10，北卡州立叫出暂停。
暂停哨响，K教练没有立刻布置战术，而是先让队员喝水喘气。他的目光在替补席上扫过，最终落在赵明远身上。
“亚历克斯。”教练的声音平静，但在嘈杂的球馆中清晰可辨。
赵明远立刻起身。
“换下肖恩（肖恩·丹特利），打三号位。”K教练的手在战术板上快速画出一个区域，“我要你锁死他们的侧翼接球路线。进攻端，找转换机会，空位投篮要果断。记住，防守是你的入场券。”
“明白，教练。”
赵明远扯掉热身服，露出深蓝色的8号球衣。当他的脚踏进球场地板的那一刻，一种奇异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尽管这是完全陌生的赛场，但聚光灯的温度、地板的弹性、篮球撞击的声响，这一切构成了一种近乎本能的归属感。
与下场的老生丹特利击掌时，后者低声说：“欢迎来到舞台，菜鸟。让他们记住你的名字。”
第一回合，北卡州立进攻。他们的控卫试图利用速度优势强突杜洪，在突破路线被卡死后，将球分向右侧45度角的侧翼球员。
但赵明远早已预判到了这一传。
在对方控卫合球的瞬间，赵明远就已经开始向传球路线移动。他的启动步幅极大，218公分的臂展完全展开，修长的手指像捕食的鹰隼般精准地探向篮球的飞行轨迹——
“啪！”
指尖接触到皮革的触感传来，篮球改变了方向。
抢断！
赵明远瞬间将球控制住，没有任何停顿，转身，加速。他的冲刺步伐流畅得惊人，从静止到全速仿佛只用了一步。面前只有一名仓促退防的对方球员，且战且退至三分线附近。
赵明远运球逼近，在三分线外一步突然急停，整个身体向上抬起，重心抬起仿佛要合球了投篮了——一个教科书般的拜佛假动作。
防守人本能地跃起封盖。
但赵明远没有出手。他在对方起跳的瞬间，一个推球加速，从防守人右侧掠过。补防的内线球员已经赶到禁区，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堵墙。
赵明远没有减速。他在距离篮筐还有两步时蹬地起跳，身体在空中微微侧转，右手将球高高举起，避开补防球员试图封盖的手掌，然后——
“轰！”
一记势大力沉的单手劈扣！
篮架剧烈震颤，篮球穿过网心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整个卡梅隆球馆安静了半秒，随即爆发出几乎要掀翻穹顶的声浪。学生区沸腾了，蓝色波浪疯狂涌动。
“我的天！亚历克斯·赵！上场第一次触球！抢断！一条龙！扣篮！”现场解说员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这个来自中国的新生刚刚向ACC宣告了他的到来！”
赵明远落地，面无表情地快速回防，仿佛刚才那记引爆全场的扣篮只是训练中的普通上篮。经过杜洪身边时，队长低声说：“就这么打。”
第二个进攻回合，杜克阵地战。杜洪在弧顶指挥交通，示意赵明远落位右侧底角。北卡州立的防守注意力明显被赵明远吸引，防守人紧紧贴住，手臂不断干扰。
杜洪与威廉姆斯在左侧打挡拆，吸引协防后，突然一个跨越半场的横传。球精准地飞到赵明远手中。
接球瞬间，赵明远屈膝沉腰，标准的投篮准备姿势。防守人飞扑而来，但赵明远的起跳速度快得惊人——从接球到出手，系统面板显示只用了0.78秒。他的投篮动作简洁到没有一丝多余，手腕柔和下压，篮球带着高弧线飞出。
“唰！”
空心入网。
三分命中。
“第二个回合！第二个进球！这次是三分！”解说员继续呐喊，“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新生！”
第三个回合，北卡州立调整策略，试图利用内线身高优势强攻。他们的中锋在低位要球，用体重优势顶开威廉姆斯，转身准备勾手。
但赵明远早已观察到弱侧的这次对位劣势。在对方中锋起球的瞬间，他从弱侧协防而至，蹬地起跳的时机完美——既没有早到让对手改变出手，也没有晚到无法形成干扰。
218公分的臂展在这一刻展现出恐怖的覆盖面积。他的手掌几乎封住了篮球上升的所有角度。
“啪！”
干净利落的封盖！
篮球被扇向前场，雷迪克敏锐地捡到球，快速推进，在追防到位前急停跳投——
追身三分命中！
赵明远跑回后场，与雷迪克举手击掌。雷迪克难得地露出笑容：“传得好，虽然你不是故意的。”
