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骨向渊

作者:白白白小白小白 分类:传统玄幻 时间:2025-12-17 06:26:39
主人公叫凌寂的小说凡骨向渊是由白白白小白小白所著主要讲述了:血月降世,深渊入侵,这个世界,弱者不配活着!凌寂出身外域贫民窟,无天赋无背景,是连纹脉都觉醒不了的凡骨废柴,本该在某次血潮中悄无声息地死去。但他偏要活!没有金手指?那就用禁忌之术改造自己,哪怕身躯被深渊侵蚀!没有靠山?那就踩着敌人的尸体往上爬,哪怕双手沾满血腥!没有信任可言?那就把所有人都当成棋子,哪怕孤独终老!无女主,不恋爱,全程搞事业,杀伐果断不圣母!从垃圾场里的无名小卒,到横扫灰域的幸存者;从被贵族俯视的下等人,到执掌联盟权柄的黑暗枭雄。凌寂每一次升级,都伴随着尸山血海;每一次翻盘,都藏着极致算计。血月之下,深渊凝视,这个世界本就没有救世主。凌寂用一生证明:凡人想要逆天,就得比恶魔更狠,比深渊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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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级警报的声音,像是一根生锈的铁针,狠狠扎进了外域的心脏。

那不是普通的警报。

而是一种低沉而持续的共振,从第七天墙的核心塔发出,沿着能量管线一路扩散,穿过防线、穿过哨卡、穿过层层叠叠的贫民窟,最终,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开。

“呜——呜——呜——”

声音不高,却极其刺耳。

像是某种巨兽的低吼,又像是无数死者的哀嚎。

凌寂的手,已经搭在了门闩上。

他没有立刻拉开。

他在等。

等那一声,真正意味着“死亡开始”的信号。

几秒钟后,第二道警报声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低沉的共振,而是尖锐的高音,伴随着急促的鼓点,从远处的喇叭里狂乱地涌出。

“——灰潮预警提升至二级!重复,灰潮预警提升至二级!”

“所有外域居民立即就近寻找掩蔽,禁止靠近天墙防线!”

“所有拾荒队、临时武装单位,立即前往指定集合点报到!”

广播声断断续续,中间夹杂着电流的杂音,仿佛随时会被某种更大的噪音吞没。

凌寂的眼神,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平静。

二级预警。

这意味着,深渊生物的先锋,已经接近防线外围。

真正的“潮”,还没到。

但那些嗅觉敏锐、速度极快的掠食者,已经开始在黑暗中,露出牙齿。

他终于拉开了门闩。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推开,一股夹杂着尘土与铁锈味的冷风,扑面而来。

屋外的贫民窟,已经乱成一团。

有人拖着行李,疯狂地往更深处的掩体跑去;有人背着大包小包,试图冲进防线内侧,却被巡逻队粗暴地拦了下来;还有人瘫坐在地上,抱着孩子,一边哭一边骂,骂联盟、骂命运、骂这该死的世界。

“让开!让开!”

几个穿着外域临时武装制服的男人,提着枪,从街道那头狂奔而来。

他们的制服并不统一,有的是旧联盟军装,有的是工厂保安服,还有的只是在衣服外面缝了一块写着“守”字的布条。

他们一边跑,一边吼:

“所有能战斗的,全部到西集合点报到!不愿去的,一律视为逃避防务!”

所谓“视为逃避防务”,在外域,有一个更简单的说法——

枪决。

或者,更省事一点,直接丢到防线外,当诱饵。

没有人敢跟他们顶嘴。

几个年轻一点的男人,被他们粗暴地拽了出来,有人挣扎,有人哀求,有人直接被一拳打倒在地,然后被拖着往前走。

“寂哥!”

不远处,阿木从自己的小屋里冲了出来,衣服都没穿整齐,一边跑一边系扣子。

他的脸有些发白,眼神里满是慌乱:“警报……灰潮,真的来了?”

