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那个服务生吓得腿都软了，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不关我的事啊！是这位小姐......是她把东西塞给我的，说让我先带出去，事后给我十万块钱！”
真相大白。
向赏薇彻底崩溃了，甩开我的手，哭着跑出了宴会厅。
婆婆脸色铁青，丢下一句“家门不幸”，也追了出去。
向延臻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
我以为他会像上次一样，质问我为什么不能容忍他妹妹。
我都准备好了一套新的说辞。
但他没有。
他只是看着我，眼神复杂。
“李婧瑶，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知道她会做什么，知道她想什么，所以你总能提前准备好一切。”
我挑了挑眉。
“算是吧，我的雷达比较灵敏。”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要宣布我们的婚姻就此结束。
可他却说了一句让我始料未及的话。
“那你能看到我吗？”
他问。
“在你的雷达里，我是什么样子的？”
“一个是非不分、偏袒妹妹的蠢货？”
“一个......让你觉得很失望的丈夫？”
一瞬间，我那高速运转、时刻准备战斗的大脑，忽然宕机了。
我一直把这一切当成一场斗智斗勇的游戏，我享受着预判对手、设下陷阱、然后看着对方落入圈套的快感。
我赢了向赏薇，赢了婆婆，赢得了所有人的刮目相看。
我以为这就是胜利。
可我看着眼前的向延臻，忽然意识到，在这场游戏里，我好像......从来没有把他当成我的队友。
我只顾着屠龙，却忘了问我身边的人，是不是也被这条恶龙所伤。
我，好像错了。
05
“不，你不是。”
我连忙解释。
“你只是一个被骗了二十多年的哥哥。”
“就像一个程序员，面对一个潜伏了二十年的BUG，一时找不到，很正常。”
向延臻露出一抹苦笑。
“这个比喻倒是新鲜。”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牵起我的手，带我离开了这个充满了闹剧和议论的宴会厅。
回家的路上，车里一片寂静。
我第一次没有主动开口分析战况，也没有复盘向赏薇的失败之处。
我的“绿茶雷达”前所未有地安静。
我意识到，对付绿茶，让她身败名裂只是初级阶段。
真正的胜利，是让我方队友彻底醒悟，并心甘情愿地与我并肩作战。
我的战略，需要升级。
从那天起，我不再主动出击。
向赏薇因为那场闹剧，被婆婆禁足在家，情绪很低落。
她开始用一种新的方式博取同情。
“哥，我什么都吃不下，胃里好难受。”
她在餐桌上，对着一桌子精心准备的菜肴，愁眉苦脸。
婆婆立刻心疼起来。
“怎么了这是？是不是晚宴那天吓到了？”
向延臻也皱起眉，看向我。
我没等他开口，就立刻放下筷子，满脸关切。
“是吗？那可不行！营养必须跟上！”
我立刻给我的“金牌服务团队”打了电话。
半小时后，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非常权威的营养师，带着全套设备出现在了向家。
“根据向小姐的身体状况和近期的情绪波动，我为她量身定制了一套为期三十天的营养修复餐。”
营养师推了推眼镜，拿出一份打印精美的食谱。
“所有食材均为有机，烹饪方式以蒸、煮为主，无油无盐无糖，最大程度保留食物原味，减轻肠胃负担。”
他顿了顿，补充道。
“为了确保效果，这三十天内，向小姐只能吃我食谱上的东西。”
向赏薇的脸，绿了。
她看着食谱上那些“水煮西兰花”、“清蒸胡萝卜”、“白水鸡胸肉”，嘴唇都在哆嗦。
“嫂子......我......我其实没那么严重......”
