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更新时间:2025-12-16 05:03:36

第一节:天子驾临与郡府筹备

九月廿九,黎明前的雁门郡城笼罩在薄雾中。

城东驿道上,三百骑禁军铁甲寒光闪烁,护卫着天子旌旗缓缓而来。十六匹纯白骏马牵引的金根车在晨光中熠熠生辉,车顶九重华盖垂下明黄流苏,绣着日月星辰与十二章纹。车驾前后,文武百官骑马随行,文官紫袍玉带,武将明光金甲,虽经月余颠簸,威仪不减。

大业天子杨广的北巡车驾,终于抵达雁门。

郡守杨岌率阖城官吏、将校百余人,早已在城门外跪迎。嬴政站在武将队列末位,穿着那身半旧旅帅皮甲,在满目锦绣中显得格格不入。他微微抬眼,望向那辆金根车。

车帘紧闭,看不到天子真容。但嬴政能感受到车厢里散发出的疲惫与躁郁——那是一种久居高位者特有的气场,混杂着权力、焦虑与猜忌。八百年前,他也曾乘六驾金根车巡行天下,知道这种长途跋涉对年过五旬的皇帝意味着什么。

“臣雁门郡守杨岌,率阖城官民,恭迎圣驾!”杨岌的声音因激动而发颤,“陛下亲征突厥,解雁门之围,救万民于水火,功德巍巍,天地可鉴!”

车帘微动,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手指上戴着硕大的白玉扳指。

“平身。”声音从车内传出,有些沙哑,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朕此番北巡,本欲效汉武故事,耀兵塞外,慑服突厥。不想始毕贼子胆大包天,竟敢围困天子...此仇,必报。”

这话说得咬牙切齿。群臣噤声,无人敢接。

车驾缓缓入城。街道两侧跪满百姓,多是老弱妇孺——青壮或死或伤,或还在城墙上戍守。他们麻木地叩首,眼中没有多少欣喜,只有劫后余生的茫然。

嬴政跟在队伍末尾,观察着这座残破的城池。城墙上的血迹尚未洗净,街边窝棚里传出伤兵的呻吟。空气中飘着药草与腐肉混合的气味,几只野狗在废墟间刨食。

车队在郡守府前停下。这里已被紧急修缮——破损的门窗用木板封上,断裂的廊柱用木桩支撑,庭院里的血迹用黄土覆盖。虽仍显寒酸,但已是城中最好的建筑。

杨广在宦官搀扶下下车。他年约五旬,面庞因长途劳顿而浮肿,眼袋深重,但那双细长的眼睛依旧锐利,扫视之处,群臣无不低头。

嬴政远远望去,心中微叹。这人年轻时也曾意气风发——开运河、修东都、征高句丽,气魄不可谓不大。但急功近利,滥用民力,终至天下骚然。如今困守孤城,狼狈至此,犹不肯认错...

“陛下,请入府歇息。”杨岌躬身上前。

“不急。”杨广摆手,望向北方城墙,“朕要上城看看。”

此言一出,众臣色变。张晟急忙劝道:“陛下,城上尚有残敌流矢,恐惊圣驾...”

“朕在雁门被围月余,什么流矢没见过?”杨广冷笑,“带路。”

天子执意,无人敢再劝。百官簇拥着杨广登上北门城楼。

站在垛口边,眼前景象触目惊心:城外三里,突厥大营的炊烟袅袅升起,营寨连绵数里,旌旗如林。更远处,原野上散布着焚烧过的村庄废墟,未掩埋的尸体引来成群的乌鸦。

城墙脚下,护城河里还漂着浮尸,有突厥人,也有隋军。城砖上布满刀劈斧凿的痕迹,有几处坍塌处用沙袋临时垒起,血迹浸透了麻袋。

杨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扶在垛口上的手指节发白,许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始毕...朕必灭你九族。”

身后,纳言苏威轻咳一声:“陛下息怒。突厥猖獗一时,终难敌天朝兵威。当务之急是安抚军民,整备防务,以待太原援军...”

“援军?”杨广猛地转身,眼中闪过戾气,“李渊的援军在哪?朕在雁门被围三十三日,他离此不过三百里,为何迟迟不至?”

