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更新时间:2025-12-16 06:48:10

第18章:初入陆宅

兰姨带他们上了二楼,穿过一条铺着暗红色地毯的走廊,最后在东侧尽头的一扇雕花木门前停下。

“就是这儿了。”兰姨推开门,侧身让开,“少爷,许小姐,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许星澜跟着陆既明走进去。房间很大,是个套房,外间是小客厅,摆放着红木沙发、茶几和书架,里间是卧室。装修是传统中式风格,但又不显陈旧——深色木质家具线条简洁,墙上挂着水墨山水画,屏风上绣着松鹤延年,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令人心静的檀香味。

问题在于,卧室里只有一张雕花大床。

红木框架,挂着深蓝色的帷帐,床铺得整整齐齐,目测宽度超过两米,足以睡下三四个成年人。但在偌大的卧室里,这张床显得格外醒目,也格外……微妙。

许星澜站在卧室门口,脚步顿住了。陆既明也看见了,他转向还没离开的兰姨:

“还有别的客房吗?”

“少爷,真不巧。”兰姨笑容温婉,但语气没有转圜余地,“西厢那边几间房最近在修缮,墙面返潮,暂时住不了人。其他客房要么太久没住人,要么堆了杂物。老爷特意吩咐,让你们住这间,说这是家里最好的房间,不能怠慢了少夫人。”

她顿了顿,补充道:“床品都是全新的,今早刚晒过。浴室里洗漱用品也备齐了。”

说完,她微微欠身,退了出去,还体贴地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安静得能听见彼此呼吸的声音。

许星澜看着那张大床,耳根不受控制地发热。虽然理智上知道这没什么——床很大,完全可以各睡一边,互不干扰。但和一个男人,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法律上是她丈夫但实际是契约伙伴的男人同床共枕,还是第一次。

这种体验太陌生,也太……亲密。

“我睡沙发。”陆既明走向外间的那张红木小榻,那榻很窄,长约一米八,宽不足一米,他近一米九的身高睡上去,肯定要蜷着。

许星澜犹豫了下。让他睡那么小的榻,明天起来肯定腰酸背痛。而且,这毕竟是陆家,如果让佣人或者陆老爷子知道他们分床睡,反而会引起怀疑。

“床很大。”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尽量保持平静,“可以分两边睡。”

陆既明回头看她,眼神有些深,像是在评估她这话的认真程度:“你确定?”

“总比让你蜷在沙发上好。”许星澜走到衣柜前,打开,里面果然整齐叠放着备用的被褥,“一人一床被子,中间放枕头隔开,楚河汉界,互不侵犯。”

她抱出一床被子和两个枕头,开始布置。陆既明在原地站了几秒,终于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枕头,帮忙铺床。

两人沉默地忙碌着,动作间偶尔碰到对方的手,又迅速分开。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尴尬,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

铺好后,许星澜看了看:大床被分成泾渭分明的两部分,左边是浅灰色的被褥,右边是深蓝色的,中间三个枕头排成一排,像一道坚固的壁垒。

“我睡左边,你睡右边。”她说。

“好。”陆既明点头。

收拾妥当,时间还早,刚过八点。许星澜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夜风带着凉意和桂花香涌进来,后院是个精致的小花园,假山亭台,池塘里映着天上的弯月,几盏石灯发出柔和的光。

“喜欢这里吗?”陆既明走到她身边,也望向窗外。

“很安静,很有意境,适合养老。”许星澜顿了顿,“你小时候,一直住这儿?”

“嗯。父母去世后,祖父把我从寄宿学校接回来,一直住到高中毕业出国。”陆既明靠在窗框上,目光悠远,“那时候觉得院子太大,房子太空,晚上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许星澜能想象那个画面——少年时的陆既明,失去父母,被严厉的祖父接回这座深宅大院。他独自走过这些长长的回廊,坐在假山边的石凳上看书,或者望着天空发呆,计算着离开的日子。

孤独,是这座美丽庭院给他的底色。

“你祖父,”她轻声问,“对你很严格?”