“嗯。”凌寂点头,“先去掩体。”

“掩体”,是外域人对那些勉强能挡一挡冲击波和碎片的地方的称呼。

有时候是地下室,有时候是废弃的防空洞,有时候,只是一块倒塌的水泥板下面的狭小空间。

对大多数贫民窟的人来说,那不是“安全”,只是“死得慢一点”的地方。

阿木刚要转身,就看到街道另一头,几个巡逻队的人正朝这边走来。

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他们……不会把我们也抓去防线吧?”

凌寂看了一眼那几个巡逻队员的肩章,摇了摇头:“他们只是外围治安队,抓不了我们。”

阿木松了口气,又马上紧张起来:“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去掩体。”凌寂重复了一遍,“你家附近那个,还能用吗?”

“还能……”阿木点头,又有些犹豫,“不过,昨天我路过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往里面搬东西,可能……”

“可能已经被占了。”凌寂替他说完。

阿木苦笑了一下:“嗯。”

外域的掩体,从来都是“先到先得”。

没有秩序,没有分配,没有所谓的“公平”。

有的只是拳头和运气。

“跟我走。”凌寂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去哪?”阿木连忙跟上。

“我知道一个地方。”凌寂说,“比你家那个,好一点。”

那是一处废弃的地下管道口。

位置偏僻,入口狭窄,平时很少有人会注意。

凌寂小时候,被老头带去过一次。

那时候,只是为了躲一场突然而至的酸雨。

老头说过一句话:“记住这些地方,外域的每一个洞,都可能是你多活一天的理由。”

凌寂记住了。

他们穿过几条已经被人群堵得水泄不通的街道,绕到一处相对冷清的角落。

这里的房屋更加破旧,有些已经半边坍塌,只剩下几根发黑的梁木勉强支撑着屋顶。

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砖块和废弃的机械零件,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

“这边。”凌寂弯腰,钻进一条狭窄的小巷。

小巷两侧,是两堵几乎要贴在一起的墙,中间只容得下一个人侧身通过。

阿木紧紧跟在他后面,肩膀时不时撞到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寂哥,这里……真的有掩体?”他有些不安。

“再走二十步。”凌寂说。

他们走出小巷,眼前豁然开朗了一点。

那是一片不大的空地,地面坑坑洼洼,长满了顽强的野草。

空地中央,有一块略微隆起的水泥板,上面布满了裂缝,隐约可以看到下面黑黝黝的影子。

凌寂走过去,用脚踢了踢水泥板边缘,确认没有松动,然后伸手抓住一侧的铁环,用力一拉。

“吱嘎——”

沉重的水泥板被拉开了一道缝,一股潮湿、冰冷的空气从下面涌出,带着泥土和铁锈的味道。

“下去。”凌寂侧身,让开位置。

阿木探头看了一眼,咽了口口水:“里面……不会有什么东西吧?”

“有。”凌寂说。

阿木身体一僵:“什、什么?”

“老鼠,虫子,可能还有几具很久以前的尸体。”凌寂淡淡道,“但至少,比外面安全。”

阿木咬了咬牙,不再犹豫,翻身钻了进去。

凌寂随后也钻了下去,顺手将水泥板拉回原位,只留下一条细小的缝隙,让一点微弱的光线透入。

地下管道比想象中要宽敞一些,勉强可以让一个成年人弯腰行走。

墙壁是粗糙的混凝土,上面布满了苔藓和黑色的污渍,偶尔还能看到已经干涸的暗红色痕迹。

空气里,除了潮湿和霉味,还有一种淡淡的、说不清的腥气。

阿木刚落地,就一脚踩在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上,吓得他猛地跳了起来。

“别乱动。”凌寂低声道。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小的能量晶片,按了一下边缘的开关。

微弱的白光亮起,勉强照亮了前方的一段管道。

那是他从黑市买来的廉价照明器,能量不多,只能亮一小会儿。

借着这点光,阿木看清了自己刚才踩到的东西——

一只早已干瘪的灰鼠尸体。

它的肉已经被某种东西啃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一张皮和几缕筋肉贴在骨头上。

“呼……”阿木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吓死我了。”

“真正可怕的,不是死的。”凌寂说,“是还活着的。”

他提着照明器,沿着管道往里走。

阿木连忙跟上。

管道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响。

走了大约十几米,前方出现了一个稍微宽敞一点的空间。

那是管道的一个接口处,几根粗大的管道在这里交汇,形成了一个可以勉强站直的小“房间”。

凌寂停下脚步:“就在这里。”

“这里?”阿木看了看四周,“会不会……不够安全?”

