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在足浴店当技师的第四年,我端着木桶走进888号包厢,看见了我的亲妈和妹妹。
她们是这里的VIP客户,我是工号66的技师。
妹妹正靠在沙发上玩手机,妈妈看到我蹲下身试水温,脸上的面膜差点裂开。
沉默了几秒,她用脚尖踢了踢我的膝盖,语气刻薄又尖酸:
“哟,这不是咱们家的硬骨头吗?怎么骨头软到给人洗脚来了?”
她转头对妹妹笑,声音大得刺耳:“看见没,这就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我没说话,面无表情地把她的脚按进水里,力道适中地开始按压穴位。
她疼得龇牙咧嘴,却又不肯抽回脚,非要享受这所谓的“征服感”。
按完一只脚,她从包里掏出几张红钞票,像打发叫花子一样扔进水盆里:
“叫声妈,这钱就是你的小费,够你洗好几双脚了吧?”
我淡定地把湿漉漉的钱捞出来,放在旁边的托盘上,继续按另一只脚:
“女士,本店规矩,小费请扫前台二维码,现金不卫生。”
有什么好羞耻的呢?当年她为了给妹妹买钢琴,断了我的生活费逼我辍学。
而我现在靠力气吃饭,不偷不抢,比她那颗偏心到发烂的心,干净多了。
1
包厢内的空气凝固,林惠茹的脸色变得铁青。
门外的服务员路过,好奇地往里探头。
林惠茹觉得丢了面子,猛地把脚从盆里抽出来。
水花溅了一地,也溅湿了我的制服。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她指着我的鼻子骂。
江柔终于放下了手机,她故作惊讶地捂住嘴,眼神里却全是幸灾乐祸。
“呀,姐姐,你怎么在做这种工作?”
她伸出那双白嫩的脚,在空中晃了晃。
“姐姐手粗,茧子那么多,可别把我的皮磨破了。我这双脚是要踩钢琴踏板的,金贵得很。”
林惠茹冷笑一声:“听到没有?跪下给你妹妹擦脚。擦干净点,要是弄伤了她,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我站在原地没动,膝盖挺得笔直。
“女士,跪式服务是泰式项目的礼仪,您点的是中式足疗。如果您需要跪式,得加钱。”
林惠茹气笑了,她抓起旁边的茶杯,作势要砸过来。
“我是你妈!让你跪下还要加钱?你也配跟我谈钱?既然你这么喜欢洗脚水,那就喝个够!”
她手腕一抖,茶杯里的热水泼向我的脸。
我侧身一避,热水全洒在她放在旁边那只名贵的鳄鱼皮包上。
那是爱马仕限量款,几十万。
“啊!我的包!”林惠茹尖叫起来,声音像被人掐住脖子的鸡。“江宁!你故意的!经理!把你们经理叫来!我要投诉!”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江国强,我的父亲,他是来接妻女回家的。
看到包厢里的一地狼藉,他皱起眉头。
视线扫过林惠茹湿漉漉的包,最后落在我身上。
那一刻,他的表情像吞了一只死苍蝇。
震惊、嫌弃、厌恶,唯独没有心疼。
他大步走过来,压低声音怒斥:“你怎么在这里?穿成这样,丢不丢人?”
我看着这个男人。
四年前,也是他,把我的行李扔出家门,说江家没有我这种不听话的女儿。
“江先生,我是这里的66号技师。”我语气平淡,像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
“我在工作,不偷不抢,哪里丢人?”
江国强气得脸上的肉都在抖,他指着门外:“你故意在这工作,就是为了恶心我们是不是?”
“全城那么多工作你不干,非要来给人洗脚?”
“你是想让人知道,江家的女儿是个下九流?”
江柔在一旁煽风点火:“爸,姐姐肯定是缺钱了。”
“毕竟她没有学历,手也废了,只能干这种粗活。”
“你也别怪姐姐,她也是为了生存嘛。”
这一刀补得真准。
江国强深吸一口气,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啪的一声,甩在按摩椅上。
“这里有五万块。拿着钱,辞职,滚出这个城市。永远别让我再看见你。”
我看着那张卡。
五万块。
买断我们的血缘关系?还是买断他的羞耻心?
我走过去,捡起那张卡。
林惠茹冷笑:“还装什么清高,最后还不是要拿钱。果然是穷疯了。”
我两根手指夹住卡片,当着他们的面,用力一折。
“咔嚓”,卡片断成两截。
我手一松,断卡掉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我是凭手艺吃饭。”我抬起头,直视江国强的眼睛。“不像某些人,凭不要脸活着。”
2
“你!”江国强气得扬起巴掌就要打我。
林惠茹也在一旁尖叫:“反了天了!打死这个不孝女!”
