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另一边,迈巴赫平稳地行驶在去医院的路上。
他低头,又一次看向手机屏幕。
没有任何新消息,也没有未接来电。
从早上离开餐桌到现在,颜听没有给他发过一条信息,打过一个电话。
这不像她。
以往哪怕只是分开几个小时,她也会絮絮叨叨地发来信息,问他吃了没,忙不忙,或者只是分享一张路边看到的可爱小猫照片。
可今天,安静得反常。
“时朝……”旁边传来江知遥带着哭腔的声音,她捂着自己只是微微发红的手背,眼圈通红,“我的手好疼……会不会留疤?要是留疤了怎么办……”
靳时朝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转头看向她,语气是惯有的温和:“不会,有最好的医生,不会留疤。”
他示意司机再开快些,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窗外,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车子终于驶入医院地下车库。
靳时朝刚要推门下车,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是老宅管家的号码。
他眉头一皱,接起。
电话那头,管家惊恐到几乎变形的声音传来,带着哭腔和语无伦次:“先生!不好了!出大事了!太太的车……太太的车在枫林桥附近……爆炸了!”
靳时朝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指节瞬间泛出骇人的青白色。
“你说什么?”
“爆炸了!车炸了!消防和警方都到了!现场……现场很惨烈,车都烧成空架子了!里面的人……恐怕……凶多吉少啊先生!”管家泣不成声。
爆炸。
枫林桥。
颜听的车。
这几个词在靳时朝脑子里疯狂冲撞,组合成一个让他瞬间血液冻结的恐怖画面。
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耳边是尖锐的鸣响,眼前是管家惊恐扭曲的脸,还有江知遥凑过来担忧询问的嘴型。
世界在他眼前旋转、褪色,只剩下那两个字——爆炸。
下一秒,他甚至没有顾上还在车里的江知遥,对着司机嘶声厉吼:“去枫林桥!立刻!马上!用最快的速度!”
司机被他眼中从未有过的骇人戾气和疯狂吓住了,愣了一秒,立刻踩下油门,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车库,不管不顾地冲上马路,一连闯了好几个红灯,朝着城郊的枫林桥方向狂飙而去。
靳时朝坐在后座,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仿佛要将挡风玻璃都盯穿。
他一遍又一遍地拨打颜听的电话。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冷的女声重复着,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不,不会的。
她只是生气了,躲起来了。
她可能刚好手机没电了。
她……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越收越紧,窒息般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车子以近乎自杀的速度冲到了枫林桥附近。
远远就看到了冲天的火光和浓烟,警灯和消防车的灯光在夜色中疯狂闪烁,将现场映照得一片混乱。
警戒线已经拉起,不少围观群众被拦在外面,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靳时朝的车子一个急刹,还没停稳,他已经推开车门冲了下去。
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眼睛赤红,素日里的冷静、矜贵、自持,在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
他拨开挡在前面的人群,就要往警戒线里冲。
“先生!你不能进去!现场很危险!”一个警察立刻上前拦住他。
“那是我太太的车!”靳时朝嘶吼出声,声音沙哑破碎,带着骇人的戾气,“让开!”
他周身散发的恐怖气场让警察心头一凛,又隐约觉得他眼熟,迟疑间,靳时朝已经一把挥开他阻拦的手臂,猛地冲进了警戒线内。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呼吸骤然停滞。
桥边,一辆白色的跑车已经被烧得只剩下焦黑扭曲的框架,车窗玻璃全部碎裂,车体严重变形,还在冒着缕缕青烟。
消防员正在用高压水枪对着残骸喷水降温,发出嗤嗤的声响。
这就是颜听的车。
他不久前刚送她的生日礼物,她说喜欢这个颜色,像云朵。
现在,这朵“云”变成了地狱般的焦炭。
靳时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被钉在了那里。
他看着那堆残骸,目光一点点扫过每一寸焦黑,试图从中找到一丝一毫属于她的痕迹,却又无比恐惧真的找到。
“靳总……”助理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看到他这副样子,心头骇然,声音都变了调。
靳时朝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助理。
他的眼睛红得吓人,里面布满了血丝,眼神却空洞得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找。”他开口,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毁灭性的力量。
“活要见人,”他顿了顿,那个“死”字在舌尖滚了几滚,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仿佛说出来就会成为现实,“把整条江,给我一寸一寸地搜,抽干了也要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