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在快递站分拣包裹时,陆沉带着儿子找来了。
他说夏清浅受不了苦跑国外去了,家里乱成一锅粥,问我能不能回去。
为了给重病的母亲凑手术费,我擦干汗水,跟他回了那个曾经的豪宅。
复婚后,我戒掉了所有的情绪,活成了陆沉最满意的“透明人”。
夏清浅给他发暧昧短信,我笑着提醒他别冷落了人家。
儿子把饭碗扣在我头上,我默默收拾干净,转头给他切好水果。
我甚至主动帮陆沉挑选送给情人的礼物,眼光独到。
陆沉终于慌了,红着眼圈问我:
“阿宁,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我平静地看着他:
“陆先生,拿人工资,替人办事,谈爱就越界了。”
1
快递站里没有空调,只有几台挂壁风扇吹着热风。
我扛着五十斤的大米,膝盖发出咔吧声。
汗流进眼睛,蜇得生疼。
就在这时,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照出我狼狈的倒影。
我抬头。
陆沉正皱着眉,用一块洁白的手帕捂着口鼻。
“这就是你离开我后的生活?”
“真是精彩。”
他旁边站着个穿着巴宝莉童装的陆子轩。
他举着冰淇淋,眼神全是嫌弃。
“爸爸,这里臭得像农庄里的猪圈。”
陆子轩抱怨着。
“而且那个阿姨身上更臭。”
我心里那根弦被狠狠拨弄了一下。
以前他发烧,我守了三天三夜不敢合眼。
现在我是“那个阿姨”。
陆沉踢开脚边一个挡路的纸箱。
“夏清浅走了。”
我点点头,弯腰去搬下一个箱子。
“哦,恭喜。”
陆沉的语气沉了几分。
“她受不了苦,跑国外去了。”
“家里现在乱成一锅粥,没人做饭,也没人管子轩。”
“回来吧。”
陆子轩突然跑来撞在我腿上,我身形一晃。
巧克力冰淇淋扣在我满是汗渍的工服上。
我下意识想伸手去擦。
陆子轩尖叫着跳开。
“别碰我!你身上有穷酸味,脏死了!”
他冲我做了个鬼脸,跑回陆沉身后。
陆沉冷眼看着,没有要教育儿子的意思。
“你也看到了,子轩需要人照顾。”
“我也需要一个了解家里习惯的人。”
“只要你回来,复婚可以,但不能管我的私事。”
我刚想让他滚,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
屏幕碎了一半。
我滑了几次才接通,误触了免提。
医生冷冰冰的声音在快递站里炸开,清晰得残忍。
“江宁家属吗?你母亲的情况恶化了。”
“今晚不交三十万手术预付款,明天就得停药。”
“我们也尽力了,你准备后事吧。”
嘟、嘟、嘟。
电话挂断。
陆沉听到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早就预料到的嘲讽弧度。
“三十万?”
他轻笑一声。
“对我来说,就是一顿宴请的饭钱。”
“看来,你真的很缺钱。”
我闭了闭眼,把到了嘴边的“滚”字咽了回去。
再睁开眼时,那双曾盛满爱意的眸子,已是一片死寂的深潭。
我伸出右手,五指张开。
“五百万。”
陆沉愣住了。
“你说什么?”
