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把自己和老公宋赫然相知相爱的爱情融入一幅画,参加中国美术奖评比。
我落选了。
可获奖作品,却是一副和我创作理念一模一样的画。
我想不通,这种私密的创意也会撞车。
我立刻拨通老公的电话:
“名单出来了,获奖的不是我。”
电话那头,老公声音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安慰我:
“也许这世上,还有另一对像我们一样刻骨铭心的人呢?”
“没关系的,等我出差回来给你带礼物,开心最重要。”
挂断电话,我的心一片冰凉。
确实世界上或许真的还有一对像我们一样经历刻骨铭心的人。
可,
我只告诉他我没获奖。
没告诉他,获奖的作品是什么。
01
调整情绪,我直奔颁奖晚宴现场。
入场后,我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一个被人围在中间的女人。
此次比赛的获奖者——苏晴。
在我观察她的同时,她也和我对上了视线。
但她在看清我的瞬间,眼神变得慌乱,装作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
我心下了然,正想开口,主办方已经热情地叫住了她:
“苏晴,这位是宫然,也是本次大赛的参赛选手,你们可以交流一下。”
她脸色有些苍白,拿着香槟的手指紧绷,笑容也十分勉强。
“宫......宫小姐您好。”
看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我没忍住笑了一声。
“苏小姐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目光快速扫过她全身。
那身豪华的装扮,显然与她初出茅庐的身份和气质不符。
我开口问道:
“这次获奖的作品理念是关于两人恋爱的深刻历程,看来苏小姐的男朋友的故事很特别啊。”
听到我的话,她显然更加紧张了。
她指节微微泛白,声音带着不自然的颤抖:
“是啊,我们认识很久了......他说,和我在一起才真正懂得了什么是真爱。”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其实,他才是我的灵感缪斯。”
“本来初稿只是记录我们的初遇,后来觉得太平淡了,又增加了一些概念,觉得那应该是真爱。”
我参赛的作品名称叫《初遇》。
她的参赛作品就叫《真爱》
多么讽刺。
她凭借偷来的情书斩获桂冠,再把原作者贬为庸常,仿佛这样就能掩盖她趁虚而入的窃贼本质。
我笑着附和,顺势加了她的微信。
最新的一条朋友圈,就是那张获奖证书:
【特别感谢老师一路指导,这是我收到最棒的生日礼物!】
看看时间,那天正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他说出差忙碌,拒绝了我过去陪伴。
原来,不是怕我奔波,是怕我打扰了他为别人庆祝。
我们之间,我始终怀揣着一种混杂的幸福与亏欠。
幸福于他多年来无微不至的包容与支持,让我能心无旁骛地沉浸于画室的一方天地。
亏欠于自己在这段婚姻里,似乎永远只是个专注自我、索取照顾的角色。
当他在工作与家庭间奔波时,我连一顿像样的晚餐都鲜少为他准备。
每次看到他默默整理我凌乱的画具,我总会心生歉疚,问自己是否太过沉溺自我,是否算得上一个合格的伴侣。
现在,我终于明白,真正该背负这份愧疚的,从不是我。
我收起手机,压下翻涌的思绪。
再抬眼时,脸上已是风平浪静。
苏晴依旧紧张,脸色写满不安,生怕我发现了什么。
我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你生日那天,刚好是我的结婚纪念日。真巧,我收到的礼物,跟你是同款呢?”
