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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诊脑癌晚期那天,哥哥骗我说带我去看极光。
到了雪山深处,他却不小心把卫星电话碰下悬崖,他说:
“极光要来了,你先去观赏台拍。
“往前一直走,别回头。”
我知道他在撒谎,那边的雪洁白无瑕,一个脚印都没有。
可是哥哥,我本来也就活不过这个月了。
我笑着对他挥手:“好,那我不回头了。”
......
我死在漫天风雪里,是在被狼群分食后的第三个小时。
灵魂离体,我飘荡着回到了那个阔别已久的家。
客厅里灯火通明,温暖如春,
与我死去的冰天雪地恍如两个世界。
我终于知道哥哥为什么急着把我骗出去。
原来,是养女沈昭获得了世界青少年钢琴大赛的金奖,
全家要为她举办一场清净的庆功宴。
餐桌上,沈昭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裙,像个不染尘埃的公主。
她举起香槟,笑得天真烂漫:
“谢谢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为了给我庆祝,
特意把姐姐送去旅游,我真的好开心!”
爸爸妈妈的脸上漾着骄傲又宠溺的笑容,连连点头:
“昭昭是我们全家的骄傲,只要你开心,什么都值得。”
只有哥哥沈昼的表情有些僵硬,
他端着酒杯,眼神飘忽,似乎想说什么。
沈昭立刻捕捉到了他的异样,她放下酒杯,微微嘟起嘴,
眼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
“哥哥,你怎么不高兴?是不是......在想姐姐?
是我让她不开心,所以你才把她送走的吗?”
她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沈昼的软肋。
妈妈立刻皱起眉头,不满地瞪向沈昼:
“阿昼!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别摆着一张脸。
渺渺自己也想出去散心,跟你没关系。
昭昭弹琴需要绝对的安静和好心情,
你这个做哥哥的,难道不懂事吗?”
爸爸也跟着附和:
“就是,渺渺从小就体弱多病,性子又沉闷,在家里死气沉沉的,
出去走走对她也好。哪像我们昭昭,活泼又优秀,看着就让人舒心。”
一言一语,都将我的存在定义为麻烦和障碍。
沈昼的脸色在父母的指责下变得更加难看,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终于挤出一个笑容,对沈昭说:
“没有,哥哥怎么会想她。我只是在想,
我们昭昭这么优秀,以后一定能成为世界顶级的钢琴家。”
他在撒谎。
不仅是对沈昭,更是对他自己。
他在赌,赌我命大能走出来,从此识趣地滚远点;
又在阴暗地盼着,盼着我真的就此消失,
哪怕是以一种惨烈的方式,只要别再回来给他添堵。
沈昭立刻破涕为笑,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
“我就知道哥哥最疼我了!不像姐姐,
她总说我弹的琴太吵,还说......还说我抢走了属于她的一切。”
我飘在半空中,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沈昭又在撒谎。
我从未说过她弹琴吵,更没说过她抢走了什么。
因为我知道,那个家,从她十年前被领养回来那天起,
就再也没有属于我的东西了。
父母一直都重男轻女,加上我从小体弱,三天两头往医院跑,
且性格不讨喜,沈昼说想要个能陪他玩的妹妹,父母就从福利院领养了沈昭回来。
而沈昭,健康、漂亮、聪明,像一道光,
照亮了他们对完美女儿的所有幻想。
哥哥沈昼,在沈昭初来的时候,还会偶尔偷偷给我塞糖。
可随着沈昭越来越耀眼,
他眼中的那点温情,也渐渐被不耐和疏离所取代。
沈昼看着沈昭满足的笑脸,眼底最后一丝愧疚也烟消云散。
而飘在空中的我,只是觉得可悲。
沈昭一语成谶,我的确死了。
死在了她得奖的这一天,成了她辉煌乐章下,
一个微不足道又肮脏的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