“五百万,一年合同。”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公事公办。
“我是熟手,能忍受熊孩子。”
“但既然是急单,也是救命钱,得加价。”
陆沉眼底闪过错愕,随即是鄙夷。
“果然,还是那个爱钱的贱骨头。”
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黑卡,随手一甩。
黑卡打在我的脸上,又掉进地上的脏水里。
“密码你生日。”
他冷漠地丢下一句。
“去把自己洗干净,别熏到儿子。”
我弯腰,从污水里捡起那张卡。
用衣角擦干净,放进贴身的口袋。
我拉开迈巴赫的车门,坐了上去。
满是污渍的裤子,毫不意外地蹭脏了真皮座椅。
陆子轩在旁边喊。
“爸爸,别让她上车,臭死了!”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
“陆少爷,忍忍吧。”
“毕竟,我是你爸花了五百万雇来的。”
2
回到别墅,我以为进了个垃圾场。
波斯地毯上全是踩烂的薯片碎渣。
外卖盒子堆满茶几。
墙上我和陆沉的结婚照被划得稀烂。
陆沉大步跨过地上的垃圾,坐在唯一干净的单人沙发上。
“两小时内,把这里恢复原状。”
“不准请钟点工,我不喜欢外人进我家。”
“既然拿了五百万,就得干五百万的活。”
我没说话,换上工装,戴上橡胶手套,拿起垃圾袋。
我开始分类垃圾。
清理到沙发缝隙时,我摸到一团布料。
扯出来一看,是一堆情趣内衣。
陆沉正喝着水,看到我手里的东西,脸色一僵。
我面无表情地举起那件只有几根绳子的睡衣,走到陆沉面前。
“陆总,请示一下。”
“夏小姐这些贴身衣物,是需要保留还是丢弃?”
我一本正经地问:
“如果要清洗,是手洗还是干洗?”
“手洗的话,要加收特殊污渍处理费。”
“五百一件,您看行吗?”
陆沉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脸色铁青。
“扔了!”
他一把抢过内衣,砸进垃圾桶。
“全都扔了!恶心!”
也不知是在说衣服恶心,还是说我恶心。
我点点头,拿出一个小本子记上:
“客户主动废弃私人物品,免收处理费。”
收拾完客厅,我转身进了厨房。
锅碗瓢盆堆在水槽里发臭,我挽起袖子开始刷碗。
陆子轩溜到厨房门口,拿着一瓶食用油往地砖上倒。
我端着刚煮好的热汤转身,脚下一滑。
整个人向前扑倒。
我硬是用膝盖跪在瓷砖上,护住了那锅汤。
砰!
一声闷响,汤汁溅出,泼在我手背上,燎起一片水泡。
我连眉头都没皱,只是死死端着锅。
陆子轩拍手大笑。
“摔死活该!让你回来抢夏阿姨的位置!”
这就是我那个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
陆沉听到动静冲过来。
看到我手背红肿一片,他的手伸到一半,又硬生生地缩了回去。
随后冷笑一声。
“连个路都走不好,五百万是不是白花了?”
我一声不吭,把汤稳稳放在料理台上。
从包里拿出医药箱,挑破水泡,上药,缠纱布。
处理完伤口,我从包里掏出单据本。
撕下一页,填好数字,走出去拍在茶几上。
“工伤医药费800,误工费2000,地面油污特殊清洁费2200。”
“合计五千。”
我拿出手机亮出收款码。
“陆总,微信还是支付宝?”
陆沉看着我手背上渗血的纱布,喉结滚动。
最后,他黑着脸,拿起手机扫了码。
“叮!支付宝到账,五千元。”
我收起手机,礼貌微笑:
“谢谢老板,下次我会注意穿防滑鞋。”
“对了,那锅汤还要吗?”
“不要的话倒掉另收厨余垃圾处理费。”
陆沉气得把手里的杂志撕成了两半。
3
晚饭桌上。
陆沉故意把手机声音开到最大。
夏清浅那个女人的声音从视频里传出来,嗲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阿沉,国外好冷啊,这里的衣服都好丑,人家想你了...”
陆沉一边切牛排,一边用余光瞟我。
陆子轩那个小白眼狼还在旁边帮腔:
“夏阿姨穿什么都像仙女,不像某人,穿得像个大妈保洁员,丢死人了!”
陆沉放下刀叉,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
“阿宁,你以前眼光不错。”
“去商场给夏清浅挑几套衣服,内衣也要,全套。”
“毕竟你们身材差不多,尺寸就照你的来。”
我想都没想,放下筷子,拿起车钥匙。
“好的陆总,预算多少?”