巴掌带着风声落下。
我没躲,抬手,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这四年,我每天按几十个客人的脚,练就了惊人的手劲。
我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死死扣住他的脉门。
江国强痛得脸色发白,挣扎了几下,竟然纹丝不动。
“放手!你个逆女!”
我冷冷地看着他:“江先生,这里是公共场所。动手打人,是要进局子的。你是体面人,不想明天上头条吧?”
说完,我用力一甩。
江国强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沙发上。
林惠茹冲上来想挠我的脸。
我眼神一凛,猛地转头瞪向她。
像是一头被逼入绝境的狼。
林惠茹被吓住了,举在半空的手僵在那里。
“888包厢服务结束。”我整理了一下衣领,语气冰冷。
“请结账。如果不结,我就报警说有人吃霸王餐。”
江柔见势不妙,赶紧拉住林惠茹:“妈,算了,别跟这种人计较。外面好多人看着呢。”
江国强铁青着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晦气!”
他扔下一沓钱,带着妻女狼狈离开。
出门前,江柔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恶毒和挑衅。
我也看着她。
那个被捧在手心里的“天才”。
那个踩着我的尸骨上位的妹妹。
等他们走远,我才靠在墙上。
手止不住地颤抖。
不是怕。
是恨。
回到休息室,店长张姐看我不对劲,递给我一杯温水。
“怎么了?刚才那家客人很难缠?”
同事们也围上来八卦。
“66号,那谁啊?看着挺有钱的。”
“听说把你包弄湿了要赔钱?”
我喝了一口水,压下翻涌的情绪。
“前雇主。”我淡淡地说。
思绪却被拉回了四年前。
那是我人生的分水岭。
我曾经也是个拿画笔的人。
美院附中专业第一,拿到顶级美院的录取通知书。
那天我兴冲冲回家报喜,推开门,却看到林惠茹在撕我的通知书。
碎片像雪花一样散落一地。
旁边是一架崭新的施坦威钢琴。
“家里资金紧张,只能供一个艺术生。”林惠茹说得理直气壮。“小柔更有天赋,钢琴更烧钱。你是姐姐,要让着妹妹。”
我发疯般去抢地上的碎片。
那是我的梦想,是我熬了无数个通宵换来的未来。
江国强一脚踹在我心口:“抢什么抢!让你去打工你就去!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江柔站在楼梯上,穿着白色的公主裙。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看一条狗。
我不甘心,我决定勤工俭学也要去上学。
我开始在画室兼职,没日没夜地画。
一个月后的雨夜。
江柔嫉妒我的画拿了金奖,而她的钢琴比赛失利。
她冲进我的房间,毁了我的参赛作品。
我推了她一下,她顺势倒地,捂着手哭喊:“手疼!弹不了琴了!”
林惠茹冲进来,不问青红皂白,拿起厚重的精装画册。
用尽全力地,砸向我的右手:“既然你不知好歹伤了妹妹的手!那你这双手也别想要了!”
食指粉碎性骨折,医生说,恢复不好,以后很难再拿精细的画笔。
出院那天,家里空无一人。
桌上放着断绝关系协议书,他们带着江柔去国外“疗伤”镀金,彻底抛弃了我。
我没哭,我把所有的画笔都烧了。
火光照亮我那根畸形的手指。
从此,世上再无天才画家江宁,只有技师66号。
张姐听完我的话,气得要把手里的瓜子捏碎:“这种人也配当妈?畜生都比她有良心!”