那份礼物,是一套蓝宝石首饰。
里面那条项链,是我最崇拜的学长设计的。
从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宋赫然就知道我喜欢那位学长的作品。
他嘴上嚷着吃醋,但还是默默托关系、找人脉给我弄来了他各个时期的作品。
他说他自信,知道我整颗心都是他的。
他说看到我高兴,他就更加满足。
上个月,我无意间在他书房看到那条项链的竞拍记录,还暗自期待了许久。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视若珍宝的惊喜,不过是他为别人精心选礼时顺带的敷衍。
单独的蓝宝石项链,是我的结婚纪念日礼物。
这套完整的珠宝,送给了眼前这个女生。
苏晴听到我的话,脸上的笑容更僵硬了,嘴唇微张,却只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
可笑。
宋赫然千挑万选,就选了这样一个场面都撑不住的废物。
我没再多言,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了晚宴。
坐进车里,我打通了哥哥的电话。
他是宋赫然所在学校的股东,宫家如今的当家人。
“哥,留给宋赫然的校长位置取消吧,我要离婚。”
“嗯,他出轨了自己的学生。”
02
宫家的法务团队堪比侦探。
不过短短几个小时,我就收到了一个压缩包。
里面不止有宋赫然出轨的实证,更将他这几年的行踪轨迹扒得清清楚楚。
去年夏天,我在厦门参加美术展。
宋赫然说想我,专程飞了过来。
但他在等我的间隙里,带着小情人去了海滩冲浪。
就连他发给我的那张报备图,都是苏晴给他拍的。
还有,我为了准备参赛画稿长时间熬夜,昏倒在去美术院的路上。
路人用我手机打通电话,他说在香港出差,拜托先把我送去医院。
也是那天,我被诊断出宫外孕。
我体谅他工作辛苦,自己预约了流产手术。
原来,那天是苏晴生日。
他飞去香港,不过是为了给她准备惊喜。
就连他事后给我请的营养师,都是苏晴的同学。
他带回来安慰我的礼物,也不过是他们在香港逛街时,顺手拿的奢侈品配货。
我翻着苏晴的朋友圈,一件件比对:
凡是我收到的礼物,她总会提早或推迟一两天,晒出同款但更贵重、更用心的版本。
宋赫然是真的把她放在了心尖上。
压缩包里的内容远不止宋赫然的背叛。
还有那些受宫家照拂,口口声声喊我“嫂子”的人。
他们人前依旧拿着宫家好处,人后奉承着宋赫然和苏晴的般配
这些人,想必不用我动手,哥哥自然会清理干净。
我一页页往下翻,心一寸寸沉下去。
直到一份血液检测报告出现。
苏晴的父亲,竟和我妹妹林舒一样,是稀有血型。
还没点开详情,我的手指已不受控地颤抖,头皮阵阵发麻。
我用力按住右手,点开了那个文件夹。
苏晴的父亲,就是当年载我妹妹的网约车司机。
妹妹那天是来找我的路上出的车祸,两人一同被送进抢救室。
但是宋赫然提前联系医院,把稀缺的血液优先供给了苏晴的父亲。
一瞬间,我如坠冰窟。
那天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妹妹脾脏破裂大出血,但是医生告诉我血库告急,要从其他医院调取库存。
她情况危急,已经不再适合转院。
最终,妹妹没能等到其他医院的血液供给。
我眼睁睁看着她的脸色一点点灰败,身体一点点变冷,几乎哭到窒息。
明明不在本市的宋赫然,却在接到我电话后迅速出现。
他笨拙地安慰我,跑前跑后处理所有琐事,反复说:
“不怪你,是那个卡车司机的错。这不是你的问题,不要责怪自己。”
是的,妹妹是在来找我的路上出事的,我没办法原谅自己。
这件事之后,我心理问题严重,常常做噩梦睡不着觉。
是他陪我看医生,陪我熬过那段至暗时刻。
谁会想到,这个看似无微不至的丈夫,竟是这一切悲剧的根源。
那时的我,精神濒临崩溃,连最爱的画画都没办法专注,又怎能看穿他的破绽?
现在看到这些证据,那些忽视的细节一个个好像变得清晰起来。
他那段时间报备异常频繁,生怕我找不到他;
向来不用电子产品的他,突然多出一部备用机;
他能毫不迟疑地说出我口红的准确色号......
人不会无缘无故改变,只怪我太过信他,才让他有机会把利刃刺向我的至亲。
“啪——”
一声脆响唤回了我的理智。
我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竟然捏坏了手边的玻璃杯。
掌心传来的刺痛让我微微回神。
我必须保持冷静,才能给他们好好回个礼。
这时,哥哥给我发来消息。
是校庆邀请函。
“苏晴刚获奖,这次校庆一定有她的发言环节,你替我出席吧。”
最年轻的校长候选人和最年轻的美术奖得主,多么光彩的师徒。
六十周年校庆,如此万众瞩目的时刻。
我怎么能不去祝贺一下呢?
03
回到A市这天,刚好是校庆日。
飞机刚落地,手机就接连弹出了宋赫然的消息。
【然然,你回A市了吗?】
【突然想念校门口那家酸奶酪,等你带点回来。】
【在忙吗?】
【看到了记得给我回消息,别让我担心。】
担心?
不过是怕我出现,坏了他的好事。
难怪他近来频繁报备,其实只是为了确认我的动向。
我嗤笑一声,回了张酸奶酪店门口的图片。
【物是人非,那家店早就不在了。】
图片还没发出去,他的消息已经回过来了。
【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没有就算了,照顾好自己,早点回来老婆。】
后面还加了一个自定义亲吻表情。
是我之前给他拍的动态图片。
现在看了,只觉得恶心。
这些话和他以前的风格看似没什么区别,其实细品截然不同。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虚伪呢?