陆沉咬着牙。
“无上限。”
“收到。”
我转身就走,直奔市中心最高档的商场。
陆沉以前最讨厌夏清浅穿得太暴露,觉得那是风尘气。
但我这次偏不。
我就挑那种艳俗的、透视的、布料少得可怜的。
什么大红大绿,什么豹纹蕾丝,怎么扎眼怎么来。
不仅如此,我还用陆沉的副卡刷得飞起。
顺便积攒了几万块的商场积分,全部兑换成了超市购物卡。
这可是实打实的钱。
到了内衣店。
导购小姐看我拿的款式,脸都红了:
“女士,这、这会不会太大胆了点?”
我摇摇头:“不大胆怎么留住男人的心呢?”
我拿起蕾丝睡衣,走到镜子前比划了一下。
然后直接给陆沉拨了个视频电话。
陆沉的眼神瞬间直了。
但我一点暧昧的表情都没有。
板着脸,像是在做PPT汇报。
“陆总,夏小姐用这款聚拢效果好,透视感强,您晚上体验感更佳。”
“还有这款带羽毛的,虽然清洗困难,但视觉冲击力强。”
“您看要哪个颜色的?”
视频那头,陆沉的脸色从错愕变成铁青,最后变得黑如锅底。
“江宁!你有没有羞耻心!”
他吼道。
我对着镜头眨了眨眼。
“陆总,我是专业的。这叫职业素养。”
“那就这件了,还要再配条带铃铛的腿环吗?”
“最近很流行。”
陆沉把手机砸了,屏幕黑掉。
我耸耸肩,对着导购说:“两件都要了,包起来。”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
我把包装精美的礼物袋放在陆沉的主卧床头。
还贴心地附赠了一张手写卡片,上面画了个笑脸:
“祝二位夜生活愉快,腰好肾好。”
刚准备转身离开,陆沉突然从浴室冲出来。
一把拽住我的手腕。
“江宁,你装什么?”
“以前我多看别的女人一眼你都要闹三天,现在给小三买这种衣服,你心里就不难受?”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就能引起我的注意?”
我低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挣脱他的手。
“陆总,现在是下班时间。”
“根据劳动法,非工作时间的任何情感咨询,都属于增值服务。”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计算器,当着他的面噼里啪啦按了一通。
“刚才为您节省了专柜导购费,加上这种特殊物品的代购羞耻费,以及现在的超时咨询费。”
“这笔钱,希望能折现到我下个月工资里。”
“如果您想看我吃醋、撒泼、打滚,也可以。”
我的眼神清澈见底,没有一丝爱意。
“单次表演费五万,包含摔盘子和骂街,您要下单吗?”
“不讲价。”
陆沉看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
那种憋屈、无能狂怒在他脸上交织。
最后,他狠狠一拳砸在墙上。
“滚!”
我微笑着点头:“好嘞,老板晚安。”
转身出门,还贴心地帮他带上了门。
4
一周后的商业晚宴,陆沉非要我陪同出席。
不是作为女伴,是作为随行助理。
到了现场我才发现,夏清浅居然空降回来了。
她身上穿着我挑的那件红色礼服。
陆子轩穿着小西装,跟在两人身边。
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目光时不时扫向我。
“哟,这不是前陆太太吗?怎么混成拎包小妹了?”
“听说为了钱回来的,真是脸都不要了。”
我充耳不闻,手里端着托盘,尽职尽责地跟在后面。
心里盘算着这一晚上的加班费可是三倍工资。
陆子轩也在。
这熊孩子看到我,眼珠子一转,故意跑过来狠狠撞了我一下。
我手里端着红酒,被撞得一个趔趄。
夏清浅顺势往旁边一倒。
在那一声夸张的尖叫中,自己把手里那杯红酒全泼在了自己胸口。
“啊!我的裙子!”