我笑了笑,低头看自己指节粗大的手。
既然他们自己送上门来,那这笔账,该算了。
3
平静的日子没过两天,经理突然找到我:“66号,有人点名要你服务。是个大老板,在至尊包厢。”
我心里有了预感。
推开门,果然,只有江国强一个人。
他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上,桌上放着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
看到我进来,他换上一副伪善的慈父面孔:“宁宁,来了。坐,爸爸想跟你聊聊。”
我没坐,站在门口:“江先生,我是技师,只负责洗脚按摩。如果不做项目,请不要占用我的工作时间。”
江国强脸色一僵,但很快恢复正常,他把那个信封推到我面前。
“爸爸知道你这些年受苦了。这里有二十万。你拿着,去别的城市开个小店,做点小生意。别在这个地方伺候人了。”
我看着那个信封。
二十万。
四年前,我的学费只要一万二,他们都不肯出,现在却大方地甩出二十万,事出反常必有妖。
“为什么?”我问。
江国强弹了弹烟灰:“小柔马上要回国举办首场个人巡回演奏会了。她是公众人物,形象很重要。如果让人知道她有个当洗脚妹的姐姐......不太好听。”
原来如此,他们怕我这个“污点”曝光,影响江柔那个高贵的“钢琴公主”人设。
所谓的补偿,不过是买断我的消失和沉默。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要出来:“江先生,你的钱,我不稀罕。只要你们不来招惹我,我嫌脏,懒得提你们。”
见我不为所动,江国强终于撕下伪装。
他猛地把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眼神变得阴狠毒辣:“江宁,你别给脸不要脸。你要是敢在媒体面前乱说话,我就让你在这个行业混不下去。”
他走到我面前,压低声音威胁:“我知道你那个店长张姐对你不错。还有你那些同事。只要我一句话,这间足浴店明天就能关门整顿。他们都会因为你丢饭碗。”
我的手攥紧。
他精准地踩在了我的雷点上。
这四年,是张姐收留了我,是同事们给了我温暖。
他们是我的底线。
我拿起桌上的茶水,全部泼在那个装钱的信封上。
茶水浸透了纸袋,红色的钞票若隐若现。
“江先生,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们一样,只认钱吗?你敢动这里一下试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我要是疯起来,江柔的演奏会,我就去门口拉横幅。看谁先死。”
江国强气得浑身发抖,拍案而起:“你敢!”
就在这时,包厢门被推开,江柔走进来。
她脸上挂着诡异的笑:“爸,跟姐姐说什么呢?媒体朋友们可都在外面等着采访我呢。”
还没等我反应,一群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涌了进来。
闪光灯咔咔作响,晃得人睁不开眼。
原来,她是故意带记者来这种“接地气”的地方作秀。
江柔走到我身边,亲热地挽住我的胳膊,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在镜头前演起姐妹情深。
“大家别误会,这是我姐姐。”
“虽然她工作......比较普通,但我从来不嫌弃她。”
“姐姐为了生活很辛苦,我今天是特意来看她的。”
她在利用我,利用我这个“底层”姐姐,打造她“亲民、善良、不忘本”的人设。
我身体僵硬,眼底一片冰冷。
江柔对着镜头假笑,嘴里说着虚伪的台词。
我侧过头,在她耳边轻声说:“江柔,戏演过了,容易翻车。”
她的笑容一滞。
但很快,她就更用力地抱紧我,指甲掐进我的肉里:“姐姐,配合一点。不然,你就等着那个张姐倒霉吧。”
4
江柔的通稿满天飞,“钢琴公主不嫌弃技师姐姐”的话题上了热搜。
足浴店一夜之间成了网红打卡地,无数人跑来围观我这个“废物姐姐”。
他们拿着手机对着我拍,指指点点。
“看,就是她,那个天才少女的姐姐。”
“长得也不差啊,怎么混成这样?”
“听说是因为人品不好,被家里赶出来的。”
“还是妹妹善良,都不嫌弃她。”
我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笑料,成了衬托鲜花的牛粪。
林惠茹趁热打铁,三天后,她带着江柔再次光临,说是要照顾我生意。
这次直接带了直播团队,美其名曰“体验生活,支持姐姐工作”。
江柔点名要我做足疗。
直播间几万人在线观看。
包厢里架着补光灯,把江柔照得像个天使。
我像个卑微的奴仆,蹲在地上给她洗脚。
江柔对着镜头甜笑:“姐姐的手法很好的,大家不要带有色眼镜看这个职业哦。姐姐,水温可以吗?”
我没说话,低头干活。
就在我转身去拿毛巾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啊——!”
第2章
江柔猛地把脚从桶里抽出来,缩在沙发上,眼泪瞬间掉下来:“好烫!好烫啊!”
她的脚背一片通红,起了几个燎泡。
弹幕瞬间炸了。
【天哪!怎么回事?】
【烫伤了?那是弹钢琴的脚啊!】
【肯定是故意的!嫉妒妹妹!】
【太恶毒了吧!亲妹妹都害!】
林惠茹冲上来,二话不说就给了我一巴掌。
“啪!”
我的脸被打偏过去,嘴角尝到了血腥味。
“江宁!你疯了吗?”林惠茹对着镜头哭诉。“你毁了她的手还不够,还要毁她的脚吗?你的心怎么这么黑啊!”
