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站在新建的瞭望塔上,指尖划过混凝土护栏上新鲜的凿痕。
距离末世爆发已经过去三个月,龙渊庇护所的轮廓终于从“幸存者据点”朝着“微型城镇”转变。五米高的混凝土围墙环绕着三个标准足球场大小的区域,墙头倒插的钢筋在晨雾中泛着冷光。四座哨塔像钉子般楔在角落,每座塔上都配有李默组装的简易警报器和红外探头。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区域。
东区,老王正带着生产组搭建第一批温室大棚的钢架。从农科所废墟抢出来的塑料薄膜堆在一旁,在阳光下反射着脆弱的微光。如果能在第一场雪前完工,冬天或许能吃上绿叶菜。
西区,训练场的夯土地面被踩得坚实。大刘吼着口号,十个战斗组成员正进行负重障碍训练。他们的动作还显稚嫩,但至少没人偷懒——贡献点制度实施两周后,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里,付出和回报严格成正比。
北区是居住区,二十几个用集装箱改造的“房舱”整齐排列。屋顶统一安装了太阳能热水板,虽然冬天可能不够用,但至少有了文明社会的影子。
南区,那座三层混凝土仓库依然矗立。外墙新浇了五十公分的水泥层,嵌入了钢筋网。窗户全部封死,只留三十个射击孔,每个孔后都架着一把改造过的弩弓。
“四十七人……”林战低声自语。
比三个月前多了二十二人,但真正能称得上“战力”的,不超过十五个。其他人要么是老弱妇孺,要么是技术型人才——比如李默,比如上个月从城南图书馆救回来的老教授,据说末世前是化工专家。
“林哥。”李默的声音从楼梯传来,带着年轻人特有的亢奋,“监控网络第三期扩容完成了!现在覆盖半径八百米,新增了声音采集和移动轨迹预测功能!”
林战回头,看见李默抱着一台平板电脑爬上来,黑眼圈深重,但眼睛亮得吓人。
“你三天没睡了。”林战陈述事实。
“睡了!每天两小时!”李默把平板递过来,“看这个,昨晚西侧围墙外三百米,系统捕捉到异常热源,持续二十三分钟后消失。我调了音频——是人类的脚步声,至少六个人,携带金属物品。”
屏幕上的波形图跳动着,下方是系统标注的“置信度:87%”。
林战眼神一凝:“什么时候的事?”
“凌晨两点十七分到两点四十。”李默压低声音,“哨塔没发现,因为那段时间正好换岗。而且……他们很专业,全程避开了我们的常规巡逻路线。”
专业。
这个词在末世里格外危险。
“把数据备份,加密。”林战把平板还给他,“今天开始,你编入战斗组轮值表,每周两天夜间巡逻。我需要你从技术角度找出监控盲区。”
李默愣了愣:“可我是技术组……”
“技术组也要会战斗。”林战打断他,“末世里,没有纯粹的后方。”
说完,他转身下楼。皮质靴底踩在钢筋楼梯上,发出有节奏的闷响。
仓库一层的会议区,四十七人挤满了半个大厅。
空气里有汗味、尘土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焦虑——昨晚的异常动静,早上已经在小范围传开了。
林战走上临时讲台,没有开场白,直接切入正题:
“昨晚,有人摸到了我们围墙外三百米。”
大厅瞬间安静。
“六个人,携带武器,行动专业。他们在观察我们,评估我们的防御弱点、巡逻规律、人员配置。”林战顿了顿,“这意味着,龙渊已经被盯上了。”
人群中响起压抑的吸气声。
“是……是丧尸吗?”一个中年妇女颤声问。
“如果是丧尸,我们现在已经在战斗了。”林战摇头,“是人类。而且大概率是其他幸存者团体——带着恶意的那种。”
他转身,在白板上画出示意图:
“我们的优势:围墙坚固,物资充足,有完整的生产和防御体系。劣势:人数少,战斗人员比例低,缺乏重武器。”
“从今天起,执行三项新规。”林战竖起三根手指,“第一,夜间巡逻人数加倍,哨塔实行双岗制。第二,所有非战斗人员必须参加基础防御训练,每周至少八小时。第三……”
他看向人群后排那几个一直低着头的中年男人:“成立‘侦查队’,专门负责外围情报收集。王富贵,你是队长。”
被点名的秃顶男人猛地抬头,脸色煞白:“我……我不行……”
“你行。”林战语气不容置疑,“你末世前是出租车司机,对城区道路最熟。侦查队不需要正面战斗,只需要把眼睛和耳朵放出去,把情报带回来。”
“可是……”
“贡献点翻倍。”林战说,“而且侦查队享有优先物资配给权。”
王富贵张了张嘴,最终咽下了拒绝的话。他看了眼身边瘦弱的妻子和女儿——她们需要那些额外的配给。
“很好。”林战收回目光,“接下来是长期规划。龙渊需要扩建,需要更多人口、更多资源、更强的武装。下个月,我们将启动‘南进计划’。”
他在白板上画出城南的地图,用红笔圈出三个点:
“一号目标:软件园。那里的服务器机房可能还有能用的设备,李默需要它们升级监控系统。二号目标:医疗器械仓库。我们的药品储备只能再撑两个月。三号目标……”
红笔停在城南边缘的一个建筑群上。
“医学院附属医院。”林战说,“那里可能有我们需要的人才,以及——一台还能工作的军用级无线电。”
人群再次骚动。
无线电意味着能听到外界的消息,能知道其他地区的情况,甚至……能联络到可能存在的官方救援力量。
“但城南是刀疤刘的地盘。”周国富忍不住提醒,“那个疯子手里至少有三十个亡命徒,有枪,有车。我们上次抢粮仓时,已经和他们结仇了。”
“所以需要计划。”林战点头,“不是强攻,是潜入。小股精锐,速战速决。”
他看向大刘:“战斗组从今天开始进行潜入和撤离专项训练。我要每个人都能在三分钟内翻过三米高的围墙,能在黑暗环境中无声移动五十米。”
大刘咧嘴:“早就该练这个了!”