夏清浅瘫坐在地上,红酒顺着那件昂贵的礼服流淌,看起来狼狈极了。
陆子轩立刻尖叫起来指着我:
“是那个坏女人!是她推夏阿姨的!爸爸你快打死她!”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我身上。
夏清浅哭得梨花带雨,抬头看着我。
“姐姐...我知道你恨我抢了陆沉,但你也不能这样啊...”
“这可是陆沉送我的衣服...”
陆沉看着我,眼神复杂。
他在等我解释,或者等我崩溃。
“阿宁,道歉。”
“做错事就要认,你跪一下给夏清浅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周围全是窃窃私语。
“啧啧,这陆总也是够狠的。”
“为了钱嘛,跪一下又不会少块肉,这女人反正也没皮没脸了。”
“快跪吧,大家都看着呢。”
夏清浅抽泣着:“只要姐姐跪下说声对不起,我就原谅她。”
我没想着辩解,甚至连愤怒的表情都没有。
只是把手伸进了那个有些磨损的手包里。
所有人都以为我要拿纸巾。
但我掏出来的,是一个便携式POS机。
还有一个计算器。
“滴、滴、滴。”
全场的人都愣住了。
按键的声音在安静的宴会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陆总,根据我们签订的《补充协议》第八条。”
“当众下跪,属于极度尊严折损服务,且带有强烈的人格侮辱性质。”
“市场价五十万。”
我顿了顿,瞥了一眼地上的夏清浅。
“考虑到夏小姐是惯犯,碰瓷演技精湛,需加收精神损失费和名誉损耗费。”
“一口价,一百万。”
我把POS机直接怼到陆沉那张僵硬的脸上。
“先刷卡,后下跪。”
“不刷卡,免谈。”
陆沉的瞳孔剧烈震动。
他咬牙切齿,声音都在抖:
“你就这么贱?为了钱,连膝盖都能卖?”
“你就一点羞耻心都没有了吗?”
我脸上依旧平静。
甚至还扯出一个更职业的微笑:
“陆总,羞耻心也是有价的,已经包含在这一百万里了。”
“您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好,好得很!”
“我今天就买下你的膝盖,买下你的脸!”
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那是医院发来的特别关注短信。
我不用看都知道内容:
【手术成功,母亲已脱离危险期,后续治疗费用已扣除。】
那一瞬间,我感觉压在身上的一座大山,轰然碎裂。
那根为了钱不得不弯下的脊梁,瞬间绷得笔直。
我突然笑了。
笑得无比灿烂,却又冷得彻骨。
我狠狠地把那个POS机砸在了陆沉的胸口。
“砰!”
“钱够了。”
“这单生意,老娘不接了!”
我推开挡路的陆沉,一脚跨过地上还在装哭的夏清浅。
高跟鞋甚至还在那件艳俗的红裙子上踩出了一个脚印。
在全场错愕的目光中。
我扬长而去。
只留给他们一个决绝的背影。
2
5
那天宴会后,我并没有直接提包走人。
合同还有两个月才到期。
我是个有职业道德的人。
母亲后续的康复费是个无底洞。
拿多点,以备不时之需。
既然撕破了脸,那就更方便谈钱了。
陆沉那天被我当众下了面子,回来后像只疯狗一样。
但他不敢赶我走。
因为夏清浅那个废物,连个洗衣机都不会开,只会把真丝衬衫洗成抹布。
为了找回场子,或者说是为了证明我在乎他。
陆沉开始给我疯狂转账。
大半夜的,手机震个不停。
微信转账:5200。备注:对不起。
微信转账:13140。备注:我爱你。
微信转账:52000。备注:阿宁,理理我。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看着那满屏的转账记录。
面无表情地点开。
收款、收款、收款。
手指点得都有点酸了。
收完所有钱,我复制粘贴了一段早就编辑好的回复:
“谢谢老板赏金。”
“本人一定加强业务能力,提升服务质量,祝老板财源广进,万事如意。”
发过去不到三秒。
陆沉的电话就咆哮着打过来了。
“江宁!你别跟我装傻!”
