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更新时间:2025-12-16 10:50:31

第二天,天刚擦亮,顾长风就醒了。

他动作极轻地穿好衣服,下炕时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墙角。

往常,那个位置的被子总是拱起一个小小的山包,里面的人睡得雷打不动。

可今天,那里却是空的。

许知知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桌边,小口小口地啃着昨晚剩下的半个馒头。

她听从了他的嘱咐,在单薄的衬衫外又套了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头发也利落地扎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在晨光中亮得惊人的眼睛。

顾长风的动作顿了一下。

“醒了?”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沙哑。

“嗯,等你一起去打水。”许知知抬起头,冲他笑了笑,嘴角还沾着一小点馒头渣。

那笑容,干净又坦然,像戈壁滩上初升的太阳,晃得他眼神飘忽了一下。

“外面冷。”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去院子里洗漱,动作比平时快了几分。

很快,两人便出了门。

顾长风一手一个水桶,走在前面。他刻意放慢了脚步,高大的身躯在前面,正好为她挡住了清晨凛冽的寒风。

从家属区到黑水河,大约一里多地,路并不好走。

脚下是松软的沙地和硌脚的碎石,深一脚浅一脚,很是费力。

顾长风沉默地走着,耳朵却一直注意着身后的动静。他预想过她会喊累,会抱怨,甚至会哭鼻子。

可走了好一段路,身后传来的,只有细细碎碎、却节奏平稳的脚步声。

她一声没吭。

“前面有石头,看着脚下。”路过一片乱石滩时,他冷不丁地开口提醒。

“知道了。”许知知应了一声,声音听起来很平稳,没有一丝喘息。

顾长风心里有些诧异。

他回头瞥了一眼,只见她正小心地跟在他踩过的脚印上,神情专注,完全不像一个养在京市的娇小姐。

“这里,就是我们哨所唯一的水源?”许知知看着越来越荒凉的四周,终于开了口。

“嗯。”

“水不够用吧?”

“省着点,够喝。”顾长风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简练。

“我是说,不能用这水浇地吗?”许知知问出了关键。

顾长风的脚步顿了顿,侧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这水是咸的,浇什么死什么。”

许知知“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她心里却在想:咸水,也不是没有办法,等后面她的万木生息植物异能升级,获得的奖励应该会有处理咸水的法子。

又走了一会儿,空气中传来一股淡淡的咸腥味。

绕过一个沙丘,一条浑浊的、泛着黄褐色的“河”出现在眼前。

这便是黑水河。

它与其说是河,不如说是一条宽一些的水沟。河水流速缓慢,河道两岸凝结着一层白花花的盐霜,光秃秃的,看不到一点绿色。

这就是整个七号哨所的生命线。

许知知看着这条毫无生气的河,心里却一点都不失望。

越是绝境,姐越冷静,改造起来获得的“生命回馈”才越多。这在她眼里,不是挑战,而是下一个巨大的经验包。

顾长风熟练地走到河边一处地势稍平坦的地方,将水桶沉入水中。

浑浊的河水灌入桶中,发出“咕咚咕咚”的声响。

许知知没跟过去,而是在岸边慢慢踱步,装作好奇地四处打量。

她走到一处靠近水边的地方,脚下一滑,像是没站稳,惊呼一声,身子一歪。

“小心!”顾长风刚打满一桶水,回头就看到这惊险一幕,心脏猛地一跳。

他放下水桶,三步并作两步跨过来,伸手捞住了她的胳膊。

“没事吧?”

许知知已经被他扶稳,她摇了摇头,脸色有些发白,像是吓到了。

“没事,就是脚滑了一下。”

她的右手刚才为了稳住身形,不小心浸入了冰冷的河水里,此刻正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

没人知道,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已经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检测到高盐度、高碱性水源,蕴含微量有毒矿物质,生命活性极低,无法直接用于催生。】

果然如此。

许知知心里有了数,面上却不动声色。

顾长风见她没事,松了口气,眉头却拧得更紧了,“站远点,这里危险。”

他的语气很冲,带着几分后怕的严厉。

许知知乖乖地点头,退后了几步。

顾长风这才转身继续去打第二桶水。

许知知的目光在贫瘠的河岸上逡巡,忽然,她眼前一亮。

在离水面几米远的一片盐碱壳上,竟然顽强地长着一丛半死不活的、灰绿色的小植物。

那植物也就巴掌高,叶片小而厚实,像多肉植物,上面蒙着一层灰尘,看起来毫不起眼。

但在许知知的【灵植勘探】的模糊感应里,这株小植物的生命力,竟然比周围所有的一切都要顽强。

她立刻来了兴趣。

她几步走过去,蹲下身仔细观察。

顾长风打完水,提着两个沉甸甸的水桶走过来,就看到她蹲在地上,像发现什么宝贝似的,正研究着一丛他看都懒得看的野草。

“这是什么?”许知知抬头问他,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

顾长风看了一眼,摇头:“不知道,一种杂草。这里很多。”

“它能长在盐碱地里?”

“嗯,死不了。”

许知知更兴奋了。

这说明这株植物有极强的耐盐碱性!如果能研究出它的特性,或许可以用于改良普通作物!

她从口袋里掏出昨天顾长风给她的那块干净手帕,小心翼翼地连根带土地挖起了一小株植物,仔细地包好。

顾长风看着她这一系列珍而重之的动作,眼神复杂。

别人家的媳妇,喜欢的是花、是新衣服、是城里的好东西。

他的媳妇,却对着一棵野草两眼放光。

真是……奇怪。

可看着她那副专注又欣喜的模样,他心里那点疑惑,又莫名其妙地化成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纵容。

“走了。”他沉声说道,率先提着水桶转身。

回去的路,比来时要艰难得多。

两个水桶装满了水,分量极重。顾长风一手一个,走得却依旧很稳。

他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古铜色的臂膀上,肌肉贲起,充满了力量感。

许知知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我……我帮你抬一个吧?”她小声提议。

顾长风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拒绝:“不用。”

许知知撇撇嘴,没再坚持。

她知道,这个男人的大男子主义,有时候就跟戈壁滩上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两人沉默地走着,快到家属区时,远远地就看到自家院门口围了一小撮人。

许知知眼神好,一眼就认出了为首那个咋咋呼呼的身影。

刘翠花。

她正指着许知知家那块已经翻好的试验地,唾沫横飞地跟旁边几个军嫂说着什么。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穿着干部服的男人,看起来像是她的丈夫。

离得近了,她们的说话声也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

“……我就不信了!那盐疙瘩地,凭她一个娇小姐就能种出菜来?这里面肯定有鬼!”

“就是!说不定是顾团长从哪儿搞来的好种子,偷偷给她种的,就为了给她长脸!”

“咱们在这儿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凭什么她一来了就搞特殊化?”

刘翠花的声音又尖又利,充满了不甘和嫉妒。

周围几个军嫂虽然没附和,但脸上的神情也有些动摇。

顾长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几个人。

许知知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别冲动。

她知道,这种事,吵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刘翠花就是个搅屎棍,越搭理她,她越来劲。

可顾长风显然不这么想。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已经结了冰。

他一声不吭地将两个沉重的水桶,重重地顿在了地上。

“砰!”

一声巨响,像是砸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正说得起劲的刘翠花吓了一跳,尖锐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一回头,就对上了顾长风那双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