下场时，计时器显示赵明远上场3分17秒。技术统计屏上，他的数据已经更新：7分，1抢断，1封盖，2助攻。
K教练在场边等他，递过一条毛巾和一瓶水。“保持这个能量，”教练说，声音里有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赞许，“但注意体力分配。季前赛很漫长。”
赵明远点头，坐在替补席上，胸腔剧烈起伏。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深蓝色的球裤上，洇开深色的痕迹。他能感觉到肾上腺素的消退，肌肉的轻微颤抖，但更多的是—种确认感。他属于这里，这个判断在实战中得到了验证。
系统面板悄然浮现：
【正式比赛首秀表现评估：A级】
【比赛心态适应性：优秀】
【实战技术应用效率：93%】
【队友化学反应触发：初步建立】
【卡梅隆球馆氛围适应度：良好】
最终，杜克以98:65大胜北卡州立。赵明远全场出战16分24秒，11投7中，其中三分球3投2中，拿下14分、5助攻、4篮板、3抢断、1封盖，仅1次失误。他的正负值达到+28，全场最高。
赛后更衣室，气氛轻松愉快。琼斯一边用冰袋敷着膝盖，一边朝赵明远扬了扬下巴：“不赖嘛，菜鸟。那个扣篮有点我当年的风范。”
“差远了，邓台。”赵明远谦虚回应，正在用绷带缠绕有些发紧的脚踝。
雷迪克从淋浴间出来，头发还滴着水：“亚历克斯，你第三节给我的那个口袋传球（pocket pass）时机很棒。下次可以再早半秒，我会直接上篮。”
“记下了。”赵明远认真点头。
K教练在记者会前来到更衣室。他没有特别表扬任何人，只是说：“我们做了该做的事。但记住，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记者会上，当被问及对赵明远首秀的评价时，K教练的回答谨慎而克制：
“亚历克斯展现了一些不错的特质——防守积极性，转换进攻的嗅觉，空位投篮的稳定性。他完成了教练组布置的任务。”教练顿了顿，补充道，“但季前赛的强度和ACC常规赛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我们需要看到他面对更强身体对抗、更复杂防守策略时的表现。在杜克，每个人都有很长的路要走。”
有记者追问：“以他今晚的表现，您认为他距离进入首发阵容还有多远？”
K教练看了提问者一眼，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在杜克，首发位置不是礼物，不是基于某一场比赛的数据，更不是媒体或球迷的期待。它是球员通过日复一日的训练、比赛中的稳定贡献、对球队体系的深刻理解、以及与队友建立起的信任挣来的。”他稍微放缓语速，“当亚历克斯——或者任何一名球员——的表现证明他配得上那个位置，并且那是对球队最有利的安排时，他自然会是首发。在那之前，我们的关注点是团队的整体进步，而不是个人的轮换顺序。”
这个回答被在场记者迅速记录，很快将成为各大体育媒体报道的标题。它既给赵明远的表现以肯定，又明确设立了更高的标准，同时也维护了杜克严苛的竞争文化和团队至上的哲学。
更衣室里，赵明远通过手机看到了教练的发言。他没有感到失望，反而更加清醒。教练说得对，这只是一场季前赛，对手实力有限。真正的试炼——那些能决定赛季走向、能定义球员成色的硬仗——还没有到来。
他关掉手机，开始收拾自己的装备。深蓝色的8号球衣被汗浸透，紧贴着皮肤。赵明远将它小心脱下，折叠整齐。布料上还残留着球馆的气息、汗水的咸涩、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竞技场的金属般凛冽的味道。
窗外的教堂山已经入夜，卡梅隆球馆的灯光渐次熄灭。但赵明远知道，某些东西已经被点燃了。
猎隼的第一声啼鸣已经划破长空，虽然稚嫩，却足够清晰。而接下来，它将飞向真正的风暴，在更猛烈的气流中，检验自己的羽翼是否足够坚韧，目光是否足够锐利。
ACC的烽火，即将点燃。而他，已经做好了迎战的第一重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