“你看到那些备注了吗?你是瞎子吗?”
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免得震坏耳膜。
一边用单手煎着鸡蛋,一边冷静地回复:
“老板,那是另外的价钱。”
“还有,‘爱’这个字属于高风险不可控的情绪资产,不在本次家政服务范围内。”
“建议您折现。”
“另外,现在是早餐备餐时间,通话超过三分钟算加班,请问您还有什么指示?”
嘟——
陆沉挂了。
没过多久,夏清浅的微信发过来了。
是一张照片。
陆沉裸着上半身睡在床上,旁边是夏清浅露出的半个肩膀。
配文:“姐姐,陆沉昨晚可是在我这儿睡的哦,他叫了一晚上的名字,可惜不是你。”
多么低级的挑衅。
我反手把截图发给了陆沉。
并附上了一个收款码。
“陆总,夏小姐这边的公关维护费麻烦结一下。”
“毕竟哄她是体力活,也算我间接维护了家庭和谐,这笔功劳费不过分吧?”
“建议给她加班费,昨晚辛苦了。”
过了十分钟,楼上传来乒乒乓乓的砸东西声。
紧接着是夏清浅的哭喊声。
陆沉把夏清浅赶出去了。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酗酒。
我是专业的,按时送去醒酒汤。
推开门,满地酒瓶。
陆沉醉眼蒙眬地拉住我的手,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阿宁,你骂我一句好不好?”
“你打我也可以,别这样对我。”
“别把我当成一个提款机!”
我低头看了看被他抓皱的袖口。
冷冷地抬起手腕看表。
“陆总,现在是午休时间。”
“肢体接触属于额外收费项目,骂人属于心理疏导服务。”
“超时费每分钟五百,不满一分钟按一分钟算。”
“您这只手抓了我三十秒,盛惠五百。”
陆沉像被烫了一样,猛地松开了手。
他看着我,眼里满是破碎的绝望。
6
夏清浅趁我不在,偷偷给陆子轩买了一堆油炸垃圾食品和重口味的辣条。
这孩子以前被我养得娇气,肠胃根本受不了。
半夜两点。
他急性肠胃炎发作,上吐下泻,高烧不退。
陆沉出差了,不在家。
夏清浅早就躲得远远的,甚至把客房门反锁了。
陆子轩蜷缩在床上,小脸惨白。
哭得嗓子都哑了。
“阿姨...妈,我难受...”
他拽住我的袖子,眼神里第一次有了对我这个亲妈的依赖和渴望。
“我要喝你以前煮的那个粥。”
我就站在床边,神色淡漠。
以前,如果是这种情况,我会急得掉眼泪。
整夜整夜抱着他,哄着他,恨不得替他受罪。
但现在。
我只是帮他量了体温,喂了退烧药。
然后叫了同城跑腿送来了止泻药和补液盐。
陆子轩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妈妈,我想喝粥...”
我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指。
“陆少爷,想喝粥自己点外卖,或者去找你的夏阿姨。”
“她就在隔壁,你可以大声喊她。”
陆子轩愣住了。
他终于意识到。
那个无论他怎么作、怎么闹,都会无条件为他挡风遮雨的妈妈,真的死了。
死在了那个快递站。
死在了那句“阿姨身上有臭味”里。
“哇——!”
他哭得撕心裂肺。
第二天陆沉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看到儿子虚脱得像个鬼一样,顿时大发雷霆。
“江宁!你心是石头做的吗?这是你亲儿子!”
“你就看着他这么难受不管?”
