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克丝蹲在废弃通风管道的破口处，歪着头，看着下方那个突然热闹起来的地方。
旧泵站——她记得这里。三年前她在这里炸死过四个炼金男爵的打手，当时血和油混在一起，在蓄水池里扩散的样子可漂亮了。但现在，这里不一样了。
有人在清理垃圾。不是一两个，是二十多个。老人、孩子、残疾人，甚至有几个看起来快死的病号，都在用能找到的一切工具——生锈的铁锹、破木板、赤裸的双手——清理着泵站中央那块空地的碎金属和垃圾。
他们在整理什么？金克丝眨了眨眼。哦，那个大池子。蓄水池。里面是祖安标准的毒水，彩虹色的油膜，闻起来像死老鼠泡在酸液里。
然后她看到了那个人。
灰色连帽卫衣，深色工装裤，站在池子边。他抬着手，对着池水做奇怪的手势——不是海克斯科技的手势，也不是炼金术的手势，是一种……舞蹈？不，是某种仪式。
金克丝从腰包里掏出望远镜——这是她从皮城守卫哨塔上“借”来的。透过镜片，她看到那人嘴唇在动，好像在念什么。然后，池水开始发光。
淡淡的蓝色光，从池底泛起，像有无数只萤火虫在水里醒了过来。光所到之处，油膜被推开，悬浮物沉降，浑浊的水变得清澈——至少表面一层变得清澈了。
“哇哦……”金克丝低声惊叹，望远镜差点从手里掉下去，“这是新玩具！”
她调整焦距，想看清那人的脸。年轻，二十岁出头，脸色苍白，黑眼圈很重，但眼睛很亮。他在流汗，额头的汗珠在晨光中反光。他的手在抖，好像很累。
但水在变清。不止是变清，是……在分层？
金克丝看到，池水明显分成了三层：表层是相对清澈的水，中层是浑浊的悬浮物，底层是沉淀的污垢。而那个人正在用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将表层的水“舀”出来，引到旁边几个刚清理出来的大铁桶里。
“这不好玩。”金克丝嘟囔，“这太不好玩了。这应该是我的玩具！”
但她没有动。她继续看着。
泵站空地上，冷月感觉自己的查克拉在快速消耗。
水遁·水滤之术大规模应用，比他想象的要难得多。在商城兑换这个术时，描述是“可分离大部分悬浮颗粒”，但没说要维持这么大的范围、这么长时间，消耗会这么恐怖。
他已经连续工作了三小时。体内的查克拉从100点降到30点，而蓄水池才净化了不到五分之一。但他不能停。
周围，二十多双眼睛正看着他。马库斯带着几个还能动的老人维持秩序，托姆和米莎在帮忙搬运净化后的水桶，凯恩虽然还虚弱，但也坐在一旁整理破布——准备用来过滤。
这些人信任他。或者说，他们走投无路，只能信任他。
“大哥，喝口水。”托姆端着一个破碗过来，里面是昨天冷月净化过的、相对干净的水。
冷月接过，一饮而尽。水润过喉咙，但无法缓解查克拉消耗带来的深层疲惫。他看向系统光幕：
【状态】
宿主：冷月
当前命运点：7
查克拉储量：28/100
身体状况：中度疲劳，轻度脱水，查克拉透支后遗症
【环境记录】
当前净水总量：约300升（可供50人一天基本饮用）
当前收容人数：27人（持续增加中）
27个人。而且还在增加。就在他工作的这三小时里，又有五个流民闻讯赶来——有的拄着木棍，有的背着破包袱，都眼巴巴地看着那些水桶。
“让他们排队。”冷月对马库斯说，“每人每天限量一升。孩子和病人可以多给半升。”
“一升？”一个刚来的男人声音沙哑，“一升不够喝……”
“这是净水，不是毒水。”马库斯独眼盯着他，“地沟里，你能找到免费的一升净水？爱要不要。”
男人闭嘴了，乖乖排到队尾。
冷月走到第一个水桶边，看着里面相对清澈的水。他用查克拉感知了一下——还是有毒，化学毒素没完全去除，但至少不会喝死人。长期饮用肯定不行，但短期能救命。
“开始分发。”他说。
马库斯点头，拿起一个用破铁皮卷成的“量杯”，开始舀水。第一个上来的是个老妇人，瘦得像骷髅，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破碗。马库斯给她舀了满满一量杯，她双手捧着，没有立刻喝，而是先跪下，对着水磕了个头。
“谢谢……谢谢大人……”她哭着说。
冷月别过脸。他不习惯这个。
第二个是个孩子，八九岁的样子，脸上有溃烂的伤口。他喝完水，没有走，而是怯生生地看着冷月：“大、大人……我妈妈病了，能……能不能给她一点？”
“带你妈妈来。”冷月说。
“她、她走不动……”