我直接从机场驱车去了学校。
校庆还没开始,校长直接把我带到礼堂二楼的休息室。
这里视野很好,可以俯瞰整个大堂。
人群陆续入场,礼堂开始热闹起来。
苏晴挽着宋赫然走进来。
他们一波接一波地拥上来,殷勤问好。
名师高徒的组合,风光无限。
寒暄一阵之后,苏晴做为获奖者被拥上台发言。
她今天的装扮,比颁奖晚宴那天更隆重。
一身香奈儿高定套装,头发高高挽起,脸上画着精致的妆。
大概因为宋赫然在身边。
与上次的怯懦不同,此刻她宛若不谙世事的千金。
却处处透着做作。
“感谢各位领导、老师的厚爱,让我有机会站在这里分享这份喜悦......”
她在台上侃侃而谈,引经据典,字字句句都在颂扬学校的栽培,师长的恩情,把满堂宾客哄得眉开眼笑。
我心底冷笑。
她最该感谢的,其实是我。
没有我,她哪有机会成为宋赫然的学生。
当年,要不是我痴迷画画,他一个摄影系出身的人,又怎么会费尽心思转型成为美术系的老师。
更荒唐的是,
她说完之后,面露羞涩,环视全场后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似的开口。
“其实今天,我还有一件藏在心里很久的事要说......我最感谢的人是宋老师......”
她细数宋赫然的种种优点,坚称没有混淆师生情谊,当众表露心迹。
一时之间,目光聚焦在这两人身上。
现场气氛热烈,感叹和好奇的视线交织成一片。
台下的宋赫然一脸宠溺的看着她。
他今日穿着我买的衬衫,系着我设计的领带,腕表还是我送他的周年礼物。
在众人起哄声中,宋赫然含笑登台,半拥着苏晴接过话筒:
“诸位见谅,小孩不懂事,不应该在这么严肃的场合说这些。”
他轻拍苏晴肩头,语气纵容,
“快给各位老师、前辈道个歉。”
在场各位都是人精,哪能看不出他的态度。
立刻有人笑着打圆场:
“没事没事,这也算双喜临门了,宋教授。”
“二位才子佳人,真是天作之合!”
但是,也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我怎么记得宋教授好像结婚了啊。”
“对啊,我记得也是同行来着,叫宫然?”
“这么高调,总不会是出轨吧?”
礼堂的声学设计很好,每字每句都落进当事人耳中。
苏晴的笑意慢慢僵在脸上,一脸委屈的看向宋赫然。
他清了清嗓子,几乎没有犹豫地上前:
“请大家不要听信不实传言。”
“学校里确实一直有我已经结婚的说法,但事实上,我和前妻因为性格不合,早就和平分开了。”
他低头握住了苏晴的手。
“苏晴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我离过婚,自觉配不上她,但我们的关系堂堂正正,绝不存在第三者插足的情况。希望大家不要再传播不实信息,女孩子名声要紧,请多担待。”
名声?
既敢做第三者,还妄图保全名声?
真是既要又要。
不过听他这么一说,台下那些质疑的声音渐渐低了。
奉承的话又开始此起彼伏: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从来没听宋教授提过家里。”
“宋教授这么有担当,都当众承认了,怎么可能是假的?”
“就是,哪个小三敢这么明目张胆啊!”
还有人笑着起哄:
“什么时候办喜酒?一定要请我们啊!”
“到时候一定包个大红包!”
宋赫然满脸笑意。
像极了年少时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说那段时间,是他学术研究最瓶颈、压力最大的时候。
他说苏晴的贴心陪伴化解了他的自我怀疑。
我几乎要为他的真挚发言鼓掌了。
苏晴适时地接过话筒,
“我的父亲车祸住院,情况危急,是宋老师忙前忙后,动用了所有关系,才为我父亲争取到了最及时的治疗方案,保住了他的生命。”
“能遇到宋老师,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她话音刚落,宋赫然像是早已准备好般,拿出一枚戒指,单膝跪地。
礼堂瞬间沸腾了。
就在这片喧嚣的顶点。
一本厚重的精装画册,精准地砸在宋赫然与苏晴之间。
众人惊愕抬头。
我居高临下的站在二楼。
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礼堂:
“宋赫然,求婚这么热闹的事情怎么不通知我?”