这话无人敢答。堂兄李渊拥兵自重,已是朝野皆知的秘密,只是没人敢捅破这层窗户纸。

杨广也知道问不出什么,拂袖下城。

回到郡守府正堂,天子升座。群臣按品级列立,嬴政站在武将最末,几乎要贴到门边。堂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那股压抑的气氛。

杨岌小心翼翼上前奏报:“陛下,城中粮草尚可支应十日,伤兵已妥善安置。臣已征发民夫加固城防,另...”他顿了顿,“另备祥瑞一件,敬献陛下,以贺圣驾脱险,天命所归。”

“祥瑞?”杨广挑眉,似乎来了些兴趣。

“是。”杨岌击掌。

两名郡兵抬进一只木笼,笼中关着一头通体雪白的鹿。那鹿体型健硕,角如珊瑚,在烛光下泛着玉色光泽,确实罕见。

群臣发出惊叹之声。几个文官已经开始酝酿词藻,准备歌功颂德。

嬴政却微微皱眉。大敌当前,民生凋敝,却搞这些祥瑞把戏...难怪大隋国势日衰。

杨广盯着白鹿看了片刻,忽然笑了,笑声中带着讥讽:“白鹿...呵,朕记得汉武帝时,也有白鹿现世,遂改元‘元狩’。怎么,你们觉得朕该改元了?”

杨岌冷汗涔涔:“臣...臣不敢...”

“不敢?”杨广站起身,缓步走到笼前,“朕告诉你,祥瑞救不了大隋,也退不了突厥兵。朕要的是破敌之策,安民之方,不是这些花架子!”

他猛地踹了一脚木笼,白鹿受惊,在笼中乱撞。群臣跪倒一片,噤若寒蝉。

堂内死寂。只有白鹿的撞击声和粗重的喘息声。

嬴政站在门边,看着这一幕,心中了然。杨广此人,聪明而多疑,自负又敏感。他明知祥瑞无用,却要借此敲打臣子——既显示自己的清醒,又宣泄被困月余的怒气。

这时,张晟忽然出列:“陛下息怒。臣...臣有一策,或可解雁门之困。”

“说。”

张晟从怀中取出一卷帛书——那是嬴政前日交给他的《平虏十策》。他本想在合适时机私下呈递,但此刻天子震怒,他必须说点什么。

“此乃臣麾下一旅帅所献,名为《平虏十策》。其中言及御突厥、安边塞、修内政诸事...”

杨广接过帛书,随手翻开。只看了几行,脸色就变了。

第二节:《平虏十策》与朝堂震动

帛书是周文用最好的松烟墨誊写的,字迹工整,力透纸背。开篇便是惊人之语:

【臣闻:御外必先安内,防边首在修政。今突厥猖獗,非独胡马之强,实乃中原之弊。弊在何处?一在民疲,二在吏腐,三在兵骄,四在法弛...】

杨广眼皮一跳,继续往下看。

策文分十部分,每部分言一事,条理清晰:

其一,论军制:主张恢复府兵制精髓,罢寡兵为征兵,寓兵于农,减轻国库负担;

其二,论边防:指出长城年久失修,守军懈怠,当择要害处重修烽燧,但“修城墙不如修人心,防突厥先防民变”;

其三,论马政:建议在陇右、河套设牧场,培育战马,扭转骑兵劣势;

其四,论吏治:提出“考课法”,以政绩定升黜,严惩贪腐;

其五,论赋税:主张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尤其减免遭兵灾州县税负;

其六,论刑律:要求修订《大业律》,去严苛,务宽平;

其七,论科举:建议扩大取士范围,寒门子弟亦可为官;

其八,论屯田:请在边塞推行军屯,以战养战;

其九,论外交:提出“远交近攻”,联络突厥敌对部落;

其十,论根本:直言“国之大患,不在突厥,而在萧墙之内。若朝政清明,百姓安乐,则胡马自退”。

每一条都有具体措施,数据详实,引经据典。尤其最后那句“修长城不如修民心”,简直是赤裸裸的指责——谁不知道杨广继位后大修长城,征发民夫百万,死者相枕于道?

“啪!”

杨广将帛书摔在地上,脸色铁青:“狂悖!此何人所作?”

张晟跪地:“是...是臣麾下旅帅嬴政...”

“嬴政?”杨广眼神阴鸷,“好大的胆子!一个旅帅,也敢妄议朝政?还敢影射朕失德?”

宦官首领黄俨立刻尖声喝道:“将此狂徒拿下!”