店长张姐听到动静想冲进来解释,却被门口的保镖死死拦住。
江柔哭倒在林惠茹怀里,楚楚可怜:“妈,别怪姐姐,可能是我皮太薄了......可是我的脚......以后还怎么踩踏板啊......”
这招以退为进,更是激起了网友的愤怒,直播间满屏都在骂我。
【谋杀天才!】
【这种人就该去死!】
【报警!抓她!】
我捂着脸,慢慢转过头,看着这对母女,突然笑了。
“演完了吗?”我擦掉嘴角的血迹。“演完了,该我了。”
林惠茹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我指了指头顶角落里,那里有一个闪烁着红光的小黑点。
“为了防止纠纷,尤其是像你们这种‘贵客’。”
“张姐特意装了全方位高清监控,带录音的。”
江柔的哭声戛然而止,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林惠茹也慌了神,下意识地想去挡镜头:“什么监控?你胡说八道!”
我没理她,掏出手机,连接店内监控系统。
直接投屏到包厢的大电视上。
画面显示,我转身拿毛巾的那几秒钟,江柔伸出手,偷偷把热水阀开到了最大,滚烫的热水注入桶里。
然后她咬着牙,自己把脚伸了进去,烫红之后,开始尖叫表演。
直播间弹幕出现长达三秒的空白。
随后,舆论瞬间反转。
【卧槽!自己烫自己?是个狼人!】
【这也太心机了吧!】
【自导自演?把我们当猴耍?】
【这妹妹太可怕了......】
江国强见状,冲过去试图切断电源。
但我早就备份了云端。
我冷冷地看着这出闹剧,说:“这就受不了了?更精彩的,还在后面。”
——————付费卡点——————
5
监控视频被热心网友截取,火速传遍全网,#江柔自导自演陷害亲姐#的词条冲上了热搜第一。
江柔的“完美人设”出现了巨大的裂痕。
但林惠茹还在垂死挣扎,她发了律师函,还要买水军洗白。
声明里说是我恶意剪辑视频,说我想红想疯了,利用妹妹炒作。
甚至倒打一耙,说我当年是因为品行不端被学校开除的。
我不再沉默。
我注册了一个账号,ID叫“技师66”,发布了第一条视频。
视频内容很简单,没有卖惨,没有哭诉。
只有我坐在画架前,用那只残疾的右手画画。
我的食指僵硬,无法弯曲,我就用中指和拇指夹着画笔。
那种姿势很别扭,很吃力,但我画得很快。
笔触狂野,色彩浓烈,画的是一双在火中燃烧的芭蕾舞鞋。
那是天赋的碾压,即使手废了,我的灵魂还在。
视频配文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四年前,我的手被亲生母亲砸断,换来了妹妹的施坦威。”
紧接着,我晒出了当年的证据。
那张被撕碎又被我一片片粘起来的美院录取通知书。
还有当年的医院诊断书,上面清楚写着:“右手食指粉碎性骨折,系外力重击所致。”
这颗深水炸弹,彻底引爆了网络,网友们炸了。
【天哪!这也太惨了吧!】
【亲妈砸断女儿的手?这是人干的事?】
【为了小女儿毁了大女儿,这什么家庭啊!】
【这画画得太好了吧!如果不受伤,绝对是大师级的!】
舆论的风向彻底变了,网友们化身福尔摩斯,开始深扒江家的底细。
有人发现江柔引以为傲的那些国际奖项,很多都是野鸡比赛,只要交钱就能拿奖的那种。
更有知情人士爆料,江柔在国外的四年“进修”,其实大部分时间都在混夜店、购物,根本没去上几节课。
甚至还有人扒出了她整容前的照片。
林惠茹的“教育家”形象瞬间崩塌,被称为“恶毒后妈式亲妈”。
江国强的公司股价开始剧烈波动。
董事会对他施压,要求他处理好家务事,别影响公司形象。
他们的电话像催命符一样打进来,发短信威胁、利诱、求饶。
“宁宁,快把视频删了!你要多少钱都行!”
“你是要毁了这个家吗?”
“我是你妈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全部拉黑。
只回了一条信息给个陌生的号码:“周六的演奏会,我会送份大礼。”
江柔在社交媒体上发疯,诅咒我不得好死,说我全是造谣。
却不知道,这正是她崩溃的开始。
张姐拍着我的肩膀,递给我一根烟:“宁宁,这次咱们不忍了,干翻他们!”