“灰潮的第一波冲击,主要是远程能量波动和高空坠物。”凌寂说,“这个深度,足够挡住大部分碎片。”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至少,比在地面上,被冲击波掀翻屋顶砸死强。”

阿木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凌寂关掉了照明器,只留下一点残余的微光。

能量要省着用。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坐了下来。

阿木犹豫了一下,也学着他的样子,在不远处坐下。

狭窄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外面的世界,却在迅速变得疯狂。

先是远处传来的连续爆炸声。

那是符文炮在全力开火。

紧接着,是某种低沉的轰鸣,仿佛有巨大的东西,在天墙另一侧咆哮。

偶尔,还能听到一阵尖锐的嘶鸣,那声音不像是任何已知的深渊生物,更像是某种……撕裂空气的音波。

阿木的身体,随着每一次爆炸微微颤抖。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但双手还是忍不住紧紧抓着自己的膝盖。

“寂哥。”他低声叫了一句。

“嗯?”凌寂闭着眼,似乎在休息。

“你说……我们,会不会死?”阿木的声音有些发颤。

“会。”凌寂很平静,“每个人都会死。”

阿木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

“我是说……”他苦笑了一下,“这次灰潮,我们会不会死?”

“有可能。”凌寂说,“但不是现在。”

“你怎么知道?”阿木问。

“因为,真正的‘潮’,还没到。”凌寂睁开眼,目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醒,“现在,只是开胃菜。”

他话音刚落,一阵更加猛烈的震动,从上方传来。

“轰——!!!”

整个管道都跟着剧烈晃动了一下,天花板上的泥土和碎石簌簌落下,砸在他们的头上和肩上。

阿木吓得整个人缩成一团:“怎、怎么回事?!”

“防线在调整火力。”凌寂抬手,挡了一下掉下来的碎石,“可能是有大型深渊生物突破了外围警戒。”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就像在说“今天的水价涨了一个铜子”。

阿木却听得心惊肉跳:“大型……那不是要打到我们这边来?”

“不会。”凌寂摇头,“至少,现在不会。”

“天墙不是摆设。”

“它存在的意义,就是把‘死亡’挡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

阿木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

他知道凌寂说的是事实。

天墙,是他们的恐惧,也是他们唯一的依靠。

没有天墙,外域早在很多年前,就变成了一片真正的废土。

震动,一波接一波。

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猛烈一点。

管道上方,隐约传来房屋倒塌的声音,夹杂着人们的惨叫和哭喊声。

阿木捂住了耳朵,却挡不住那些声音往脑子里钻。

“寂哥。”他突然又开口了。

“嗯。”凌寂的声音依旧平静。

“如果……如果这次我们活下来了。”阿木犹豫了一下,“你,还会去做那个黑市的活儿吗?”

凌寂沉默了片刻。

他想起了一只眼说的话——

“联盟丢的东西,还少吗?多丢一点,也不会少块肉。”

也想起了那批“旧物资”背后,可能隐藏的机会。

“会。”他最终还是给出了答案。

阿木猛地抬头:“可是,灰潮都来了,防线那边肯定更严,你这时候去,不是更危险吗?”

