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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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着我的手,声音嘶哑地告诉我,孩子没了。
那一瞬间,我没有哭,甚至没有流一滴眼泪。我的心,在那一刻,仿佛随着那个未成形的孩子一起死去了。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问:“林晚呢?”
“她在隔壁房间,吓坏了,一直在哭。医生说她受了刺激,给她打了镇定剂。”沈舟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温晴,我知道你难过,但......她还是个孩子,她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
又是这句“不是故意的”。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妹妹温暖从高楼坠落的身影,是我滚下楼梯时,林晚那张一闪而过的、带着快意的脸。
我知道,我再也不能等了。
我不能等沈舟看清她的真面目,因为他永远也看不清。在他的眼里,林晚永远是那个需要保护的、失去母爱的、柔弱的女儿。
我也不能等法律来制裁她,因为她所有的恶,都披着“无心之失”和“巧合”的外衣。
我只能靠自己。
我要让她停下来。用一种最极端,最惨烈的方式,让她为我死去的妹妹,和我死去的孩子,付出代价。
于是,我策划了那场车祸。
我查了她要去参加派对的路线,选定了那个车流量不大,但有一个急转弯的高架桥路段。我算好了时间,剪断了刹车线,然后故意去保安那里留下一句模棱两可的“提醒”。
我内心深处,是希望她死的。
但理智又告诉我,她不能死。她死了,我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杀人犯,我所做的一切都将失去意义,沈舟会恨我一辈子。
所以我在手术室外祈祷。
祈祷她活下来,又恐惧她活下来。
这种矛盾和撕裂,几乎将我吞噬。
我的人生,已经彻底被江涛这个魔鬼攥在了手里。
为了拿到那份编号037的手术记录,我只能利用沈舟。
“阿舟,我这几天在医院待得心慌,想找点事做。”我靠在他怀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我之前有个项目,涉及到一些海外医疗并购的案例,我想查查我们医院五年前的一些档案,或许能找到点灵感。”
沈舟对我的工作从不怀疑,听我这么说,只当我是想转移注意力,缓解压力。
“好。我让刘秘书把档案室的门禁卡给你。但你不许太累,知道吗?”他心疼地吻了吻我的额头。
我的心,针扎一样地疼。
我利用着他毫无保留的信任,去做一件背叛他的事。
档案室里弥漫着纸张和灰尘的味道。我按照编号,很快找到了那个标记着“037”的牛皮纸档案袋。
我的手在发抖。
理智告诉我,应该直接拿走,不要看。江涛要的只是这个东西,里面的内容与我无关。
可是,强烈的好奇心和一丝说不清的预感,驱使我打开了它。
档案袋里,是一份心脏移植手术的记录。
患者,是一个只有八岁的男孩。
而手术的主刀医生,正是江涛。
我一页页地翻下去,呼吸越来越急促。手术记录本身看起来天衣无缝,没有任何问题。但在记录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手写的便签,字迹潦草,像是匆忙间记下的。
“13床,血型AB,匹配失败。风险预估S级。已强行推进。后果......自负。”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
强行推进?这是什么意思?医疗手术,尤其的器官移植,血型匹配是第一要素。匹配失败,就意味着大概率会发生极其严重的排异反应,患者几乎必死无疑!
这是谋杀!
我死死地盯着便签上那个潦草的签名,虽然模糊,但我还是认了出来。
那不是江涛的签名。
签下这张便签,批准这场谋杀的,是当时医院的副院长,一个我已经许多年没有听到过的名字。
陈曼的父亲。
也就是林晚的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