我握住她的手，无比真诚。
“妹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别怕，我陪你一起吃！”
说完，我让厨房撤下了所有大鱼大肉，换上了两份寡淡的“营养餐”。
我吃得津津有味，还不停感叹。
“嗯，这西兰花真甜，充满了大自然的味道。”
向赏薇看着我，又看看一脸“你必须吃”的向延臻和婆婆，含泪咽下了一口水煮胡萝卜。
那表情，仿佛在吃药。
接下来的几天，向赏薇又说她晚上失眠，精神恍惚。
我立刻请来了一位国宝级的中医，为她进行针灸和推拿治疗。
每天下午，鬼哭狼嚎的声音都会准时从向赏薇的房间传出来。
她说她心情抑郁，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我立刻给她报了十几个兴趣班。
从早到晚，书法、绘画、插花、茶道、马术、高尔夫......行程排得比上市公司CEO还满。
向赏薇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下去。
她再也不敢说自己不舒服了。
因为她知道，只要她敢说一个“不”字，我这个“好嫂子”，就有一百种方法，让她更“不舒服”。
06
向赏薇消停了几天，大概是发现“卖惨”这条路走不通了。
但她并没有放弃。
一个周末的下午，向延臻公司有急事，临时出门了。
家里只有我、婆婆，还有向赏薇。
我正在花园里看书，向赏薇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过来。
“嫂子，吃水果。”
她笑得很甜，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看了她一眼，没动。
“谢谢，我刚吃过。”
她也不尴尬，自己在我旁边坐下，拿起一块苹果小口小口地吃着。
“嫂子，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她忽然开口，声音低低的。
“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想用那种方式来......来博取关注。”
“我只是......只是太害怕了。”
她眼圈又红了。
“我不是爸妈亲生的，这件事我从小就知道。我怕你来了以后，哥哥和爸妈就再也不要我了。”
“我没有安全感，所以才做了那么多错事。”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楚楚可怜。
如果不是我的雷达在疯狂报警，我可能真的会信了。
我合上书，看着她。
“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
她咬着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嫂子，我愿意把属于我的一切都还给你。向家的股份，我一分都不要，我名下的房产和基金，我也都转给你。”
“我只求你......别赶我走。让我留在哥哥身边，哪怕只是当个远房亲戚也行。”
她说着，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这是股权转让协议，我已经签好字了。”
我接过来，翻了翻。
确实是向氏集团的股权转让书，上面签着向赏薇的名字，只要我签上字，她名下百分之五的股份就归我了。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就在这时，婆婆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恰好看到向赏薇把文件递给我，也恰好听到了向赏薇那番“卑微”的请求。
婆婆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快步走过来，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文件，撕得粉碎。
“李婧瑶！你到底想怎么样！”
婆婆气得浑身发抖。
“薇薇已经知道错了！她愿意放弃一切，你为什么还要这么逼她！”
“你是不是非要把她逼死才甘心！”
向赏薇立刻扑到婆婆怀里大哭起来。
“妈，不怪嫂子，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奢求太多......”
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
我看着眼前这出精彩的对手戏，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我从躺椅上站起来，走到婆婆面前。
“妈，您误会了。”
我捡起一片碎纸，慢条斯理地说。
“我不是在逼她，我是在帮她。”
“这份股权转让协议是假的。”
婆婆和向赏薇的哭声同时一顿。
“协议上写的律师事务所，上个月就因为伪造文书被吊销执照了。上面的公章，也是假的。”
我把那片碎纸递到婆婆眼前。
“还有这个签名，虽然模仿得很像，但在笔锋的末端，有一个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上挑习惯。”
“这说明，她在签这个字的时候，内心是得意的，而不是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痛苦和不舍。”
我看向已经面无人色的向赏薇，微微一笑。
“妹妹，下次演戏，记得把道具做真一点。”
“不然，很容易穿帮的。”
07
婆婆怔怔地看着手里的碎纸片，又看看脸色惨白的向赏薇，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大概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么密集的反转。
向赏薇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
她尖叫一声，推开婆婆，指着我。