我没接烟,看着窗外的霓虹灯:“不仅要翻。还要把他们踩进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6
周六,江柔的个人巡回演奏会首演,如期举行。
虽然网上骂声一片,但票早就卖出去了,而且很多是送给名流和媒体的公关票。
林惠茹想强行挽尊,她安排了大量的安保,把剧院围得像铁桶一样,生怕我冲进去闹事。
但我根本没去现场,我坐在一家网吧的包厢里。
面前摆着两台电脑,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
演奏会开始。
直播画面里,江柔穿着白色的高定礼服,像只骄傲的天鹅。
她坐在那架昂贵的施坦威钢琴前,深吸一口气,开始弹奏。
曲目是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三钢琴协奏曲》,号称世界上最难的钢琴曲之一。
琴声流淌而出,流畅、激昂、完美无缺,仿佛真的是天才降临。
现场的观众渐渐安静下来,沉浸在音乐中。
林惠茹在台下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只要这场演奏会成功,之前的丑闻都可以说是抹黑。
就在全场气氛达到高潮时。
突然,现场的大屏幕黑屏了。
紧接着,切入了一段晃动的视频画面。
视频里,是江柔在琴房里发脾气,她把琴谱撕得粉碎,用力砸着琴键。
“这破曲子太难了!我练不会!”
“手都要断了!我不练了!”
画面一转,是林惠茹在旁边哄她。
“乖女儿,不用练那么熟。”
“妈都安排好了。”
“到时候让替身在后台弹,或者直接放录音。”
“你只要穿得漂漂亮亮的,在台上对口型......哦不,对指法就行。”
“表情要到位,要陶醉,懂吗?”
“钱我都打点好了,没人会发现的。”
这段视频一出,全场哗然。
但台上的江柔,已经吓傻了。
她惊恐地看着大屏幕,双手已经离开了琴键,捂住了脸。
然而,最讽刺的是,现场音响里传出的琴声,还在继续!
琴声没停!人停了!
而且是当着几千名观众,当着全网直播的面!
“退票!骗子!”
有人带头喊起来。
紧接着,愤怒的观众开始往台上扔水瓶、荧光棒。
“滚下去!假弹!”
“什么天才少女,就是个笑话!”
江柔在台上不知所措,尖叫着想要逃跑。
却被长长的裙摆绊倒,摔了个狗吃屎。
林惠茹冲上台,抢过麦克风解释:“是设备故障!是有人陷害!保安!把屏幕关掉!”
但我怎么会给她机会?
直播间里,我放出了最后一段实锤——那个“替身”的自述录音。
替身正是我以前在画室认识的一个贫困生。
被她们威逼利诱,签了保密协议。
“我是江柔的替身......她所有的比赛录音,都是我弹的......”
这一夜,江家彻底成了全城的笑话。
我在微博发完最后一段话:“江柔,你的才华是买的,你的名声是骗的。现在,梦该醒了。”
7
演奏会事故,成了压死江家的最后一根稻草。
后果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江柔被行业协会永久封杀,所有的代言解约,面临巨额违约金。
主办方起诉她们欺诈,要求赔偿损失。
林惠茹被学校停职调查,有人趁机举报她过往学术造假,收受贿赂。
教育局介入,她的名声彻底臭了。
江国强的公司,因为这一连串的丑闻,股价连续跌停。
银行抽贷,资方撤资。
董事会联名罢免了他的职务。
不久后,公司宣布破产清算。
曾经风光无限的江家,从云端跌入泥潭。
豪宅被法院查封。
那架昂贵的施坦威钢琴,也被拉走抵债。
豪车被拖走。
他们被迫搬进了城中村的一间破旧出租屋。
那是他们曾经最看不起的地方。
我也听到了很多关于他们的消息。
听说他们开始互相撕咬。
江国强怪林惠茹教女无方,毁了他的事业,每天酗酒,喝醉了就动手打林惠茹。
林惠茹怪江柔不争气,烂泥扶不上墙,毁了她半辈子的心血。
江柔受不了这种巨大的落差,她从“公主”变成了过街老鼠,她开始变得疯疯癫癫。
把所有的气都撒在父母身上。
有一天深夜,我正准备下班,突然接到了警察的电话:“你是江柔的姐姐吗?你家出事了。”
原来,江柔在绝望中染上了违禁品,产生幻觉后,她在出租屋里纵火。
一边点火一边喊:“烧死你们!烧死那些看不起我的人!”
