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市,河滨公园。
暴雨如注,警戒线将一片泥泞的灌木丛围得水泄不通。
“陆然!你个废物在干什么?!”
一声暴怒的咆哮穿透雨幕,吓得陆然手一抖,刚拿起的物证袋“啪嗒”一声掉进了泥水里。
刑侦支队队长李建军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冲过来。
一把推开陆然,心疼地捡起那沾了泥的证物袋。
转头对着陆然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
“这是凶杀案现场!不是你家后花园!让你拿个证物袋你都能掉地上?你是手断了还是脑子进了水?”
陆然脸色苍白,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进脖子里。
冰冷刺骨。
却冷不过周围同事们鄙夷的目光。
“对……对不起,李队,手套太滑了……”陆然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
“滑?全队几十号人,就你的手套滑?”
李建军指着陆然的鼻子,“陆然,我告诉你,这已经是你实习期第三次犯这种低级错误了!这起案子结束后,你立刻给我滚蛋!老子的刑侦队不养废物!”
“噗嗤。”旁边不知是谁没忍住笑了一声。
“别这么说嘛李队,人家陆大才子可是警校理论课第一名,就是这动手能力嘛……那是‘警队第一破坏王’啊。”
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说话的是二队的赵磊,警队的明日之星,此时正一脸戏谑地看着狼狈的陆然。
陆然死死咬着嘴唇,指甲嵌进肉里。
理论满分有什么用?
天生手脚不协调,一紧张就手抖,让他成了所有人眼里的笑话。
“让开。”
一道清冷如冰山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人群自动分开。
一个身穿白色法医防护服,戴着金丝眼镜的高挑女子走了过来。
即便隔着防护服和口罩,也能感受到她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艳气质。
秦清,江城市局最年轻的主检法医。
无数警员心中的高岭之花,也是陆然的顶头上司。
陆然慌乱地想让路,结果脚下一滑。
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地撞在了秦清提着的金属勘查箱上。
“哐当!”
箱子翻倒,里面的止血钳、探针撒了一地泥水。
现场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完了。
陆然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
秦清停下脚步,低头看了一眼泥水里的工具,又抬起那双毫无波动的眸子看了看陆然。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比愤怒更伤人的——漠视。
仿佛在看一件不可回收的垃圾。
“你连给尸体盖白布都不配。”
秦清冷冷地丢下一句,弯腰捡起工具,再也没看他一眼。
“李队,让他离现场远点,他在污染证据。”
李建军厌恶地挥挥手:“听到没有?滚回移动车上去清洗器械!别在这碍眼!”
陆然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
在一片哄笑声中,灰溜溜地逃向了停在路边的法医移动车。
……
移动车内。
陆然机械地拿着沾满泥水的解剖刀在水槽里冲洗。
“废物……我是废物……”
眼泪混着雨水滴落在水槽里。
因为刚才的慌乱,他甚至忘了关掉旁边用于给便携式电锯充电的插排,水流溅得到处都是。
就在他伸手去拿一把金属骨锯时,指尖触碰到了浸水老化的电线。
滋啦——!!!
一股蓝色的电弧瞬间钻入指尖,陆然只觉得浑身剧烈抽搐。
大脑像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
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
耳边似乎有无数嘈杂的声音在争吵,像是成千上万只苍蝇在嗡嗡作响。
“疼死了……那个蠢货把我摔在地上……”
“好冷……水好冷……”
“谁来擦擦我,我身上全是泥……”
陆然猛地睁开眼,大口喘着粗气。
诈尸了?
车里明明只有他一个人,哪来的人说话?
他挣扎着扶着洗手台站起来,脑袋还有些发懵。
这时候,他的手无意间碰到了刚才清洗过的那把解剖刀。
【好锋利……我想切开皮肤……那种滑腻的感觉……嘶……】
一个尖细、阴森的声音,清晰地直接在他脑海里炸响!
“谁?!”
陆然吓得手一抖,解剖刀掉在不锈钢台面上。
当当当。
刀身震动。
【哎哟!疼死老子了!这实习生手也是真的潮,能不能轻拿轻放啊!】
陆然瞳孔地震,死死盯着那把静止不动的解剖刀。
声音……
是从这把刀上传来的?
就在这时,车门被人粗暴地拉开。
一名技术科的警员抱着一个透明证物袋钻了进来,满脸嫌弃地看着陆然:
“怎么还没洗完?李队让你把这个证物登记一下,这是死者身边的遗物,一个八音盒。
小心点,别再弄坏了,这可是关键证据!”
警员把证物袋往桌上一扔,转身就走,嘴里还嘟囔着:“倒霉,跟这个瘟神分一组。”
陆然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幻觉?还是被电坏了脑子?
他颤抖着伸出手。
隔着证物袋,指尖触碰到了那个沾着血迹的廉价塑料八音盒。
下一秒。
一股凄厉、绝望的女高音在他脑海中轰然炸裂——
【不是那个流浪汉!不是他!!!】
【他在笑!那个戴金边眼镜的混蛋在对我笑!我不签那个字!那是我的论文!!】
【救命!他在勒我的脖子……那个八音盒……是他送我的……好疼……】
陆然整个人僵在原地。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不是幻觉。
他,能听见证物的“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