冷月看向马库斯。老人叹了口气：“我去看看。”
分发继续。一升水不多，但对这些长期喝毒水的人来说，是救命的东西。有人喝完就哭，有人小口小口地抿，好像舍不得喝完。一个男人喝得太急呛到了，水洒出来几滴，他立刻趴下去舔地面。
冷月看着这一幕，心里堵得慌。
前世的世界，水龙头一开就有干净的水。渴了买瓶矿泉水，两块五一瓶。他送外卖时，经常因为赶时间，喝半瓶就扔掉。现在想想，真是……
“大人。”一个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是昨天在毒气区被他救下的那个成年女人。她抱着孩子，走到冷月面前，深深鞠躬：“我叫莉亚。这是我女儿，小娜。谢谢您救了我们。我……我没什么能报答的，但我以前在炼金工坊做过工，懂一点草药，能帮人处理简单的伤。您需要的话……”
“需要。”冷月立刻说，“这里很多人都有伤，有病。你帮忙看看。”
莉亚眼睛亮了：“好！我、我这就去！”
她抱着女儿匆匆离开，开始在人群中寻找需要帮助的人。
托姆凑过来，小声说：“大哥，又来了几个人，在泵站外面探头探脑。看着不像流民……衣服没那么破。”
炼金男爵的人？还是好奇的过客？
冷月走到泵站入口。果然，在二十米外的一个管道拐角，站着三个人。两个穿着相对完整的皮外套，一个穿着脏兮兮但还算体面的衬衫。他们没靠近，只是在观察。
“要赶走吗？”托姆紧张地问。
“不用。”冷月说，“他们想看就看。但盯着点，如果拿武器靠近，立刻告诉我。”
“好！”
冷月回到蓄水池边，继续净化。查克拉只剩20点了，他必须省着用。但就在这时，系统提示音响起：
【改变群体命运（提供净水，改善27人基本生存条件）】
【命运点+54（每人2点）】
【当前命运点：61】
【改变莉亚命运（从绝望到有用武之地）】
【命运点+15】
【当前命运点：76】
【改变小娜命运（从濒死到安全）】
【命运点+10】
【当前命运点：86】
86点！离下一个忍术兑换更近了！
但冷月没有立刻高兴。他注意到，系统的提示模式变了——从简单的“命运点+X”，变成了“改变XX命运，命运点+X”。而且给出了具体理由。
这说明，系统在“学习”他的行为模式？还是说，因为他做的事越来越“重大”，系统的记录也变得更详细？
不管怎样，这是好事。他能更清楚地知道，什么行为能获得命运点。
“大人！”米莎匆匆跑过来，脸色发白，“不、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好多人！”
冷月心里一紧。他走到泵站入口，向外看去。
然后愣住了。
不是“好多人”来捣乱。是“好多人”来求水。
泵站外的通道里，挤满了人。老人，孩子，残疾人，抱着婴儿的妇女……一眼看去，至少五十人，而且还在增加。他们都眼巴巴地看着泵站里面，看着那些水桶，但没有冲进来——因为马库斯安排的几个老人手持木棍，守住了入口。
“他们……他们听说这里有免费净水，都来了……”米莎声音发颤，“怎么办？我们的水不够……”
冷月看着那些人。他们中很多人的状态，比泵站里的流民更差。有人皮肤溃烂，有人眼睛浑浊，有人瘦得只剩骨架。一个母亲抱着婴儿，婴儿的哭声微弱得像猫叫。
水不够。查克拉不够。人太多。
但他能说“不”吗？
“让他们排队。”冷月说，声音平静得自己都惊讶，“告诉所有人，今天的水已经发完了。但明天这个时候，还有。愿意等的，可以留下。不愿意的，可以走。”
“可是……”
“照我说的做。”
米莎咬咬牙，跑过去传话。很快，外面传来失望的叹息，有人开始哭，有人咒骂，但没人离开——他们没地方可去。
冷月回到蓄水池边。他看着还剩大半池的毒水，看着自己仅剩的20点查克拉，然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系统，兑换，D级查克拉扩容。”
【兑换成功，命运点-20，当前命运点66】
【查克拉上限提升：100 → 150】
扩容不会立即补充查克拉，只是扩大容量。但现在，他能“储存”更多查克拉了。而他现在有28点，如果全部用完，自然恢复时，就能恢复到150点，而不是100点。
但这还不够。他需要更快地恢复。
“系统，兑换，优质兵粮丸。”
【兑换成功，命运点-60，当前命运点6】
【获得：优质兵粮丸x1】
最后一颗兵粮丸。他只剩6点命运点了，几乎归零。但顾不上了。