“危险,永远都在。”凌寂说,“灰潮之前有,灰潮之后,也不会少。”

“唯一的区别,是危险的方向。”

他靠在墙上,缓缓闭上眼睛:“灰潮之后,外域会更乱。”

“死人会更多,工作会更少,食物会更贵。”

“到那时候,想离开这里,会比现在更难。”

“所以,如果要走,就得趁现在。”

阿木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他只是低下头,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

时间,在一次次震动和爆炸声中,缓慢地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上方的震动,终于开始减弱。

原本密集的爆炸声,也渐渐稀疏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低沉的轰鸣,仿佛某种巨大的能量场,在天墙上方缓缓展开。

“第一波结束了。”凌寂睁开眼,“暂时。”

“暂时?”阿木抬头,“你的意思是……”

“灰潮,不是一波。”凌寂说,“它是连续的。”

“第一波,是试探,是冲击。”

“第二波,才是真正的‘潮’。”

阿木咽了口口水:“那我们,还要待在这里多久?”

“再等等。”凌寂说,“至少,等外面的哭声,少一点。”

阿木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等哭声少一点,不是因为人们不再悲伤,而是因为——

能哭的人,已经不多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管道上方的世界,渐渐安静下来。

偶尔有几声零星的枪响,几声远处的惨叫,却再也没有刚才那种足以震动大地的爆炸。

凌寂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

“现在?”阿木有些不安,“外面,会不会还有……”

“有。”凌寂说,“但我们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他走到管道壁边,伸手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摸了摸,摸到了一块松动的砖块。

他用力一推。

“咔哒”一声,砖块被推开,露出了一个只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出口。

一股新鲜的空气,从外面灌了进来。

带着灰尘,带着血腥,带着焦糊的味道。

但至少,不再那么潮湿。

凌寂先探头出去,快速扫了一眼周围。

他们现在,是在一处倒塌房屋的废墟后面。

原本的街道,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几栋房子塌了半边,屋顶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掀开,木梁和砖块乱七八糟地堆在街道中央。

地面上,有几道深深的沟壑,像是被什么巨大的爪子划过,又像是能量冲击留下的痕迹。

远处,隐约可以看到几具被压在废墟下的尸体,只露出一只手,或者一条腿。

空气里,弥漫着血和烧焦的味道。

阿木也爬了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这里,之前不是……”

“现在,不一样了。”凌寂说。

他的目光,却没有停留在那些尸体上。

而是越过废墟,看向更远的地方。

天墙的方向。

哪怕隔着层层叠叠的建筑和烟雾,他依然能感觉到,那里有某种巨大的东西,正在缓慢地“呼吸”。

那不是生物的呼吸。

而是能量场的收缩和扩张。

是符文阵列在超负荷运转时,产生的低频率共振。

“灰潮,还没结束。”凌寂低声道。

“那我们现在……”阿木看着他,“要回去吗?”

“回不去了。”凌寂摇头。

“为什么?”阿木一愣。

“你家那边,应该已经被占了。”凌寂说,“要么是巡逻队,要么是那些趁乱抢东西的人。”

“我们现在回去,只会浪费时间。”

阿木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他很清楚,凌寂说的是事实。

在这种时候,所谓的“家”,不过是一个暂时挡风遮雨的地方。

一旦有更强的人看上,随时可以把你赶出去。

“那我们现在去哪?”阿木问。

“黑市。”凌寂说。

阿木猛地抬头:“现在?灰潮刚过第一波,你还要去黑市?”

“现在不去,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凌寂说,“灰潮之后,防线会封锁更大范围的区域。”

“黑市,要么被查,要么被迁。”

“我要去确认一件事。”

“什么?”阿木问。

“那批旧物资。”凌寂说,“还有,一只眼。”

阿木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劝阻。

他知道,凌寂一旦做了决定,很少会改变。

两人沿着废墟之间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往黑市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很多人。

有人在翻找废墟,试图从倒塌的房屋里,找出一点还能用的东西;有人抱着亲人的尸体,坐在路边,眼神空洞;还有人,趁乱撬别人家的门,把里面的东西洗劫一空。

外域,在灾难面前,从来都不缺“人性”。

只是,那人性,往往是黑暗的那一面。

“寂哥,你看。”阿木突然扯了扯凌寂的衣角。

凌寂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有几个穿着黑色风衣的人,正站在一栋相对完整的屋顶上,用望远镜观察天墙方向。

他们的衣服上,没有任何明显的标记。

但凌寂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某种“特殊单位”的伪装。

“那些人……”阿木压低声音,“是联盟的?”