两名禁军上前就要抓人。

“陛下息怒!”苏威忽然出声。这位年过七旬的老臣颤巍巍出列,捡起地上的帛书,“容老臣一观。”

苏威是三朝元老,官至纳言(门下省长官),虽已半隐退,但威望极高。杨广对他也存着几分敬重,冷哼一声,算是默许。

苏威展开帛书,戴上老花镜,细细阅读。起初神色平静,越看越凝重,看到后来,手指微微颤抖。

堂中寂静,只闻烛火噼啪声。

许久,苏威放下帛书,长叹一声:“陛下,老臣...老臣请陛下细观此策。”

“嗯?”杨广皱眉。

“此策虽言辞激烈,但...切中时弊,老臣读之,如饮醒醐。”苏威声音发颤,“尤其这‘考课法’、‘轻徭薄赋’、‘修人心’诸条,皆是治国良方。老臣为官五十载,所见奏疏无数,能如此洞察时局、直指要害者...寥寥无几。”

这话一出,满堂哗然。

苏威是什么人?开皇年间便是重臣,辅佐文帝开创“开皇之治”,以刚正敢言著称。他能说出这番话,分量极重。

杨广脸色变幻不定。他重新接过帛书,这次看得仔细了。

看着看着,他忽然注意到帛书末尾一行小字:【昔秦人修长城以御胡,而陈胜吴广振臂一呼,天下响应。可见防外易,防内难;守城易,守心难。愿陛下察之。】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进杨广心里。

他想起了去年东都的民变,想起了征高句丽时山东的叛乱,想起了各地此起彼伏的“盗匪”...这些,不都是“陈胜吴广”吗?

杨广沉默良久,抬头看向张晟:“那个嬴政,现在何处?”

“在...在堂外候旨。”张晟忙道。

“宣。”

第三节:深夜召见与君臣问对

嬴政被带进正堂时,已是戌时三刻。

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按军礼下拜,动作规范,不卑不亢。

“抬起头来。”杨广道。

嬴政抬头,与天子对视。那一刻,杨广心中一震——这年轻人的眼神太过平静,平静得不像面对天子,倒像...倒像在看一个寻常人。

而且这张脸...杨广隐约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平虏十策》是你写的?”杨广问。

“是。”

“你一个旅帅,如何懂得这些朝政大事?”

“臣戍边五载,见边民疾苦,感同身受。又常读史书,知兴衰之理。故不揣冒昧,上书言事。”嬴政答得从容。

“你说‘修长城不如修民心’,是在指责朕滥用民力?”

这话诛心。堂中气氛陡然紧张。

嬴政却面不改色:“臣不敢指责陛下。但臣戍边时,曾见修长城民夫,寒冬腊月,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死者十之二三。他们的家人失去依靠,或沦为流民,或投奔突厥。臣以为,若将这些民力用于屯田、练兵,边塞早固矣。”

“大胆!”黄俨尖声喝道。

杨广却摆手制止,盯着嬴政:“继续说。”

“长城要修,但要有度。择要害处,用军卒修,辅以民夫,给足衣食工钱。如此,长城可固,民心不散。”嬴政顿了顿,“臣在策文中算过一笔账:陛下三次征发百万民夫修长城,耗费钱粮无数,死者不下二十万。若用这些钱粮养兵,可练精兵十万;若用以赈灾,可活民百万。”

数字一摆出来,堂中不少人倒吸凉气。

杨广手指敲着扶手,忽然问:“你对突厥局势,有何看法?”

“始毕可汗新立,急于立威,故冒险围困陛下。此举看似猖狂,实则是赌——赌我大隋内乱,无暇北顾。”嬴政分析道,“他赌赢了前半局,围住了陛下;但输了后半局,没能破城。如今骑虎难下:退兵,损威望;不退,耗粮草。”

“依你之见,他会如何?”

“九月将尽,塞外寒冬将至。突厥以骑兵为主,冬日草枯马瘦,不利久战。故臣判断,始毕最多再撑半月,必退兵。”嬴政话锋一转,“但他退兵前,必会猛攻一次,既为挽回颜面,也为抢掠粮草女子,以安军心。”

杨广若有所思。这与苏威、裴矩等重臣的判断基本一致。

“若朕要反击,当如何?”