会议持续了一小时。当人群散去时,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凝重,但也有一丝坚定——至少他们知道该做什么,知道危险来自何方。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下午三点,林战独自来到地下储藏室。
这里是龙渊最隐秘的区域,只有他和李默有钥匙。二十平米的房间里堆满了从各处收集来的“特殊物品”:未鉴定的金属碎片、能量异常的矿石、还有三具用塑料布包裹的一阶变异体尸体。
他从保险柜里取出那个黑色的金属板——从栖凤山古迹带出来的“信标”。
三个月来,他每隔一周就会尝试激活它。方法很简单:将“星尘”试管插入凹槽,等待反应。
前八次都失败了。金属板毫无反应,像是块死铁。
但今天,当试管插入的瞬间,异变发生了。
“咔——”
轻微的机械咬合声。金属板表面的纹路开始流动,像血管般亮起幽蓝色的光。光芒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林战屏住呼吸。
三秒后,光芒汇聚成一行文字,不是汉字,也不是任何已知文字,但他“看懂”了:
【信标状态:待机(能量储备0.7%)】
【第七舰队应答状态:无响应(最后一次联络:标准历-1347年)】
【建议:充能至5%可启动主动扫描】
1347年前?
林战瞳孔收缩。如果这个“标准历”和地球纪年有可比性,那意味着这东西至少在宋朝就已经在发送信号了。
而“第七舰队”……真的存在?
他拔出试管,光芒熄灭。金属板恢复成普通的黑色,但表面温度明显升高了。
0.7%的能量储备,来自哪里?是这三个月的自然充能,还是……末世后空气中增加的暗能量?
如果是后者,那充能到5%需要多久?充能后启动“主动扫描”,会引来什么?
问题一个接一个,但没有答案。
林战把金属板锁回保险柜。转身时,他瞥见角落里的一个帆布袋——里面装着从实验室带出来的那本实验日志。
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翻开。
血迹已经干涸发黑,但字迹还能辨认。他跳过快被翻烂的前半部分,直接看向最后几页:
“……γ样本不是武器,是钥匙。他们搞错了,所有人都搞错了。打开的门不是通往宝藏,是通往……”
字迹在这里变得极其潦草,像是书写者在极度恐惧中颤抖:
“祂们在沉睡,一直在沉睡。红雨不是灾难,是闹钟。有人在故意唤醒祂们……新世界,一定是新世界!他们想打开门,想迎接……”
后面几页被撕掉了。
林战合上日志,感觉背脊发凉。
三个月来,他一直在追查“新世界”组织的线索。但除了知道他们也在收集古遗迹物品和能量晶核,其他信息几乎为零。
这个组织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实验室日志说的是真的,如果“门”真的存在,如果“祂们”真的在沉睡……
那末世,或许只是个开始。
傍晚六点,夕阳把天空染成血色。
林战回到地面时,营地已经飘起炊烟。后勤组的人在分发晚餐:每人一碗杂粮粥,半个肉罐头,一小块压缩饼干。
按贡献点制度,战斗组和生产组还能额外领到一份蔬菜汤——温室里第一批小白菜收获了,虽然只有十几棵,但意义重大。
林战没有去领餐。他爬上东侧哨塔,接过哨兵的望远镜。
“有什么异常吗?”他问。
哨兵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叫陈宇,原来是体育学院的学生,末世后跑得快、眼神好,被选进了战斗组。
“西边三公里外有烟,应该是有人在烧东西。北边天空有鸟群惊飞,可能有什么东西在活动。其他……暂时正常。”
林战点点头,举起望远镜。
镜头里,末世后的城市像一具巨大的腐尸。高楼坍塌,街道堵塞,到处是燃烧过的焦黑痕迹。但在那些废墟深处,偶尔能看到细微的反光——是幸存者在活动,还是变异体在游荡?
他不知道。
但很快,他就会知道。
因为就在望远镜缓缓扫过南边天际线时,他看到了一样东西。
一样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东西。
一座建筑的屋顶上,竖着一面旗帜。
旗帜是黑色的,上面用白色颜料画着一个简单的符号:一个圆圈,中间是等边三角形,三角形中央有个眼睛状的图案。
林战的手僵住了。
他认识这个符号。
前世,在末世第五年,他第一次见到这个符号——刻在一支全副武装的车队上,刻在那些穿着统一黑色制服、拥有先进武器和异能者的胸口。
那是“新世界”组织的标志。
而且,那支车队前进的方向……正是栖凤山。
“陈宇。”林战放下望远镜,声音平静得可怕,“通知所有人,晚饭后紧急集合。”
“是!发生什么事了?”
林战看着那面在夕阳中飘扬的黑色旗帜,缓缓吐出一句话:
“客人来了。”
“而且,不止一波。”
他转身下塔,皮靴踩在钢筋上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黄昏中格外清晰。
而在南边那座建筑里,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正用高倍望远镜观察着龙渊庇护所。他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对着耳麦轻声说:
“目标确认,确有能量反应,强度……二阶左右。”
“通知本部,可以执行‘渗透计划’了。”
“对了,顺便告诉刀疤刘,他等的机会来了——龙渊的老大,很快会离开营地。”
“到时候,这里就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