火势很大,虽然最后被扑灭了,但后果惨重。
林惠茹被掉下来的房梁砸断了脊椎,下半身瘫痪。
江国强因为吸入浓烟过多,导致中风偏瘫,口眼歪斜,连话都说不清楚。
而江柔因为纵火和吸毒,被当场抓获,等待她的,将是漫长的牢狱之灾。
警察问我:“你要来看看他们吗?毕竟是直系亲属。”
我正在给一位老奶奶修脚。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手中的动作:“不好意思,警官。我没空,我很忙。我还要赚钱吃饭。”
挂断电话,我继续平静的给老奶奶修脚
我没有报复后的狂喜,也没有一丝同情。
只有解脱,像是卸下背负多年的枷锁。
张姐过来,递给我一杯奶茶:“真不去看看?听说挺惨的。”
我擦了擦手上的水珠,接过奶茶喝了一口:“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我只是个看客。他们的戏演完了,我也该退场了。”
8
半年后,我和张姐一起盘下了足浴店隔壁的店面。
我没开分店,而是开了一家“解压画室”。
招牌是我亲手画的,白底黑字,简单利落。
白天,我是画室老板,教人画画,或者让人随意涂鸦发泄。晚上,我会去张姐店里帮忙,洗脚按摩这活儿干了四年,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你就是闲不下来。”张姐笑着骂我。
“习惯了。”我说。
我的手不能画精细的工笔,那些需要指尖力量的细腻笔触,我做不到了。
但我找到了另一条路。
我用刮刀,用海绵,甚至直接用手掌涂抹颜料,创造出一种狂野的泼墨油画风格。那种充满力量和撕裂感的画作,意外地受欢迎。
有个收藏家看了我的画,出价十万。
“你这画太有情绪了,像在宣泄愤怒。”他说。
我没接话,只是递给他账号。
后来,有画廊邀请我办展,我婉拒了。
“不急,等我准备好了再说。”
我也会打听江家的消息。
听说林惠茹瘫在床上,靠低保度日。她每天躺在那间破屋子里,咒骂江柔,咒骂江国强,还咒骂我为什么不去伺候她。
但没人听她的。
江国强被送进了廉价养老院,护工嫌他没钱,给他吃剩饭剩菜。他每天流着口水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许在后悔当年那一脚,也许只是在发呆。
江柔在狱中过得更惨。她娇生惯养惯了,在里面得罪了狱友,被收拾得很惨。听说她瘦脱了相,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钢琴公主”了。
她托人给我带话,说她错了,想见我一面。
林惠茹也托人来,说她知道错了,想吃我做的饭。
江国强的养老院打来电话,说他病危了,希望我去见最后一面。
我把带话的人请了出去。
临走前,送了他一幅画。
画名叫《垃圾分类》。
画上是三个不同颜色的垃圾桶,每个桶里都装着对应的垃圾。
那人愣了一下,明白过来,脸色很难看。
“江小姐,他们毕竟是你的家人......”
“家人?”我打断他,“家人不会砸断你的手,家人不会撕掉你的录取通知书,家人不会逼你去死。”
我指了指那幅画:“有些垃圾,就该待在垃圾桶里,不可回收。”
那人走后,我继续调颜料。
没有一丝波澜。
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画室的风铃响了。
一个小女孩推门进来,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眼神怯生生的。
她看着墙上的画,眼里有光。
“姐姐......”她小声说,“我没有钱,但我喜欢画画。我可以帮你洗笔换学费吗?”
我停下手里的活,看着她。
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那个站在橱窗前渴望拥有一盒颜料的小女孩。
那个为了梦想在雨夜里哭泣的少女。
我蹲下身,和她平视。
“不用洗笔。”
我递给她一支崭新的画笔,还有一块干净的画布。
“拿去画吧。画出你想要的世界。”
小女孩眼睛亮了,小心翼翼地接过画笔,生怕弄坏了。
“真的可以吗?”
“可以。”我说,“但记住一句话,只要你不放弃,没人能折断你的翅膀。”
小女孩用力点头,跑到画板前认真地画起来。
窗外阳光正好,洒在我的手上。
我看着自己曾经断过的手指,那道疤痕还在,指节也变形了。
但终于觉得,它不再疼了。
张姐端着奶茶走过来,看着认真画画的小女孩,又看看我。
“你这是要当圣母了?”
“不是。”我喝了口奶茶,“只是不想再有人像我一样。”
“那你还挺伟大。”
“别恶心我。”
张姐笑了,拍拍我的肩膀走了。
我叫江宁。
这一刻,我的人生才刚刚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