我轻轻拂去他肩上的风尘,像极了以前那个体贴的妻子。
“陆总,出差辛苦了。”
我拿出手机,点开几张照片给他看。
是跑腿的订单截图,还有夏清浅紧闭的房门。
门缝里甚至还塞了棉条隔音。
“人道主义救援义务已尽。”
“喂药、测温、叫跑腿,共计耗时一小时。”
陆沉的脸色瞬间铁青。
看着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不敢看我的夏清浅,呼吸都重了几分。
他转回头,声音软了下来。
“阿宁,我知道你委屈,是她不对。”
“但子轩毕竟是我们的...”
“我们的?”
我打断他。
指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昨天晚上,陆少爷上吐下泻高烧39度的时候,你在哪里?”
“你在万米高空,享受着头等舱的服务。”
“他最爱的夏阿姨在哪里?”
“在隔壁房间反锁房门,嫌他脏。”
“而我,一个时薪几百块的保姆,凌晨三点给他叫了药。”
我收起手机,脸上的笑容越发冰冷。
“怎么?”
“现在你想起他是我们的儿子了?”
“陆沉,你配吗?”
我把一份育儿嫂中介的名片拍在他胸口。
“若需24小时贴身母爱陪护,请聘请专业高级育儿嫂。”
“另外,鉴于陆少爷昨晚的精神状态,建议带去看看心理医生。”
“毕竟被最喜欢的夏阿姨锁在门外不管,这种心理创伤,应该不小。”
7
周五晚上,警察突然上门。
夏清浅哭得梨花带雨,指着我说我偷了她那条价值连城的粉钻项链。
“那可是陆沉送我的定情信物,好几十万呢。”
“我亲眼看见她进我房间拿走的!”
陆子轩也在旁边。
大病初愈的他,骨子里的坏还没改掉,幸灾乐祸地看着我:
“就是她拿的!我想看坏女人坐牢!”
警察看着我:“女士,请配合调查。”
果然,在我的枕头底下,搜出了那条项链。
陆沉看着我,眼神复杂,又带着期待。
我知道他在等我向他求助。
只要我求他,他一定会“宽恕”我,帮我摆平。
可惜。
我异常平静。
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夏清浅见我不辩解,哭声更大了。
她柔弱地倚在陆沉怀里:
“阿沉,我知道姐姐不是故意的,她只是缺钱。”
“要不就算了吧,我不想把事情闹大。”
她越是大度,陆沉的脸色就越难看。
“江宁,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只要你承认是你一时糊涂,我就让清浅撤案。”
“别把下半辈子搭进去。”
我终于有了反应,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了一个廉价的监控APP。
“警察同志,我有证据。”
我指了指走廊天花板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塑料盒子。
“为了防止有人趁我不备进屋搞破坏,我在网上买了个伪装成烟雾报警器的摄像头。”
夏清浅脸色煞白。
她下意识想去抢我的手机,被陆沉一把按住。
“让她放!”
我点开回放,把屏幕怼到警察眼前。
画面虽有些模糊。
但足以看清昨天下午三点。
夏清浅趁着我不在,偷偷摸摸溜进我的房间,把项链塞进枕头下的全过程。
夏清浅的哭声戛然而止,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不...这是合成的!警察同志,她是诬陷!”
警察冷着脸铐住了她的手腕:
“视频是不是合成的,回局里做个技术鉴定就知道,现在请你配合调查。”
一直看戏的陆子轩突然大哭起来,冲过去狠狠推了一把夏清浅。
“坏女人!你骗人!”
这孩子眼看靠山倒了,他立刻为了自保开始反水。
陆子轩一把扯下自己的裤子,指着大腿根那片触目惊心的青紫:
“爸爸!这都是她掐的!”
“只要你不在家,我一不听话她就掐死肉,还不准我哭!”
陆沉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夏清浅。
“还有!”
陆子轩越说越激动,为了邀功似的指着餐桌上那个空咖啡杯。
“以前妈妈泡咖啡都加糖,夏阿姨往里面吐口水!”