嬴政略一沉吟:“此时不宜大军追击。但可遣精骑尾随,袭扰其后队,夺回被掳百姓。同时,当严令边塞诸郡,加强警戒,防止突厥冬日小股入寇。”

“还有呢?”

“还有...”嬴政看向杨岌,“请杨使君上奏,减免雁门等遭兵灾州县三年赋税,发放种子耕牛,助百姓重建家园。百姓安,则边塞安;边塞安,则突厥无可乘之机。”

这话说得杨岌心头一热——若能减免赋税,他这郡守就好当多了。

杨广沉默良久。他忽然发现,这个年轻旅帅不仅懂军事,更懂政治。那一句“百姓安,则边塞安”,道出了他这些年一直忽略的道理。

“你读过哪些书?”杨广忽然问。

“《孙子》、《吴子》、《六韬》等兵书;《史记》、《汉书》等史书;《商君书》、《管子》等政书。”嬴政报出一串书名。

“《商君书》?”杨广挑眉,“那可是禁书。”

“臣在边塞旧书摊偶得残卷。”嬴政面不改色,“读后以为,商君之法虽严,但其‘奖励耕战’、‘废除世袭’、‘以功授爵’等思想,至今仍有可取之处。”

这话让苏威眼睛一亮。老臣忍不住插话:“你也赞同变法?”

“变法是手段,强国富民是目的。”嬴政道,“商君变法,使秦由弱变强,终成一统。但其法过于严苛,民不堪命,故秦二世而亡。臣以为,当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这番见解,已远超普通武将的范畴。

杨广深深看了嬴政一眼,忽然笑了,笑声中带着疲惫:“想不到,朕的边军中,竟藏着你这样的人物...张晟。”

“臣在。”

“此人,朕要带走。”

堂中一片寂静。天子要带走一个旅帅?这是什么意思?

张晟忙道:“陛下,嬴旅帅正在筹备鬼哭涧伏击战,五日后便要出征...”

“鬼哭涧?”杨广看向嬴政,“你还有作战计划?”

嬴政简要说了一遍计划。

杨广听完,沉吟道:“计划可行。这样,你打完这一仗,不论胜负,都来行在见朕。朕...有用你之处。”

“诺。”嬴政拱手。

杨广挥挥手,示意退下。嬴政行礼退出,自始至终,神色平静。

他走后,堂中久久无声。

苏威忽然长叹:“陛下,此子...不凡。老臣观其言谈举止,有古名将之风,更有宰相之才。若善加培养,或成国家栋梁。”

杨广摩挲着白玉扳指,眼中神色复杂:“是啊...不凡。只是,太不凡了,反倒让朕不安。”

一个二十岁的边卒,懂兵法,懂政事,懂历史,还能写出《平虏十策》这样的宏文...这正常吗?

“黄俨。”杨广唤道。

“老奴在。”

“派人查查这个嬴政的底细。陇西狄道人...查他族谱,查他师承,查他这些年所有经历。”

“遵旨。”

杨广望向堂外夜色,心中那个模糊的念头越来越清晰——那张脸,他一定在哪见过。

是在梦里?还是在...某幅古画上?

第四节:暗流涌动与各方反应

嬴政回到黑云寨时,已是子时。

寨中灯火通明,众人还没睡——都在等他的消息。见他平安归来,才松了口气。

“旅帅,没事吧?”老赵急切地问。

“没事。”嬴政摆手,“陛下看了《平虏十策》,不但没怪罪,还让我打完鬼哭涧一战后,去行在见他。”

众人又惊又喜。天子召见,这是天大的荣耀!

只有周文若有所思:“旅帅,陛下可问了策文内容?”

“问了,问得很细。”嬴政坐下,喝了口水,“还问了突厥局势、边防方略、甚至...变法之事。”

周文倒吸凉气:“旅帅与陛下论政了?”

“算是吧。”

“那...陛下态度如何?”