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苏晴身上,微微一笑:
“另外,苏小姐庆功是不是忘了感谢我?”
“你的获奖灵感,难道不是从我这里'借’去的么?”
第二章
04
宋赫然看见我,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甩开了苏晴的手。
“然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眼神躲闪着不敢与我对视。
方才在台上对苏晴的维护与纵容,此刻全化作了窘迫。
苏晴站在原地,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台下那些原本奉承他们的同事、学生此刻也全都愣住了。
方才还热烈起哄的氛围瞬间冻结。
我从二楼的台阶走下来,高跟鞋的声音外清晰。
“我怎么在这里?”
我重复着他的问题,目光扫过他和苏晴,
“我不在这里,怎么有机会亲耳听到宋教授当众宣布我们早就离婚了?怎么见证苏小姐这感人至深的获奖感言和......深情告白?”
宋赫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试图解释:
“然然,这里面有误会......我们回家谈,别在这里闹,影响不好......”
“误会?”
我轻笑一声,打断他,
“你挪用我母亲给画室的专项投资,给苏晴买奢侈品、包私人会所的转账记录,是误会吗?”
我话音未落,身后的大屏幕应声亮起。
一页页清晰的银行流水、消费单据滚动播放。
台下一片哗然。
宋赫然呼吸一窒,强自镇定:
“你......你伪造这些!是为了报复我承认和苏晴的关系吗?”
“伪造?”
我不再看他,目光转向台下众人,
“苏晴此次获奖作品《初遇》的原始手稿、创作历程与我私人画稿的对比图,也是我伪造的吗?”
屏幕上的画面切换,左边是我的素描本,上面清晰记录着《初遇》的灵感来源、构图草稿,甚至还有宋赫然当年写给我的、被苏晴直接引用在作品简介里的情诗片段;
右边是苏晴提交的、看似完美无缺的参赛作品文件,但创建日期却远在我之后。
铁证如山,剽窃无可辩驳。
苏晴尖叫一声:
“不是的!那是宋老师帮我修改的!他指导我的!”
“指导?”
我抓住这个词,目光锐利地射向宋赫然,
“用我们婚姻内的私密情话,去‘指导’你的学生,助她剽窃夺冠?宋赫然,你这老师当得可真称职。”
宋赫然被堵得哑口无言,额上青筋暴起。
我知道,仅是这样还不够。
我看着他,声音陡然变冷,带着彻骨的寒意:
“这些肮脏的背叛和偷窃,我都可以暂且放在一边。宋赫然,我只问你一件事——”
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
“我表妹林舒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宋赫然的身体猛地一震,瞳孔急剧收缩,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你......你胡说什么!林舒是出车祸是意外!血库当时没血,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吗?”我按下手中的遥控器。
屏幕上出现了一份新的证据。
一段经过技术修复的没有发送成功的语音。
是林舒车祸前发给我的。
【姐!我好像看到姐夫了!在瑞金医院门口,他跟一个年轻女孩拉着手......我不敢确定,我拍张照片发给你......】
紧接着,是一段清晰的电话录音。
宋赫然的声音阴冷决绝:
【......林舒可能看到我和苏晴了,她拍了照。不能让她告诉然然......】
【对,就是那个稀有血型......想办法,让血库那边的应急方案启动,优先保证苏晴父亲那边......对,就说血源调配不及,或者直接说血源出了问题......】
【必须万无一失!她必须闭嘴!】
录音播放完毕,整个礼堂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骇人的真相惊呆了。
宋赫然面如死灰,指着屏幕语无伦次:
“假的!这是合成的!宫然,你为了搞垮我,竟然用这种手段!你好毒的心!”
“我毒?”
我看着他那张扭曲的脸,心底一片冰冷。
“宋赫然,从你为了掩盖出轨,眼睁睁看着我表妹去死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只剩下你死我活了。”
我话音刚落,几名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
他彻底慌了,猛地扑过来。
被警察拦住后,竟然跪了下来:
“然然!老婆!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是鬼迷心窍!你看在我们十年感情的份上,你原谅我这一次!我不能坐牢啊!”
我低头看着他的狼狈模样。
“从你决定牺牲林舒的那一刻,我们的感情,连同你这个人,在我心里就已经彻底腐烂了。”
旁边的苏晴见状,尖叫一声,捂着肚子软软地往地上倒去。
“我的肚子......好痛......孩子......”