“你是魔鬼！你就是个魔鬼！”
“你为什么什么都知道！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她状若疯癫，朝我扑了过来，想抓我的脸。
我侧身一步，轻松躲开。
她扑了个空，因为惯性摔倒在草地上，名贵的裙子沾满了泥土，狼狈不堪。
她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婆婆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想去扶她，又不敢。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不是不肯放过你，是你自己不肯放过你自己。”
“向赏薇，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是钱？是股份？还是一个永远把你当成小孩子的哥哥？”
“你用尽心机地演戏，不累吗？”
她停止了嚎哭，只是趴在地上，肩膀剧烈地颤抖。
我没再理她，转身回了屋。
晚上，向延臻回来了。
婆婆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他听完后，沉默了很久。
他没有来找我，而是去了向赏薇的房间。
我在书房里，能隐约听到隔壁传来的争吵声和哭声。
这是他们兄妹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峙。
我没有去偷听。
这是向延臻必须自己完成的课题。
他必须亲手撕开那层温情面纱，看清楚里面的真相，哪怕会鲜血淋漓。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向延臻从向赏薇房间里出来了。
他走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
“我可以进来吗？”
“进。”
他走进来，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他看起来很疲惫，眼眶发红，但眼神却异常清明。
“她都承认了。”
他声音沙哑。
“从你嫁进来的第一天起，她就在计划怎么把你赶走。”
“红酒、手链、股权转让......全都是她设计的圈套。”
我点点头。
“意料之中。”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歉意和愧疚。
“李婧瑶，对不起。”
“我一直以为，我是在保护她，其实......我是在纵容她。”
“我让她活在一个虚假的公主梦里，以为全世界都该围着她转，以为用眼泪和示弱就可以得到一切。”
“是我，把她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我看着他自责的模样，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现在醒悟，不算晚。”
我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他。
“向延臻，欢迎归队。”
他紧紧地回抱住我。
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08
第二天，向延臻向全家宣布了他的决定。
“我会安排薇薇去瑞士。”
餐桌上，气氛凝重。
“那边有我们家投资的疗养院，环境很好，也有专业的心理医生，可以帮助她调整状态。”
婆婆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非要送走吗？她一个人在国外，无亲无故的......”
“妈，”向延臻打断了她，“这是为她好，也是为这个家好。”
“让她换个环境，学会独立，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因为向赏薇而妥协。
婆婆看着他，又看看我，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向赏薇全程低着头，一言不发。
吃完饭，她把我叫住了。
“嫂子，我们能聊聊吗？”
我们走到花园里。
她看起来比昨天平静了很多，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我明天就走了。”
她说。
“我能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问。”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看着我，眼神里是纯粹的好奇和不解，“你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我笑了笑。
“因为我妈怀我的时候，沉迷追鉴婊剧。”
向赏薇愣住了。
“什么？”
“字面意思。”我说，“从《回家的诱惑》到《三十而已》，她一部没落。我还在娘胎里，就已经把绿茶的千层套路听了个遍。”
“所以，我一出生，就自带雷达。”
“你的那些招数，对我来说，就像是新手村的小怪，毫无挑战性。”
向赏薇的表情，从震惊，到茫然，最后变成了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诞。
她大概觉得，自己二十多年的心机和城府，输给了一场离奇的“胎教”，这比输给任何一个强大的对手都更让她难以接受。
她沉默了很久，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输得不冤。”
她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我叫住她。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U盘，递给她。
“这是什么？”
“我给你报的线上课程。”我说，“《情绪管理与自我认知》、《非暴力沟通》、《现代法律基础》......”
