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床头。
顾野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大概是昨晚折腾得太晚,或者是身边有了安心的味道。
他那条伤腿大剌剌地压在被子上,一只手还霸道地揽着身旁女人的腰。
苏满愿醒得早,但这会儿被这只大熊压着,动弹不得。
她看着顾野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睡着的时候少了平日里的冷硬,多了几分孩子气。
睫毛挺长,鼻梁挺高,嘴唇……
想起昨晚这张嘴干的好事,苏满愿脸颊又开始发烫。
这男人,看着禁欲,实则是个闷骚。
一旦开了闸,简直像头喂不饱的狼。
“看够了没?”
顾野闭着眼,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胸腔震动着传导过来。
苏满愿吓了一跳,伸手去捏他的鼻子。
“装睡?”
顾野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哪里有半点睡意。
他抓住作乱的小手,凑到嘴边亲了一口。
“早就醒了,舍不得起。”
“媳妇太香。”
苏满愿翻了个白眼,正要踹他下床。
“咚咚咚!”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砸门声,比昨天中毒那会儿还要急。
“团长!团长!出大事了!”
又是警卫员小张。
这孩子嗓门大得像破锣,隔着两道门都能听见。
顾野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那种被打扰的不爽全写在脸上。
“叫魂呢?天塌了?”
他披上军装外套,黑着脸拉开门。
小张满头大汗,帽子都跑歪了,气喘吁吁地指着大门口的方向。
“团……团长,比天塌了还严重!”
“您娘来了!”
“还在大门口拉横幅,说……说您当了陈世美,抛妻弃子!”
“还带了个五六岁的男娃,说是您的……亲生骨肉!”
这话一出,空气瞬间凝固。
顾野正在扣扣子的手僵在半空。
苏满愿正在叠被子的动作也停住了。
两人对视一眼。
顾野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比锅底还黑。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张吓得缩了缩脖子,声音都在抖。
“老太太在大门口哭呢,围了一圈人,政委都惊动了。”
“说那是您下乡插队时候留下的种,现在找上门来了。”
“放屁!”
顾野爆了句粗口,抓起拐杖就往外冲。
苏满愿怕他腿脚不便吃亏,也赶紧套上外套跟了上去。
还没走到大门口,远远地就听见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嚎声。
那声音尖锐刺耳,极具穿透力。
“我的命好苦啊!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供他当兵提干!”
“现在当了大官了,就不认亲娘了!”
“可怜我的大孙子啊,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亲爹就在里面享福,却不认我们孤儿寡母!”
部队大门口此刻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除了站岗的哨兵,还有不少随军家属,甚至还有附近路过的老乡。
在这个娱乐匮乏的年代,这种桃色新闻简直是重磅炸弹。
人群中央,一个穿着灰布褂子、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坐在地上拍大腿。
旁边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那孩子浑身脏兮兮的,穿着不合身的破棉袄,吸溜着鼻涕,眼神怯生生的。
但这孩子眉眼间,确实依稀有几分顾野的影子。
赵政委站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帽子都摘下来当扇子扇。
“大娘,您先起来!有话咱们进屋说!这大庭广众的,影响多不好!”
“我不起来!我就要让大伙儿评评理!”
顾母一看当官的来了,哭得更起劲了。
“你们部队不是最讲纪律吗?顾野他在乡下搞大了姑娘肚子,拍拍屁股就走了!”
“现在孩子都这么大了,他要是再不认,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大门口!”
周围的议论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真看不出来啊,顾团长平时看着挺正派的,原来还有这风流债?”
“知人知面不知心呗,那时候知青下乡,这种事儿多了去了。”
“这孩子看着确实像顾团长,尤其是那个鼻子。”
“哎哟,那苏医生岂不是当了后妈?”
苏满愿扶着顾野挤进人群。
听到这些闲言碎语,顾野握着拐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娘!你在这儿胡闹什么?!”
顾野一声怒吼,震得顾母的哭声戛然而止。
顾母抬起头,看见顾野,眼底闪过一丝心虚,但很快就被贪婪取代。
她一把拽过那个脏兮兮的男孩,推到顾野面前。
“我胡闹?你自己造的孽,你自己看!”