“不是。”凌寂摇头,“至少,不是正规军。”

“那他们是……”阿木皱眉。

“中域的人。”凌寂说。

阿木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衣服。”凌寂说,“布料不一样。”

外域的衣服,大多是粗布和回收纤维,粗糙、厚重、容易起球。

而那几个人身上的风衣,布料细密,颜色均匀,边缘有很隐蔽的缝线,那是中域工厂才能生产出来的东西。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阿木问。

“看灰潮。”凌寂说,“或者,看灰潮带来的机会。”

他收回目光,没有再看那些人。

他很清楚,现在的自己,还没有资格,去接触那一层的人。

黑市所在的废弃仓库区,比贫民窟稍微好一点。

至少,这里的建筑,大多是用钢筋混凝土建成的,抗冲击能力更强。

当然,“好一点”,只是相对的。

几栋仓库的屋顶还是塌了,墙体上多了许多裂缝,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箱子和扭曲的金属。

原本热闹的黑市,此刻已经冷清了不少。

大部分摊位都收了,只剩下少数几个,还在收拾东西。

空气中,除了平时的火药味和酒味,又多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寂哥,这里……好像没什么人了。”阿木有些不安。

“有人。”凌寂说。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仓库的阴影处。

他知道,真正的“黑市”,从来不在光天化日之下。

它藏在阴影里,藏在那些不起眼的角落,藏在每一个看似废弃的集装箱后面。

只要有利可图,它就不会消失。

他们来到一只眼的摊位前。

摊位已经收了一半。

木板被翻了起来,零件被装进箱子里,一只眼正蹲在地上,用一块破布擦拭那只机械义眼。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

看到凌寂,她愣了一下:“你还活着。”

“你也活着。”凌寂说。

“我当然活着。”一只眼笑了笑,“我这种人,最会在夹缝里苟命。”

她看了看凌寂身后的阿木,又看了看远处的天墙方向:“第一波刚过,你不在掩体里好好躲着,跑来我这儿,是想通了?”

“想听听细节。”凌寂说。

一只眼挑了挑眉:“你确定?”

“灰潮之后,防线会更严。”凌寂说,“你之前说的那条路,可能是我离开外域的唯一机会。”

“所以,我必须知道,风险到底有多大。”

一只眼沉默了片刻。

她用那只机械义眼盯着凌寂看了很久,似乎在判断,他是不是在冲动。

最终,她叹了口气:“你这小子,比我想的还冷静。”

“跟我来。”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提起一个不大的箱子,朝仓库深处走去。

凌寂看了阿木一眼:“你在外面等我。”

“我也——”

“你在外面等我。”凌寂重复了一遍。

阿木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点头:“好。”

凌寂跟着一只眼,走进了那栋相对完整的大仓库。

仓库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盏应急灯亮着,散发出微弱的黄光。

地上,散落着一些箱子和木板,还有几个被遗弃的摊位。

一只眼走到仓库的一角,在一块不起眼的地砖上踩了一下。

“咔哒”一声,地砖弹起,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下去。”她对凌寂说。

“你这地方,挺隐蔽。”凌寂说。

“不隐蔽一点,早被联盟的人端了。”一只眼笑了笑,“放心,下面没有陷阱。”

“至少,现在没有。”

她率先跳了下去。

凌寂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跳了下去。

下面,是一条狭窄的地下通道。

通道两侧,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小灯亮着,光线刚好够看清前方。

一只眼提着箱子,走在前面,脚步很稳。

“你知道吗?”她突然开口,“我原本以为,你会再考虑几天。”

“灰潮来了。”凌寂说,“很多事,拖不起。”

“你不怕死?”一只眼问。

“怕。”凌寂说,“所以我要知道,我在拿命换什么。”