“去那边好好学，别再把时间浪费在演戏上了。”
“你的人生，不该只有宅斗。”
向赏薇看着手里的U盘，像是看着什么烫手的山芋。
她抬起头，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李婧瑶，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希望这一次，她是真的走向了新生。
09
向赏薇走了以后，家里清净了许多。
婆婆虽然一开始有些不舍，但向延臻每天都会安排向赏薇和她视频通话，看着女儿在那边生活规律，气色也渐渐好起来，她也就慢慢放下了心。
她对我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以前是客气疏离，现在是嘘寒问暖。
“小瑶啊，这汤我让厨房给你炖了一下午，快趁热喝。”
“小瑶，我约了几个朋友打牌，你陪我一起去吧？让她们也见见我这么能干的儿媳妇。”
我成了她的新骄傲，走哪都要带着我。
而向延臻，在经历了这场家庭风波后，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他开始学着从我的角度看问题。
公司里有个新来的女实习生，茶艺高超，把他们部门的总监迷得神魂颠倒。
向延臻回来跟我一说，我俩头挨着头，拿着那女生的社交平台账号，一帧一帧地分析她的自拍角度、文案和评论区互动。
“你看这张，看似不经意地露出半个名牌包的logo，定位却在廉价的出租屋。”
“还有这条，‘又是一个人加班到深夜，好心疼自己哦’，配图却是刚做好的精致美甲。”
向延臻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
“我懂了，这叫人设包装与现实脱节。”
第二天，他不动声色地让HR查了那个女实习生的简历。
果然，学历和工作经历全是伪造的。
总监的恋爱脑，在铁证面前，瞬间清醒。
向延臻回家后，一脸兴奋地向我邀功。
“老婆，我今天是不是出师了？”
我捏了捏他的脸。
“嗯，表现不错，有我七成的功力了。”
他抱着我，在我耳边低语。
“那......作为奖励，我们是不是该进行下一步了？”
“什么下一步？”
“为我们家培养一个，自带雷达的下一代。”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和期待。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我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算计，没有试探，只有满满的爱意和温柔。
我忽然觉得，我这身屠龙技，或许最大的意义，不是用来战胜敌人，而是用来守护我爱的人，和我们共同的家。
我踮起脚，吻上了他的唇。
“好啊。”
“不过，胎教内容得我来定。”
“鉴婊剧就算了，太初级。”
“我们直接上《刑侦档案》和《犯罪心理学》。”
10
一年后，我生下了一个儿子。
向延臻给他取名，向知意。
知晓的知，意愿的意。
希望他能知世故而不世故，知人心而存善意。
小家伙完美地继承了我的警觉和向延臻的沉稳。
别的婴儿看到陌生人会哭，他只会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对方看，仿佛在进行风险评估。
婆婆抱着他，笑得合不拢嘴。
“你看这小眼神，跟小瑶小时候一模一样。”
向延臻对此深以为傲。
“那是，我儿子的雷达，出厂设置就是顶配。”
向赏薇在瑞士完成了心理治疗和线上课程，没有回国。
她申请了当地的一所大学，开始学习园艺设计。
她偶尔会给我们寄来她亲手种的花，或者一些设计草图。
有一次，她寄来一张照片。
照片上，她站在一片绚烂的花海里，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没有化妆，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照片背后写着一句话：
“嫂子，我现在才知道，靠自己双手创造出来的东西，比靠眼泪换来的，要踏实得多。”
我把照片放在了书桌上。
我的“绿茶雷达”，在面对这张照片时，一片静默。
它知道，那个曾经的对手，已经从游戏里退场，开始了她自己的新人生。
而我的生活，也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
我不再需要时时刻刻开启雷达，去防备身边的每一个人。
因为我最强大的队友，已经站在了我的身边。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抱着向知意在花园里晒太阳。
向延臻走过来，从背后环住我。
“在想什么？”
我指着不远处一株含苞待放的玫瑰。
“我在想，是等它自己开，还是帮它一把。”
向延臻笑了。
他低下头，在我脸颊上亲了一下。
“老婆，别什么事都想着自己动手。”
“有时候，静静地等待，也是一种智慧。”
我靠在他怀里，看着远处玩耍的儿子，看着身边温柔的丈夫，看着这个被我亲手守护下来的家。
微风拂过，花香阵阵。
世界，前所未有的安宁。
我的屠龙技，或许没有烂在肚子里，但我想，它大概可以，就此封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