“起先震怒,后来沉思,最后...”嬴政顿了顿,“最后说要查我底细。”

众人脸色一变。

嬴政却笑了:“这是好事。若陛下对我不闻不问,那才是真完了。查,说明他重视;查清楚了,用起来才放心。”

他看向周文:“周书记,你这几日辛苦些,把靖难营的所有文书整理出来——人员名册、训练记录、物资账目、功过赏罚...做得越规范越好。陛下若派人来查,这些就是证明。”

“诺!”周文郑重应下。

嬴政又吩咐众人:“此事不要外传,尤其不能让郡府其他人知道。咱们该训练训练,该备战备战,就当没这回事。”

众人领命散去。

嬴政独自坐在石屋中,烛火摇曳。

脑中数据面板浮现:

【事件:献策风波】

【结果:引起杨广注意,获得召见机会】

【风险:引起猜忌,面临调查】

【机遇:进入权力中心的可能性+30%】

【国运值:8(缓慢增长)】

【新增状态:帝王关注(福祸难料)】

国运值涨到了8,但多了个“帝王关注”的状态。嬴政明白,这是双刃剑——用好了,可直上青云;用不好,便是灭顶之灾。

不过,他本就是要走到权力中心的。这一步,迟早要迈。

与此同时,郡守府内,暗流涌动。

杨广连夜召见了几位重臣:纳言苏威、黄门侍郎裴矩、内史侍郎虞世基。他将《平虏十策》传阅,询问意见。

苏威态度明确:“此策切中时弊,当采用。”

裴矩是外交大家,负责突厥事务,他仔细看了策文中“远交近攻”部分,点头道:“联络突厥敌对部落,分化瓦解,确是上策。只是执行起来需要时间。”

虞世基却持保留意见:“策文虽好,但言辞过激,尤其‘防突厥先防民变’一句,恐动摇人心。且作者身份低微,骤然拔擢,恐难服众。”

三人意见不一,杨广也难下决断。

最后他道:“朕已命人查其底细。若身家清白,确有才能,朕不吝封赏。但若...”他没说完,但众臣都懂。

天子多疑,用人先要查根底。

这一夜,注定多人无眠。

张晟回到自己住处,心中忐忑。嬴政是他提拔的,若真有问题,他也脱不了干系。但另一方面,若嬴政真得天子重用,他这举荐之功也不小...

“校尉还在想嬴旅帅的事?”赵构不知何时进来,手里端着热茶。

“是啊。”张晟苦笑,“我是真没想到,一份策文能闹出这么大动静...赵参军,你怎么看?”

赵构放下茶盏,沉吟道:“下官以为,嬴旅帅确有大才。但...太年轻,太锋芒毕露,恐遭人忌。今日堂上,虞侍郎那眼神,您看见了吧?”

张晟点头。虞世基是朝中有名的“笑面虎”,表面温和,实则心机深沉。他今日看嬴政的眼神,分明带着警惕。

“还有,”赵构压低声音,“黄公公已派人去陇西了...说是查族谱,但谁知道查什么?”

张晟心中一凛。宦官插手,事情就复杂了。

“咱们能做什么?”他问。

“什么都别做。”赵构道,“静观其变。嬴旅帅现在是天子关注的人,咱们帮他是结党,踩他是欺君,都不妥。唯一能做的,就是确保鬼哭涧一战打赢——只要立了战功,一切好说。”

张晟深以为然。

同一时间,郡府另一处厢房。

王仁恭与几个相熟的旅帅正在饮酒。几杯下肚,话就多了。

“那个嬴政,走了什么狗屎运?一份破策文,居然让陛下看中了!”一个络腮胡旅帅愤愤不平。

“就是!咱们在雁门拼死拼活,他没来几天,倒成了红人...”

王仁恭喝着闷酒,没说话。他今日也在堂上,亲眼看见天子对嬴政的态度变化。那种欣赏,那种重视...他在军中三十年,从未见过天子对一个低级将领如此。

“王副尉,您说句话啊!”有人道。

王仁恭放下酒杯,叹道:“说有什么用?人家有本事,写的策文连苏纳言都称赞。咱们...除了喝酒发牢骚,还会什么?”

众人哑然。

王仁恭望向窗外,月光如水。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刚入伍时,也是个热血青年,也想建功立业,报效国家...但几十年过去,锐气磨尽,只剩一身伤病和满腹牢骚。

“或许...这大隋,真需要些新鲜血液了。”他喃喃道,也不知是说给别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第五节:备战鬼哭涧与历史回响

九月三十,靖难营进入最后备战阶段。

弩队扩编至百人,分为十组,每组十人。陈平和赵铁柱制定了严格的训练计划:上午练瞄准,下午练配合,晚上练夜射。

嬴政亲自把关,要求每组都能在三十息内完成三轮齐射,命中率要达到七成以上。达不到的,加练到深夜。

步队也在加紧磨合。李四将六十二人分成六个“战斗小组”,每组十人,设组长一人,副手两人。小组内再分三个小队:刀盾手三人,长矛手四人,弓箭手三人。

“记住,战场上不要单打独斗!”李四反复强调,“刀盾手护住长矛手,长矛手捅马,弓箭手补漏。三个人背靠背,比三十个人乱冲管用!”