一只眼笑了笑:“你这种人,最麻烦。”

“但也最值钱。”

他们来到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铁门。

一只眼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小的磁卡,在门边的感应器上刷了一下。

“滴——”

铁门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个不大的房间。

房间里摆着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还有几个金属柜子。

桌子上,放着一台老旧的终端,屏幕上闪烁着微弱的光。

房间的角落里,有一个人影,正背对着他们,站在那里。

那人穿着一件深色的风衣,头发很短,身形挺拔。

听到动静,他缓缓转过身来。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面容普通,甚至有些平凡。

唯一不普通的,是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很平静的眼睛。

平静得,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因为,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地方,他的眼里,没有恐惧,没有紧张,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就好像,外面的灰潮,不过是一场普通的雨。

“你来了。”他看着凌寂,开口说道。

他的声音不高,却很清晰。

“我是这次行动的中间人。”

“你可以叫我——‘乌鸦’。”

凌寂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在观察。

观察对方的站姿,观察对方的手,观察对方衣服上那些不起眼的细节。

乌鸦没有在意他的打量,只是指了指桌子旁的椅子:“坐。”

凌寂没有坐:“我先听。”

乌鸦笑了笑:“你很谨慎。”

“谨慎的人,活得久。”

他从桌子上拿起一份薄薄的文件,扔给凌寂:“你先看看。”

凌寂伸手接住,低头看去。

文件上,是一份简单的任务说明。

目标:防线第七区后勤仓库。

时间:灰潮第二波来临前。

内容:潜入仓库,取出一批指定的物资,交给指定的人。

报酬:

——事成之后,五十个银币。

——或者,一张前往中域的“非正规通行证”。

凌寂的目光,在“通行证”三个字上停了很久。

“非正规?”他抬起头,“意味着,随时可能被查?”

“意味着,你不能大摇大摆地走在中域的主干道上。”乌鸦说,“但你可以,先离开外域。”

“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本事。”

凌寂又看向任务内容:“指定的物资?”

“武器零件,能量块,还有一些……不太方便写在纸上的东西。”乌鸦说。

“具体是什么?”凌寂问。

乌鸦看着他:“你不需要知道。”

“你只需要知道,它们,很值钱。”

凌寂沉默了片刻:“风险?”

“被发现,就是死。”乌鸦说,“防线那边,对这种事,一向不手软。”

“你还有一个风险。”

“什么?”凌寂问。

“你会被盯上。”乌鸦说,“不是被联盟,就是被我们。”

“你从外域走出去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一个‘没人在意的拾荒者’。”

“你会变成一个‘有利用价值的人’。”

“有利用价值的人,往往活得比普通人好一点。”

“但也死得更快一点。”

凌寂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

闪过贫民窟的废墟,闪过老头死在他面前的样子,闪过那块在他掌心发烫的金属片。

还有那个声音。

那个自称“同伴”的声音。

“……当灰潮,真正到来的时候。”

“当你,被逼到,没有退路的时候。”

“你可以,再叫我一次。”

现在,他是不是,已经被逼到没有退路了?

“你在想什么?”乌鸦问。

“想我有没有选择。”凌寂说。

“你有。”乌鸦说,“现在转身离开,我不会拦你。”

“你可以继续在贫民窟里苟活,下一次灰潮,或者下下次,你可能会死在某块倒塌的水泥板下面。”

“那也是一种选择。”

凌寂看着他,突然笑了一下。

那笑容很浅,却带着一点冷意:“你很会说话。”

“我只是把事实告诉你。”乌鸦说。

凌寂沉默了几秒,突然问:“你们,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合适。”乌鸦说。

“我只是一个拾荒者。”凌寂说。

“一个在贫民窟里,能活这么久的拾荒者。”乌鸦说,“一个,敢在灰潮第一波刚过时,跑来黑市谈生意的拾荒者。”

“你很冷静,很谨慎,也很会观察。”