他吞下兵粮丸。温热的能量流再次涌起，查克拉开始快速恢复——28点，50点，80点，最终停在120点。离上限还差30点，但够了。
他重新将双手按进蓄水池。
这一次，他改变了做法。不再追求净化整个水池——那太慢，消耗太大。他选择净化“一条通道”。用查克拉在水池中“挖”出一条干净的、从池心到取水口的“水道”，只净化这条水道里的水。这样，他能用同样的查克拉，引出更多的净水。
原理很简单：如果净化整个游泳池要100点查克拉，那净化一条从泳池到水龙头的管道，可能只要10点。
“水遁·水导之术！”
他低声喝道，双手结印——这不是商城兑换的术，是他自己根据水滤之术的原理，临时发明的变种。查克拉化作无数条细微的“引水丝”，探入池水，沿着一条预设的路径，将相对干净的中层水引出，同时用查克拉过滤掉沿途的杂质。
效果立竿见影。
取水口处，水流突然变大。原本是细细的一股，现在变成了小瀑布。水质也更清澈了——虽然还是淡黄色，但几乎看不见悬浮物。
“水！水变多了！”托姆惊喜地大叫。
排队的人群骚动起来，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看。
冷月持续输出查克拉。120点，110点，100点……他在快速消耗，但水流也在持续。按照这个速度，今天能多提供至少两百升水。虽然还是不够五十人分，但至少……能让更多人活过今天。
“大人……”一个虚弱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冷月转头，看到那个抱着婴儿的母亲不知何时挤到了他身边。她跪在地上，双手捧着破碗，碗里是刚接的净水。她没有自己喝，而是用小勺一点一点喂给怀里的婴儿。
婴儿喝了几口，然后……笑了。
很轻微的一个笑容，嘴角上扬，眼睛眯起。在满是污垢的小脸上，那个笑容干净得刺眼。
母亲哭了。无声地哭，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滴在婴儿脸上。她抬头看向冷月，嘴唇颤抖，想说什么，但发不出声音。
冷月什么也没说。他转过头，继续维持忍术。
但他的手在抖。
不是累的。是别的什么。
高处通风管道，金克丝放下了望远镜。
她看到了整个过程。看到了那个人如何“变”出更多的水，看到了那些人如何跪下磕头，看到了婴儿的笑容，看到了母亲的眼泪。
“无聊。”她嘟囔，“真无聊。水有什么好喝的？炸弹不好玩吗？轰轰轰不好玩吗？”
但她没有离开。
她看到，那三个在远处观察的人，其中一个匆匆离开了。是去报信吧？炼金男爵很快会知道这里的事。然后……然后就有好戏看了。
“等他们来的时候……”金克丝从腰包里掏出一枚自制炸弹，在手里抛了抛，“我是帮他呢，还是帮他们呢？还是……两边一起炸？”
她歪着头想了想，然后笑了。
“都炸了吧！反正都会死！早死晚死都是死！炸成烟花最好看！”
她把炸弹塞回腰包，但没有离开。她继续蹲在管道口，像一只好奇的猫，看着下面那个“无聊”但“有点意思”的地方。
她想看看，这个人，能“无聊”到什么程度。
皮尔特沃夫，海克斯科技学院。
“杰斯！快来看这个！”
维克托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杰斯冲进实验室，看到维克托正盯着一台复杂仪器的显示屏，屏幕上是一条剧烈波动的能量曲线。
“地脉能量，又波动了！而且是持续波动！”维克托手指颤抖着指向屏幕，“看这个频率……像是有人在……在‘抽取’地脉能量？不，不是抽取，是在‘引导’？”
“引导地脉能量？”杰斯皱眉，“那需要多大的控制力？黑默丁格老师说，就算是成熟的海克斯核心，也只能勉强利用地脉能量的逸散，无法主动引导。”
“所以这不是海克斯科技。”维克托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这是一种全新的技术！一种能直接与地脉能量互动的技术！杰斯，我们必须去祖安！必须找到这个能量源！”
杰斯沉默地看着屏幕。能量波动的源头，定位在祖安地沟深处，旧工业区。那里是流民、罪犯、炼金废料的聚集地，是皮尔特沃夫光明之下的阴影。
“议会不会批准的。”他最终说，“私入祖安是违法的。而且，那里太危险。”
