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一身烧伤,疼得走不动路,僧人要送她去看郎中,她却摇头。
“我自己去。”
她撑着一口气,下了山,进城,找到最近的医馆。
可医馆的学徒说:“对不住,今日全城的郎中都去尚书府了。叶小姐受了惊吓,需要诊治。”
苏晚宁站在医馆门口,阳光刺眼,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烧伤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有些地方已经起了水泡,一碰就钻心地疼。
她转身,慢慢地往回走。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走到一半,她实在撑不住了,靠着一棵树滑坐下来。
汗水混着血水,模糊了视线。
恍惚间,她想起很多年前——
也是这样一个午后,她为了给贺云舟抢一口吃的,被其他乞丐打得头破血流。
她拖着伤腿回到破屋,贺云舟看见她,眼睛瞬间就红了。
“谁干的?”他声音都在抖。
“没事……”她想笑,却扯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贺云舟二话不说,背起她就往外跑。
他们一家医馆一家医馆地求,可没人愿意免费给一个乞丐看病。
贺云舟跪了一家又一家,额头磕出了血。
“求求你们,救救她……钱我会还的,我一定会还的……”
那时的贺云舟啊,骄傲得像头小狼,却为了她,跪了一次又一次。
最后终于有个老郎中心软了,给她治了伤,还给了些药。
回去的路上,贺云舟背着她,走得很稳。
她趴在他背上,看着他后颈上磕出的淤青,眼泪掉下来:“阿舟,疼不疼?”
他摇头,侧过脸,蹭了蹭她的额头:“不疼。阿宁,只要你没事,我怎么样都不疼。”
晚上,他小心翼翼地给她换药,看见她身上的伤,眼眶又红了。
她伸手摸他的脸:“别哭,我真没事。”
他却握住她的手,贴在唇边,一遍遍吻她的指尖:“阿宁……以后不要受伤,你受伤,我比你还疼。”
她笑:“那你以后要保护好我呀。”
“嗯。”他郑重地点头,“我用命护着你。”
……
回忆如刀,刀刀剜心。
苏晚宁靠着树,眼泪终于掉下来。
回不去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
她撑着站起来,一步一步挪回侯府,从自己藏着的药箱里翻出仅剩的一点伤药,自己给自己清洗伤口,上药。
药粉撒在烧伤处,疼得她浑身发抖。
她咬着布巾,硬是没吭一声。
上完药,她累极了,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再次被吵醒时,天已经黑了。
一群官兵闯进她的院子,不由分说地把她从床上拖起来。
“你们干什么!”她挣扎。
“奉旨捉拿纵火犯!”为首的官兵冷声道,“今日城外寺庙失火,烧毁了陛下亲赐的经卷!有人指认,是你纵的火!”
苏晚宁愣住:“不是我……”
“带走!”
她被押着出了侯府,路过前院时,看见贺云舟站在廊下。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苏晚宁突然明白了。
是贺云舟。
为了保护叶知姝,他说是她纵的火。
她看着贺云舟,突然笑了。
笑得凄然。
贺云舟别开眼,对那官兵首领说了句什么,首领点点头,押着她走了。
大牢里阴暗潮湿,弥漫着血腥和腐烂的味道。
苏晚宁被扔进一间牢房,铁门哐当一声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