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我屏住呼吸,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
我在赌。
赌一个失忆的人会本能地相信第一个给他“身份”的人。
果然,霁华沉默了。
良久,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身高的压迫感让我忍不住想后退,但我强迫自己站在原地,仰着脸与他对视。
霁华伸出手。
我闭上眼,以为霁华要掐死我这个胆大包天的狐妖。
可那只手,轻轻落在了我脸颊上。
指尖冰凉,拭去我脸上的泪痕。
“别哭。”
霁华说,声音依旧很轻,却少了方才的茫然,多了一丝笨拙的温柔。
“我……我什么都记不得了。”
“但若你是我娘子,我定不会让你哭。”
我睁开眼,看见霁华认真地看着我。
“你叫阿棠?”
霁华问。
我点头。
“那我呢?”霁华又问,“我叫什么?”
“……霁华。”
我说出这个名字时,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霁华。”
霁华重复了一遍,像是品味着什么。
“好,我记住了。”
霁华弯腰,捡起地上那柄长剑。
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我心脏骤停,以为霁华要拔剑。
可霁华却将剑递给了我。
“这个,”霁华说,“你帮我收着。我头疼,想不起该怎么用。”
我愣愣地接过沉甸甸的长剑,指尖触到剑鞘上冰冷的花纹。
“那我们……回家?”
霁华看着我,眼神里带着询问。
家?
我哪有家。
我和姐姐一直东躲西藏,最近才在附近山里找了个荒废的猎户木屋暂住。
“嗯,回家。”
我听见自己说,声音虚浮得像踩在云上。
我领着他往山外走。
每一步都走得胆战心惊,生怕霁华突然恢复记忆,从背后给我一剑。
走了一段,霁华忽然停下。
“阿棠。”
“嗯?”
我后背瞬间冒出冷汗。
“你走得太快了。”
霁华说,声音里竟有几分委屈。
“我头还疼,跟不上。”
我顿住脚步,回头看他。
霁华站在原地,额上缠着染血的布条,白衣脏污,眼神却干净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那一刻,我心里某个地方,塌陷了一小块。
“对不起。”
我小声说,放慢了脚步。
霁华走上来,与我并肩。
沉默地走了一段,霁华忽然开口:
“我们成亲多久了?”
“……三年。”
我胡乱编了个数字。
“三年啊。”霁华喃喃,侧头看我,“那我一定很喜欢你。”
我脚步踉跄了一下。
“为什么这么说?”我声音发干。
“因为虽然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但看着你,心口这里会有点暖。”霁华认真道。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我别开脸,不敢再看霁华的眼睛。
快走到木屋时,我在袖中摸到一样东西。
一个小小的狐形玉坠,是姐姐给我的护身符,不知何时从衣襟里滑出来了。
一个念头闪过。
我停下脚步,转身面对霁华,将玉坠递到他面前。
“这个你还记得吗?”
我声音放得很轻。
“你说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你一直贴身收着的。”
霁华接过玉坠,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眉头又蹙了起来,像是在努力回想。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玉坠上,一丝极淡的狐妖气息溢出。
是我常年佩戴沾染的。
而霁华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霁华指尖忽然泛起微不可察的白色光晕。
我吓得后退半步,以为霁华要动手。
可那光晕并未攻击我,而是如丝线般探出,轻轻触向我心口的位置。
那里,有我盗药时,被霁华山上灵力禁制反噬留下的暗伤。
两股灵力相触的瞬间,我体内残留的禁制竟产生了共鸣。
霁华浑身一震。
他抬眼看向我,眼神变了变。
不再是全然的无辜,而是掺杂了一丝疑虑,一丝探究。
“你……”
霁华开口。
我心脏停跳。
“你体内,”霁华慢慢说,“有我的灵力痕迹。”
完了。
被发现了。
我手脚冰凉,几乎要转身逃跑。
可霁华却接着说:
“很熟悉……像是,我亲手留下的保护印记。”
我一怔。
保护印记?
“所以,你确实是我很重要的人。”
霁华像是说服了自己,眼神重新变得温和。
他收起玉坠,郑重地放入怀中。
“走吧,阿棠。”
霁华说。
“我们回家。”
我呆呆地看着霁华的背影,半晌,才抬脚跟上。
第一步谎言,成了。
但我知道,这只是开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