“我都看见好几次了!”
“她说只要搅拌均匀你就喝不出来!”
空气瞬间凝固。
陆沉死死盯着那个杯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猛地推开众人,冲进一楼洗手间,发出撕心裂肺的呕吐声。
那种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的动静。
听得我心情大好。
夏清浅被带上警车时还在疯狂咒骂,发誓要弄死我。
我站在门口,微笑着挥手。
“夏小姐,牢底坐穿,慢走不送。”
“里面的饭免费,不用谢。”
等陆沉虚脱地走出来时,我把收款码亮在他眼前。
“陆总,协助警方破案取证费一万。”
“设备折旧费二十。”
“另外,看在陆少爷受虐的情分上,赠送您一条建议。”
“带孩子去验伤,这可是故意伤害罪的铁证。”
陆沉眼里的红血丝都要爆开了。
不知是气的还是吐的。
他颤抖着手扫了码。
“到账一万零二十元。”
8
夏清浅进去了。
但陆沉却疯了。
他开始疯狂地想要弥补,想要找回曾经那个满眼是他的江宁。
他不再让我做家务,反而自己学着下厨。
结果把厨房炸了,还烫伤了手。
他举着烫伤的手指到我面前。
我只看了一眼,递给他一张创可贴:
“五块。”
他给儿子辅导作业,以前都是我做的事。
结果不到十分钟就把陆子轩骂哭。
父子俩鸡飞狗跳。
陆沉买了一堆我以前最喜欢的首饰、包包,堆满了客厅。
他在我面前,单膝跪地。
“阿宁,以前是我混蛋。”
“以后钱都归你管,人都归你管。”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不谈钱了,我们谈感情。”
陆子轩也跑过来,抱着我的大腿哭。
把自己那个存钱罐塞给我。
“妈妈我错了,夏阿姨是坏人,只有妈妈最好。”
“我以后听话,你别走好不好?”
我看着这父子俩的表演,就像在看一场拙劣的小丑戏。
“陆总,你确认都是自愿赠予吧?”
陆沉茫然地点点头。
我转头就叫来了收二手奢侈品的中介。
把地上的首饰、包包,全部打包。
“这些东西折现吧。”
“现在的我,不需要这些装饰品,我只相信银行卡里的数字。”
钱款当场结清,我直接转进了母亲的疗养账户。
陆沉绝望地看着我,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
“你要多少钱我都给,能不能买回你的一点点爱?”
我摇摇头,眼神像看一个智障。
“爱是消耗品。”
“早就被你们父子俩作没了。”
“现在的我是个空壳,里面只装钱。”
那天晚上。
陆沉瘫坐在地上,第一次哭得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而我,只关心回收站给的报价是不是低了。
合同最后一天。
我特意起个大早,去菜市场买了最新鲜的食材。
做了一桌子菜。
糖醋排骨、红烧肉、清蒸鲈鱼...
全是陆沉和陆子轩爱吃的。
父子俩以为我回心转意了。
餐桌上,气氛诡异地和谐。
陆沉小心翼翼地给我夹菜,陆子轩乖巧地给我盛饭。
他们甚至在讨论暑假去哪里旅游。
吃完最后一口饭。
我从包里掏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离职交接单》和厚厚一叠账目明细。
“这一年,基本工资、奖金、加班费、特殊服务费、赔偿款、精神损失费。”
“共计一千八百万。”
“已全部结清。”
我又拿出一份《离婚协议补充条款》。
“根据协议,我净身出户。”
“这一千八百万是我这一年的劳动所得,合法合规。”
“陆总,签字吧。”
“啪嗒。”
陆沉手里的筷子掉在地上。
陆子轩死死拽着我的衣角。
“妈妈...”
我站起身,提起早就收拾好的那个破旧行李箱。
里面只有几件旧衣服。
没有一件是陆家买的。
陆沉猛地冲上来,想要从背后抱住我。
“我不准你走!我不签字!你是我的!”