可此刻,再也没有人多看她一眼。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警察身上。
“宋赫然,苏晴,”为首的警官声音冰冷,“你们涉嫌侵犯著作权、巨额财产来源不明,以及与林舒女士死亡相关的刑事案件,请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宋赫然被警察架起来,还在不死心地回头嘶吼:“宫然!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丈夫!”
我转过身,不再看他。
礼堂角落里,一个隐蔽的摄像头红光微闪,将这场校庆闹剧、这场罪恶的终结,实时传向了网络。
阳光从礼堂高窗照射进来,有些刺眼。
我却觉得,这是林舒去世后,我第一次能顺畅呼吸的时刻。
05
走出礼堂时,哥哥安排的助理快步迎了上来。
“这是宋赫然名下资产与流水的初步报告,已经申请诉前保全。”
我接过翻阅,指尖在最后一页顿住。
开曼群岛的离岸账户,资金终端指向苏晴,金额约八千万。
“重点查这笔钱的来源。特别是近两年,我通过宫家资源为他牵线的所有艺术基金和画廊项目,逐笔核对。”
“另外,”我补充,“重新深入调查苏晴父亲去年的行车轨迹,尤其是林舒出事那天的所有细节。”
助理点头,又递过一份文件:
“这是‘赫然艺术中心’的审计报告。他挪用了您早期通过家族画室注资的两千万运营款,并以中心名义,为苏晴赌博欠债的兄长提供了三千万担保。”
我揉着眉心,想起去年审计时老总监的欲言又止。
宋赫然当时信誓旦旦是短期周转,我竟信了,还让哥哥通融。
坐进车里,我深吸一口气,下达指令:
“以宫氏最大股东名义,通知所有关联银行机构,终止对‘赫然艺术中心’及关联实体的一切授信与贷款。”
“同时,联系所有与宫家合作的艺术机构、画廊和拍卖行,单方面解除与宋赫然的一切合作。理由:学术不端,品行恶劣,严重影响我方声誉。”
指尖在相册图标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点了进去。
“已隐藏”的文件夹里,躺着那些大学旧照。
其中一张,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在图书馆角落帮我整理厚重的画册侧影,夕阳的余晖落在他专注的眉眼上。
那曾是我心中关于“纯粹”最清晰的定义。
我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许久,直到屏幕的彻底暗下来。
那些镌刻进骨血里的年岁,如今剥离了滤镜,只剩下被谎言包裹的、沉闷的钝痛。
我没有再犹豫,选中,删除。
三日后,助理带来新消息:
苏晴父亲的“重病”确系夸大,当年医疗记录显示其情况远未到需挤占他人生存资源的地步。那场优先调配,实为针对林舒的清除。
开曼群岛的存款,源头是宋赫然利用宫家影响力承接的两个大型公共艺术项目资金,他通过虚报成本、伪造合同洗钱转移至苏晴名下。
助理递上加密U盘,面色凝重:
“恢复了宋赫然废弃邮箱的数据,找到他和苏晴近两年的部分聊天记录备份。”
我点开文件,密集对话呈现:
他们嘲我沉浸画室如“颜料桶”,讥我哥哥“仗势欺人”,更早盘算如何利用宫家资源为苏晴铺路,让我“净身出户”。
【宋赫然:《初遇》创意你拿去,她的就是我的。等她价值榨干,就该滚了。】
【苏晴:等她表妹彻底闭嘴,就没人提醒她了。宫家资源,迟早是我们的。】
【宋赫然:林舒的事查不到什么。血液调配是‘意外’,怪她命不好撞见我们。】
看到此处,我猛地攥紧拳头,身体因愤怒与悲痛颤抖,指甲陷进掌心。
林舒的死,他们两个人都是知情者。
我声音沙哑却坚定:
“整理所有证据,原件移交警方,备份交给我哥。”
“我要他们......为林舒偿命。”
06
警方的正式立案与校庆现场的直播录像,如同两颗重磅炸弹,让事件在舆论中彻底引爆。
宋赫然所在的大学迅速发布声明,宣布解除与宋赫然的一切聘用关系,并成立专门委员会调查其学术不端及可能存在的经济问题。他苦心经营的“赫然艺术中心”一夜之间分崩离析,所有合作方迅速切割,资金链彻底断裂,留下的只有巨额债务和无数法律纠纷。
苏晴的获奖资格被官方正式撤销,她的名字从所有相关宣传和记录中被抹去。曾经围绕在她身边的恭维与赞美,瞬间化为全网的口诛笔伐。网友们扒出她所有的奢侈品都与宋赫然的经济犯罪时间线吻合,“学术小偷”、“第三者”的标签牢牢钉在了她的身上,她试图营造的“天才画家”形象碎得一干二净。
然而,这并非结局。
警方在后续侦查中,有了更惊人的发现。
他们调取了苏晴近期的全部医疗记录,记录清晰显示,她所谓的“怀孕”完全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
她利用宋赫然对子嗣的渴望,伪造了孕检报告,目的就是为了加速逼宫上位,并以此作为捆绑宋赫然、索要更多利益的筹码。
当律师将这份医疗记录的副本放在我面前时,我竟感到一种荒诞的平静。
我将关键部分提供给了可信的媒体,“假孕争宠”的丑闻立刻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晴最后一点可能博取扭曲同情的空间也消失了,她彻底被钉在了耻辱柱上,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所有曾受过宫家恩惠却又在背后支持宋赫然和苏晴的人,都遭到了彻底的清理。
哥哥的手段向来雷厉风行,斩草除根。
我将离婚协议书递进了看守所。
宋赫然坚持要当面见我。
我答应了。
隔着一层玻璃,他憔悴了很多,眼里的光彩被绝望取代,声音嘶哑:
“然然......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我真的后悔了......是我们十年感情啊!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等我出去,我们离开这里,重新开始......”