“非常。”陆既明收回目光,看向她,“他常说,陆家的继承人不能软弱,不能犯错,不能有软肋。眼泪是没用的,示弱是可耻的,感情用事是致命的。”

“所以你就把自己变得无懈可击?”许星澜想起商场上那个冷静果断、从不流露情绪的陆既明。

“差不多。”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没什么温度,“在祖父眼里,情绪是弱点,喜好是破绽,感情是累赘。要想让他满意,就得成为一台精准运转的机器。”

桂花香在夜风中更浓了,甜得有些发腻。许星澜忽然想起茶室里陆老爷子的态度:“但你祖父好像……并不反对我们的婚姻?”

“他反对的是我擅自做主,没有提前告知,没有经过他同意。”陆既明纠正,“但不是反对你。相反,你今天说的那句话,很对他胃口。”

哪句话?许星澜想了想——“我进的是陆既明的门,不是陆家的门。”

“祖父不喜欢趋炎附势、唯唯诺诺的人。”陆既明解释,“如果你今天表现得诚惶诚恐,急着讨好他,或者对陆家的财富表现出过分的兴趣,反而会适得其反。但你保持了本色,不卑不亢,有骨气也有底气——这恰恰是他欣赏的。”

原来如此。许星澜暗自庆幸,自己没有为了“演好陆太太”而刻意改变。

楼下传来古老的座钟报时声,铛——铛——铛——,响了九下。

“该休息了。”陆既明关上窗,“你先洗漱,我看看邮件。”

浴室里备好了全新的洗漱用品,都是高档品牌。许星澜快速洗了个澡,换上自己带来的家居服——保守的米白色长袖长裤,布料柔软但绝不性感。

她出来时,陆既明已经铺好了中间的“楚河汉界”,三个枕头排得整整齐齐。他拿着自己的睡衣进了浴室。

许星澜快速钻进左边被窝,背对着中间那排枕头。心跳得有些快,虽然理智一再告诉自己这没什么,只是同睡一张床而已,中间还有“壁垒”,但身体的本能反应还是出卖了她的紧张。

陆既明出来时,她已经闭眼假寐。听见他关掉大灯,只留一盏昏暗的床头夜灯,然后在右边躺下,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声音。

黑暗笼罩下来,但不是全黑。夜灯暖黄的光晕染开,窗外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深色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还有远处隐约的虫鸣。

“许星澜。”陆既明忽然低声唤她。

“……嗯?”她应道,声音在寂静中有些突兀。

“今天谢谢你。”他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也格外低沉,“陪我演这场戏,应付祖父。”

“你也帮过我很多次。”她说,眼睛盯着黑暗中的某一点,“设备的事,晚宴的事,还有……很多事。扯平了。”

安静了一会儿,只剩下呼吸声。许星澜以为他睡着了,正要放松下来,却听见他又说:

“祖父可能会经常叫我们回来吃饭,或者住下。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或者不愿意,可以告诉我,我会找理由推掉。”

“没关系。”许星澜翻了个身,面对天花板,虽然看不见他,但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协议期间,我会配合。而且……”

她顿了顿:“你祖父其实没那么可怕。他只是……习惯了用那种方式保护他在意的人和事。”

陆既明沉默了更久。久到许星澜以为这次他真的睡着了。

然后,她听见他极轻、极低地叹息一声,像羽毛拂过夜色:

“有时候,我希望这不只是演戏。”

她瞬间清醒,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那句话太轻,太模糊,在黑暗和寂静的掩护下,像一句梦呓,一个幻觉。她甚至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或者过度解读。

但他没再说话,呼吸渐渐平稳绵长,仿佛真的睡着了。

许星澜睁着眼,望着头顶黑暗中模糊的床帐轮廓,久久无法入睡。

月光缓慢移过窗棂,光影在房间里悄然流转。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也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一臂之隔,另一个人的体温和气息,在这深秋的夜里,形成一种微妙的存在感。

那句话,是真的吗?还是只是她幻听?

如果是真的,又是什么意思?不希望只是演戏,那希望是什么?

无数问题在脑中盘旋,但没有答案。

夜渐深,虫鸣也歇了。许星澜终于抵挡不住困意,意识渐渐模糊。

半梦半醒间,她似乎感觉到有人轻轻拉高了她这边的被角,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然后是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消散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