刘黑闼则带着斥候伍,一遍遍熟悉鬼哭涧周边地形。他们绘制了更精细的地图,标注出每一个可以埋伏的地点,每一条可以撤退的小路。

“这条溪流,秋冬水浅,可以趟过去...这片树林,落叶厚,可以藏人...这个山坳,是死路,但可以设疑兵...”

工坊那边,刘典事和鲁三创造了奇迹——五日之内,他们真的做出了一百具标准弩,还有三百个火罐、五百枚铁蒺藜、两百根绊马索。

“旅帅,您看这火罐。”鲁三捧着一个陶罐,罐口用油布密封,插着引信,“里面装的是松脂、猪油、硫磺混合,点燃后抛出,落地即碎,火能烧三丈方圆!”

嬴政点头赞许:“做得很好。记住,使用时要注意风向,别烧到自己人。”

“明白!”

到十月一日清晨,所有准备工作就绪。

嬴政召集全营训话。一百八十七人列队整齐,虽然装备依旧简陋,但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明日出征,目标鬼哭涧。”他朗声道,“这一战,我们不是守,是攻;不是被动挨打,是主动伏击。我们要用这一战告诉突厥人——雁门,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士卒们眼神炽热。

“我知道,你们中很多人是新兵,没上过战场。”嬴政话锋一转,“害怕,正常。我第一天上战场时,也怕。但怕有什么用?你越怕,敌人越凶;你越勇,敌人越怂。”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而且,你们不是一个人。你们身边有同袍,身后有家乡父老。这一战打好了,咱们靖难营就能站稳脚跟,就能保护更多人不受突厥荼毒!”

“愿随旅帅死战!”老赵第一个喊出来。

“愿随旅帅死战!”众人齐声高呼,声震山谷。

训话结束,嬴政回到石屋,做最后推演。

沙盘上,鬼哭涧地形栩栩如生。他手指移动,模拟着突厥骑兵进入、弩箭齐发、步队出击、火罐断后...每一个环节,都已在脑中演练了无数遍。

周文默默记录着。他忽然发现,旅帅推演时,口中偶尔会冒出一些陌生的词汇:“三段击”、“火力覆盖”、“交叉封锁”...这些词他从未听过,但意思却能懂。

“旅帅,这些战术...您从哪学的?”他终于忍不住问。

嬴政动作一顿,抬起头。烛火映照下,他的眼神有些恍惚。

“很久以前...有个人教我的。”他轻声道。

“是...您的老师?”

“算是吧。”嬴政笑了笑,那笑容有些沧桑,“他叫...王翦。”

周文愣住。王翦?那不是秦朝名将吗?死了快一千年了...

他想再问,但嬴政已经低下头,继续推演了。

窗外,秋风萧瑟。

嬴政推演完毕,走到窗边,望向北方。那里是阴山,是匈奴故地,也是...他前世未尽的事业。

八百年前,他派蒙恬北击匈奴,收复河套,筑长城,设九原郡。那时他想的是,为华夏永绝北患。

八百年后,北患依旧,甚至更烈。

“这一世...”他喃喃自语,“我要做得更彻底。”

不仅要打退突厥,还要重建一个强大的、统一的、文明的帝国。要让边疆永固,让百姓安居,让文明传承...

路还很长。但鬼哭涧,是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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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钩子】:

1. 杨广已注意到嬴政,并派人调查其底细。调查结果会如何?会否发现“嬴政”这个身份的问题?

2. 朝中已有人对嬴政心生忌惮,鬼哭涧之战若胜,会否引来更多明枪暗箭?

3. 嬴政提到“王翦”,周文已起疑心。这个破绽会否被其他人抓住?

4. 鬼哭涧伏击战即将开始,但战场瞬息万变。嬴政的战术能否顺利实施?会不会出现意外?

5. 此战若胜,嬴政将获得面见天子的机会。届时,他将如何应对杨广?会否提出更惊人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