我平静地看着他,如同看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机会?”我淡淡开口,“在你为了苏晴,默认甚至推动林舒去死的时候,你就不配再提任何机会。”
他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我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足以击碎他最后幻想的嘲讽:
“另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苏晴没有流产,因为,她从来就没有怀过孕。你寄予厚望的那个孩子,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宋赫然猛地抬头,瞳孔因极度震惊和被骗的愤怒而紧缩,脸上的肌肉扭曲,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仿佛在这一刻,才真正跌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最终,他颤抖着手,在离婚协议上签下了名字。
当我起身准备离开时,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恍惚地问:
“如果没有苏晴......我们会不会......”
我斩钉截铁地打断他:
“没有如果。你贪图宫家的资源和我的才华,她利用你的贪婪和虚荣。你们是天生一对,从根子上就烂在了一起。”
玻璃那边,传来他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哭声。
这一次,他是真的悔了。
悔不当初,也恨入骨髓。
只是,为时已晚。
07
三个月后,官司陆续落幕。
宋赫然因职务侵占、侵犯著作权、以及间接故意杀人等多项罪名并罚,获刑二十年。苏晴作为从犯,亦难逃法律严惩,她父亲涉险作伪证、骗取医疗资源,同样银铛入狱。那个赌徒兄长,也因巨额债务问题被起诉。曾经风光无限的“师徒”,将在铁窗下度过漫长的岁月。
我没有出席任何一场宣判。那些具体的刑期数字,于我而言已无意义。哥哥处理完所有后续,将一份最终报告放在我桌上。宫家的一切损失已被追回,甚至因对方违约和赔偿,反而有所增益。很讽刺,不是吗?
我卖掉了曾经的婚房,清空了所有与他有关的物品,包括那些他曾送我的、如今看来满是讽刺的“顺带”礼物。画室里,属于《初遇》的一切草稿和灵感笔记,被我投入壁炉,看着火苗将它们吞噬,化为灰烬。那不是毁灭,而是净化。我的灵感,不应被那段肮脏的过往玷污。
然后,我订了一张去法国的机票。那里有我学生时代就向往的艺术学院和博物馆。
出发前,我去看了林舒。
墓地被哥哥派人打理得很好,照片上的她笑靥如花。我放下一束她最爱的白色鸢尾,轻轻擦拭着墓碑。
“小舒,”我低声说,“他们都付出了代价。你可以安息了。”
山间有风吹过,拂动松枝,沙沙作响,像是她的回应。
在戴高乐机场,我接到了哥哥的电话。
“都安顿好了?”他问。
“嗯,刚落地。”
“那边画廊和住所都安排好了,你安心创作,什么都别想。”
“哥,谢谢你。”
“傻丫头。”他顿了顿,声音温和而坚定,“宫家的人,没人能欺负。向前看,然然,你的画布在那里。”
挂掉电话,我推着行李车走出航站楼。巴黎的天空是罕见的澄澈蔚蓝,阳光洒在身上,温暖而真实。
我深吸一口异国清冽的空气,抬眼看着这个陌生的、充满无限可能的城市。
那些关于背叛、欺骗与死亡的沉重章节,终于彻底翻过。
我的画笔,将只为我自己挥动。
(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