“最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目光在凌寂胸口的位置停了一下。

“你身上,有我们感兴趣的东西。”

凌寂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

他的胸口,是那块金属片。

“你知道它?”他问。

乌鸦看着他,笑了笑:“我不知道它是什么。”

“但我知道,它很特别。”

“特别到,连中域的某些人,都在找类似的东西。”

凌寂的眼神,瞬间变得冷冽起来。

“你们想抢?”他问。

“我们想合作。”乌鸦说,“你帮我们完成这次任务,我们帮你离开外域。”

“至于你身上的东西——”

“只要你不拿它去对付我们,我们暂时,不会碰。”

凌寂沉默了很久。

久到,房间里只剩下终端轻微的电流声。

一只眼靠在门边,没有插话。

她知道,这种时候,任何多余的话,都可能影响一个人的决定。

而她,只需要在合适的时候,推一把。

“我有一个条件。”凌寂突然开口。

乌鸦看着他:“你说。”

“任务结束之后,我要知道,你们到底是谁。”凌寂说。

“至少,要知道,你们背后站着的,是哪一股势力。”

乌鸦笑了笑:“你很贪心。”

“我只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凌寂说。

乌鸦想了想:“可以。”

“在你离开外域之前,我会告诉你一部分。”

“不是全部。”

“只是一部分。”

凌寂看着他:“成交。”

乌鸦伸出手:“合作愉快。”

凌寂没有和他握手,只是点了点头:“任务细节。”

乌鸦收回手,没有在意他的失礼,从桌子上拿起一块数据卡:“这里面,有防线第七区后勤仓库的结构图,还有巡逻路线。”

“你有一天的时间准备。”

“灰潮第二波,会在明天凌晨左右到来。”

“那时候,防线的注意力,会全部集中在天墙外。”

“你只有一个机会。”

凌寂接过数据卡,放进怀里:“我需要人手。”

“你可以带一个人。”乌鸦说,“但不能超过一个。”

“多一个人,多一份风险。”

凌寂想到了阿木。

他沉默了片刻:“可以。”

乌鸦站起身:“那今天就到这里。”

“明天凌晨三点,你到指定位置。”

“有人会接应你。”

“记住——”

他看着凌寂,目光变得有些锐利:“这是一条,有去无回的路。”

“你一旦踏入防线,就不再是‘外域的人’。”

“你会变成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

“你确定,要走?”

凌寂没有回答。

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

“乌鸦。”他开口。

“嗯?”乌鸦看着他。

“你刚才说,你们,对我身上的东西,很感兴趣。”凌寂说,“那你们,对‘深渊’,感兴趣吗?”

乌鸦的目光,微微动了一下。

“你指的是哪一种?”他问。

“那种,从深渊里爬回来的东西。”凌寂说,“那种,说我们也是深渊一部分的东西。”

房间里,一瞬间安静下来。

连终端的电流声,都仿佛变得清晰了许多。

一只眼的表情,第一次有了明显的变化。

她看了看凌寂,又看了看乌鸦,似乎在判断,这句话背后,隐藏着什么。

乌鸦沉默了很久。

久到,凌寂甚至以为,他不会回答。

终于,乌鸦开口了:“你,见过?”

“听过。”凌寂说。

乌鸦的目光,变得深沉起来:“如果你真的,接触过那种东西。”

“那你要记住一件事。”

“深渊,从来不是‘敌人’。”

“它只是一个‘结果’。”

“真正的敌人,是制造这个结果的人。”

凌寂看着他,没有再问。

他转身,走出了房间。

通道里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回到地面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开始变暗。

灰潮带来的尘埃,还漂浮在空气中,让天空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灰色。

阿木正坐在仓库门口的台阶上,怀里抱着那块之前剩下的黑面包,整个人缩成一团。

看到凌寂出来,他立刻站了起来:“寂哥,你出来了。”

“嗯。”凌寂点头。

“怎么样?”阿木压低声音,“那个活儿……”

“我接了。”凌寂说。

阿木脸色一变:“现在?灰潮还没结束,你——”