“这是铁蛋!是你当年在红星大队跟那个王寡妇生的!”
“王寡妇前阵子病死了,临死前托人把孩子送到咱家。”
“你二弟家里本来就困难,哪养得起这半大小子?你现在当团长了,这孩子你必须管!”
顾野死死盯着那个孩子。
脑海里努力搜寻当年的记忆。
红星大队,王寡妇……
确实有那么一回事。
那是他下乡插队的第二年,有一次帮老乡修屋顶摔伤了,顾母特意赶过来看他,还炖了一锅鸡汤。
喝完那碗汤,他就人事不省。
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衣衫不整地躺在王寡妇家的炕上,王寡妇在旁边哭哭啼啼。
当时顾母冲进来,又是打又是骂,最后赔了王寡妇家里一笔钱才把事儿平息下去。
顾野一直以为那是自己酒后乱性,心里存了个疙瘩。
难道……真就那一次中招了?
看着顾野沉默不语,脸色难看,周围人的眼神更变了。
“看顾团长这样子,八成是真的了。”
“啧啧啧,作风问题啊,这可是要脱军装的。”
政委赵刚的脸黑得能滴出水来。
他把顾野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语气严厉得像是在训新兵蛋子。
“老顾!你跟我交个底,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现在正是你提拔师长的关键时期,要是这时候爆出私生子的丑闻,别说提干,你这团长都得撸到底!”
“我……”顾野张了张嘴。
他想说不是,可当年的记忆断片了,那个孩子眉眼间又有几分像顾家人。
这种百口莫辩的感觉,比在战场上挨枪子还难受。
“你看!他心虚了!他不说话就是承认了!”
顾母见缝插针,指着顾野大喊大叫。
“大家伙儿都看看啊!这就是人民的大英雄!连亲儿子都不认的陈世美!”
“铁蛋,快!去抱住你爹的大腿!别让他跑了!”
那个叫铁蛋的孩子被推得踉跄了一下,扑过来就要抱顾野的腿。
顾野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孩子扑了个空,摔在地上,“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这下,舆论彻底炸锅了。
指责声、谩骂声像潮水一样涌来,几乎要将顾野淹没。
顾野握着拐杖的手在颤抖,指节泛白。
他看着眼前这个撒泼打滚的亲娘,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这就是他的家人。
这就是他拼了命在战场上流血流汗,想要守护的家人。
就在顾野觉得孤立无援,几乎要被这口黑锅压垮的时候。
一只温热、柔软的手,坚定地握住了他冰凉的大手。
随后,一道清冷的声音,穿透了嘈杂的人群。
“哭够了吗?”
苏满愿从顾野身后走了出来。
她今天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军绿色的裤子,头发利落地扎了个马尾。
站在那里,腰杆笔直,眼神锐利得像把手术刀。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静和气场,竟然一下子镇住了场面。
顾母愣了一下,随即恶狠狠地瞪着苏满愿。
“你就是那个狐狸精吧?我告诉你,这是我们顾家的家务事,轮不到你个外人插嘴!”
“我是顾野的合法妻子,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苏满愿冷冷地看着顾母,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大娘,您口口声声说这孩子是顾野的。”
“光凭一张嘴,恐怕难以服众吧?”
“这孩子长得像顾家人不假,但顾家男人也不止顾野一个。”
“您这么急着往顾野头上扣屎盆子,就不怕弄巧成拙?”
顾母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梗着脖子嚷嚷。
“你什么意思?这孩子就是顾野的种!那天晚上的事儿,他自己心里清楚!”
“清楚?”
苏满愿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
她松开顾野的手,一步一步走到那个还在假哭的孩子面前。
蹲下身。
视线与孩子平齐。
那孩子被苏满愿看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苏满愿眼神一凛。
抓住了!
刚才她就觉得不对劲,这孩子虽然脏,但手一直藏着掖着,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是不是亲生的,咱们不用吵。”
苏满愿站起身,环视四周,声音清脆响亮。
“既然大娘这么笃定,那咱们就当着全军区战友的面,验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