我早就防着这一手了。
为了防身,也为了有力气干活,我特意练了散打。
我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一个过肩摔。
陆沉重重摔在地板上,疼得龇牙咧嘴。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整理了一下衣领。
“陆先生,离职员工不接受任何形式的骚扰。”
“再碰我,报警。”
“另外,这一摔,免费陪练,不收钱。”
我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别墅大门。
身后传来陆子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还有陆沉绝望的吼叫。
都被风吹散了。
外面的空气,全是金钱和自由的味道。
真香。
9
我走后,陆沉疯了。
他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找我。
满世界的发寻人启事。
悬赏金额从一千万涨到了五千万。
可惜,我早就换了身份,拿着那一千八百万,带着康复的母亲去了南方。
陆子轩得了抑郁症。
天天抱着我的一件旧毛衣发呆。
他的成绩一落千丈,在学校打架,最后被学校劝退。
陆沉每天守着空荡荡的别墅。
他产生了幻觉。
总觉得我在厨房做饭,或者在阳台晾衣服。
他对着空气喊我的名字:
“阿宁,水热好了吗?”
无人回应。
他试图按照以前的习惯找东西,却发现离了我,他真的是个废人。
连领带放在哪个抽屉都找不到。
他在整理我的旧物时,在床缝里发现了一本落下的日记。
日记很薄,只有几页。
记录着这三年我所有的委屈,和最后在快递站那一刻的心死。
最后一页写着:
“那天,陆子轩嫌弃我臭,陆沉用钱砸我脸的时候。”
“我终于杀死了那个爱陆沉的自己。”
“只剩下一个爱钱的躯壳。”
“再见,陆沉。再见,爱情。”
陆沉看着那行字。
一口鲜血喷在了日记本上。
......
两年后。
南方一个小镇。
这里四季如春,花开不败。
我开了一家花店,生意兴隆。
母亲的身体恢复得很好,正在店门口帮我修剪枝叶。
这天下午,下起了小雨。
一辆挂着外地牌照的黑色豪车停在了路边。
车门打开。
陆沉走了下来。
他瘦脱了相,胡子拉碴,满眼红血丝,哪里还有半点霸道总裁的样子。
他站在花店门口,看着被雨水打湿的台阶,竟然不敢迈进来。
店里,我正系着围裙,给一个男人擦汗。
那男人温润儒雅,是我的现任丈夫,一个普通的中学老师。
但他会每天早起给我煮粥,会在下雨天给我送伞。
最重要的是,他尊重我。
我笑得眉眼弯弯。
那是陆沉很多年没见过的真心笑容。
陆沉想冲过来,想大声喊我的名字。
但他发现脚下像是有千斤重,根本迈不开步子。
我抬头。
视线穿过雨幕,看到了街角的陆沉。
那一瞬间,没有恨,没有爱,也没有波澜。
眼神陌生得像是在看一个路人甲。
老公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问我:
“认识?”
我摇摇头,低下头继续插花。
“不认识。”
“可能是想买花的游客吧,看着挺可怜的。”
陆沉听到了这句“不认识”,比那一千八百万的账单还要锋利,直接捅穿了他的心脏。
他身形一晃,倒在雨里。
陆子轩从车里跑下来,哭着跪在地上求我。
“妈妈!妈妈你救救爸爸!”
“妈妈我是子轩啊!”
我看着那个长高了不少,却满脸沧桑的孩子。
走出去,递给他一朵向日葵。
“小朋友,这朵花送你。”
“阿姨不恨你。”
“但阿姨也不爱你了。”
说完,我转身回屋,拉下了卷帘门。
彻底隔绝了过去的所有风雨。
屋内,灯火可亲,饭菜飘香。
这一次。
没有合同,不谈价钱。
只有满满的爱与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