“明天凌晨。”凌寂说,“第二波之前。”

阿木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凌寂的决定。

两人沿着废墟,往回走。

一路上,他们看到更多的尸体,更多的倒塌房屋,更多麻木的眼神。

灰潮,给外域带来的,不仅仅是死亡。

还有一种更深的绝望。

走到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时,凌寂突然停下了脚步。

“寂哥?”阿木问。

凌寂没有说话。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

天空中,血月,再次出现了。

它比平时,更大,更红。

像是被什么东西,染透了一样。

在血月的边缘,有一圈淡淡的黑色纹路,隐约浮现,像是某种巨大的瞳孔,正在缓缓张开。

凌寂的胸口,突然又热了一下。

不是很强烈,却很清晰。

那块金属片,又有了反应。

“……你,做出选择了。”

那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比上次,更清晰一点。

“你在听。”凌寂在心里说。

“我一直,都在。”那声音说,“只是,你之前,没有真正‘叫’我。”

“你刚才说的‘敌人’。”凌寂问,“乌鸦说,真正的敌人,是制造深渊的人。”

“你怎么看?”

那声音沉默了片刻。

“他,说得,有一部分,对。”

“但,也不全对。”

“制造深渊的人,是敌人。”

“纵容深渊的人,也是敌人。”

“被深渊改变,却还以为自己在‘拯救世界’的人,同样,是敌人。”

“那我呢?”凌寂问。

“你?”那声音似乎笑了一下,“你现在,还什么都不是。”

“你只是,站在悬崖边的人。”

“往前一步,是深渊。”

“往后一步,是笼子。”

“你,打算往哪边走?”

凌寂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天墙上。

天墙的轮廓,在血月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冰冷。

“你说,你能给我一个选择。”凌寂在心里说。

“是。”那声音说。

“明天。”凌寂说,“当我潜入防线的时候。”

“当我,走到那一步的时候。”

“你给我。”

那声音沉默了很久。

“好。”它最终回答。

“明天,当你,真正需要的时候。”

“我会,把那个选择,给你。”

“但我要提醒你。”

“那不是,‘变强’的选择。”

“那是,‘不再是普通人’的选择。”

“你,可能会失去很多东西。”

“包括,你现在仅存的一点‘人性’。”

凌寂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我本来,就没多少。”他在心里说。

那声音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那笑声,带着一点疯狂,又带着一点……悲哀。

“那就,明天见。”

“同伴。”

声音,渐渐消失。

胸口的热度,也缓缓退去。

凌寂睁开眼,看向身旁的阿木。

“明天,你跟我一起。”他说。

阿木愣了一下:“我?”

“你不是一直想离开外域吗?”凌寂说,“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阿木张了张嘴,脸上写满了震惊和犹豫。

“可是,那是防线。”他说,“我们一旦被发现——”

“被发现,就是死。”凌寂说,“和留在这里,迟早会死,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是我们能不能,死在离开的路上。”

阿木沉默了很久。

久到,远处又传来一阵低沉的爆炸,提醒他们,灰潮的第二波,正在酝酿。

终于,他抬起头,眼神里,有了一点决绝。

“好。”他说。

“我跟你一起。”

凌寂点头:“那今天晚上,我们好好睡一觉。”

“因为明天,可能就没机会了。”

夜,渐渐降临。

外域的灯光,比平时少了许多。

很多房屋塌了,很多人,再也不会点亮家里的灯。

在这片被血月笼罩的废墟上,一个拾荒者,一个少年,决定在灰潮的第二波来临之前,去赌一次命。

他们不知道的是——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双眼睛,正透过血月的阴影,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那是一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眼睛。

也是一双,在深渊边缘,凝视着人类的眼睛。

灰潮,还未真正到来。

但有些东西,已经开始改变。

在天墙与深渊之间,在联盟与未知势力之间,在普通人与“不再普通”的界限上,一条新的线,正在悄然,被画下。

而凌寂,就是那条线上,第一个,踏出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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