“那就偷偷去！”维克托抓住杰斯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杰斯，想想看！如果能掌握这种技术，我们能做什么？无限能源！无污染的动力！这能改变整个皮尔特沃夫！改变整个世界！”
杰斯看着维克托因为激动而发红的脸，看着屏幕上那诡异而美丽的能量曲线，内心在挣扎。
他知道维克托说得对。这种技术，如果真的存在，价值不可估量。但风险也巨大——触犯法律，触怒议会，还可能触怒祖安那些炼金男爵。
“给我一晚时间考虑。”杰斯最终说。
“好！一晚！”维克托松开手，但眼睛还死死盯着屏幕，“明早给我答案。如果你不去……我就自己去。”
杰斯没有回答。他离开实验室，走到学院顶楼的天台。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皮尔特沃夫——光洁的街道，高耸的塔楼，飞驰的飞门列车。而在城市边缘，那深不见底的峡谷对面，是祖安。浓雾、毒气、黑暗。
能量波动就从那里传来。
一种全新的技术。一个能引导地脉能量的人。
杰斯握紧了栏杆。
祖安地沟，旧泵站。
天快黑了。冷月终于停止了忍术，查克拉再次耗尽。今天一共提供了大约五百升净水，发给了八十多人。水还是不够，很多人没分到，但他们没有闹，只是默默地等在泵站外，期待着明天。
泵站里，马库斯组织人手，用废金属和破布搭起了简陋的棚子。莉亚用找到的草药，给几个伤口感染的人做了简单处理。托姆和米莎在清点剩下的物资——不多，几块发霉的面包，一些锈铁钉，还有那几片微光结晶碎片。
冷月坐在角落里，恢复体力。他打开系统光幕，查看今天的收获：
【当前命运点：6】
【今日累计获得：79点】
【查克拉储量：5/150（极度缓慢恢复中）】
【身体状况：重度疲劳，轻度脱水，查克拉二次透支】
79点。一天。这效率比他预想的高。但代价是，他几乎累垮了。
而且，问题才刚刚开始。
“大人。”马库斯走过来，蹲在冷月身边，声音压低，“我打听到消息了。炼金男爵‘疤脸’的人今天来过，就在外面看着。他们回去报告了。最迟明晚，疤脸会派人来。”
“来做什么？”
“要么收‘保护费’，要么砸场子。”马库斯独眼盯着冷月，“你断了他们的财路。地沟里，净水生意是暴利。你一免费，以后没人会买他们的水了。”
“多少人会来？”
“不知道。但疤脸手下至少有三十个打手，都有武器。我们……”马库斯看了看泵站里的人，“能打的，不到五个。还都是老人孩子。”
冷月沉默了。他看向泵站里那些因为喝到净水而暂时安睡的人，看向泵站外那些还在等待的人。
“你想怎么办？”马库斯问。
“水必须继续供。”冷月说，“这是底线。”
“那就要打。”
“那就打。”
马库斯看了冷月很久，然后笑了——那是一种苦涩但坚定的笑。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他站起来，“我去安排。今晚派人守夜。虽然守不住，但至少能听个响，知道他们来了。”
“谢谢你，马库斯先生。”
“谢什么。”老人摇头，“我在这地沟活了六十年，看着一代代人死去。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也许不用死得那么憋屈的人。我帮你，是帮我自己。”
他转身去安排了。冷月独自坐在黑暗中，看着系统光幕上那6点命运点。
不够。远远不够。
他需要攻击忍术。需要防御忍术。需要能保护这里所有人的力量。
但只有6点。
除非……
冷月看向泵站外，那些还在等待的人。八十多人。如果明天，他能救更多人呢？如果明天，有更多人来求水呢？
100点？200点？
有可能。但需要时间。而疤脸的人，明晚可能就来了。
他没有时间了。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哼歌声，从头顶传来。
冷月猛地抬头，看向泵站上方的通风管道。那里一片黑暗，但他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看着他。
不，不是感觉。是查克拉的微弱感应——有什么东西，或者说，什么人，在那里。带着一种混乱的、癫狂的，但又奇异的能量。
歌声还在继续，走调的，欢快的，像是在唱什么儿歌。
冷月的手，缓缓摸向腰后那半片生锈的铁皮。
他看不见对方。但知道，对方在看他。
在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