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料场西区是齿轮区边缘一块被高耸铁丝网和电子哨塔半包围的巨大凹陷地带。这里曾经是露天矿坑的一部分,矿脉枯竭后,就成了城邦处理工业废料和机械残骸的集散地。堆积如山的锈蚀金属构件、报废的载具骨架、碎裂的陶瓷管道和各种无法辨识的复合材料残块,在铅灰色天空下形成一片荒芜而狰狞的钢铁坟场。
杨昭的新“身份”是废料场记录员学徒,隶属于一个叫“资源回收促进会”的半官方机构——实际上是个由几个老油条把持、负责给运入运出的废料分类记账、顺便从手指缝里捞油水的清水衙门。他的顶头上司是个总是醉醺醺、身上散发着劣质酒精和机油混合气味的老头,大家都叫他“酒糟鼻”,对杨昭的存在漠不关心,只丢给他一个脏兮兮的记录板和一支时灵时不灵的电子笔,指了指堆场边缘几个标注着数字的卸货区。
“新来的?看着点,卡车来了记下车牌、时间和大致品类代码。别让那些搬运工乱扔,弄混了品类扣你工钱!……呃。”酒糟鼻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晃晃悠悠地走回他那间用废弃集装箱改造成的、永远弥漫着酒气的小办公室。
工作简单、枯燥,但正合杨昭心意。他需要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既能观察进出废料场的人员车辆(其中不少与灰影会或地下交易有关),又能借着核对品类的名义,在堆积如山的废料中走动,熟悉环境,甚至偶尔能发现一些铁疤可能感兴趣的特殊零件或材料。
更重要的是,这里空旷、嘈杂,灵能环境混乱。各种报废的灵能设备残骸、沾染了不明能量的废弃材料堆积在一起,散发出的微弱、杂乱波动,完美地掩盖了他和晚晴身上可能逸散的“异常”。酒糟鼻和那几个搬运工都是纯粹的无灵者,对能量波动极其不敏感。
日子在记录板的数字增减和搬运机械的轰鸣中一天天过去。杨昭强迫自己适应这种规律、麻木、充满金属锈蚀气味的生活。白天,他是沉默寡言、尽职尽责的小记录员。傍晚下工后,他先去“漏气管集市”用当天微薄的报酬换取最廉价但能果腹的食物——通常是混合了淀粉和植物蛋白的灰色压缩块,以及一小瓶过滤水。然后,他会绕不同的路线返回铁疤工坊附近,但并不直接进入,而是在外围的巷道里停留,观察是否有新的可疑面孔,或者工坊周围是否有异常的能量残留——他用的是铁疤教他的最粗浅方法,依靠脖子上项圈的细微反馈和右眼那异于常人的、对能量“洁净度”的敏感。
铁疤给他的“冥想”方法,他每晚都在工坊外自己找到的一个隐蔽通风管道凹槽里练习。进展缓慢,但并非毫无收获。他逐渐能在更短的时间内进入那种“内观”状态,对体内那团冰冷青铜色雾气的“轮廓”感知也清晰了一点点。他发现,当自己情绪平稳、专注于眼前枯燥工作时,那团雾气最为沉寂;而当他在集市拥挤的人流中感到紧张,或者在巷道阴影里察觉到可能被注视时,雾气就会微微躁动,右眼的刺痛也随之而来。他尝试着在刺痛刚出现时,就调整呼吸,用铁疤教的方法将注意力“包裹”住那份躁动,如同用冰冷的手捂住一块将熄的炭火。十次里能成功两三次,失败的次数里,他只能靠意志力强忍,或者迅速离开刺激源。
铁疤每隔几天,会在雾日之外的深夜,通过一种极为隐蔽的方式——通常是工坊外某个特定锈蚀管道上,用粉笔画一个只有杨昭能看懂的简单符号——通知他“安全”,允许他短暂进入工坊外间,汇报情况,领取新的指示或少量补给。每次见面都极其简短,铁疤会快速检查他身体状况,询问有无异常发现,偶尔会指点他一两句关于控制力量或辨识陷阱的技巧,然后便催促他离开。晚晴则严格遵守非雾日不见面的规矩,杨昭只能隔着内间的门帘,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或者偶尔传来的、翻动书页或摆弄零件的轻微声响。这让他安心,也让他心头沉甸甸的。
灰影会那边的任务,老烟囱也给他安排了几次。都不复杂:向某个酒吧侍应生传递一句隐晦的口信;跟踪一个在集市出售“旧时代数据芯片”的陌生人,记下他的活动规律和接触者;甚至有一次,让他去城邦边缘一个废弃的净水站“取货”——那是一个用防水布包裹的、巴掌大的金属盒,入手冰凉沉重,表面没有任何标识。杨昭按照指示,将盒子带到了指定地点,放入一个锈蚀的排水口内壁的暗格,全程没有见到接头人。他猜那可能是某种违禁的能源核心或武器部件。这类任务报酬稍高,但风险也更大。他每次都格外小心,利用废料场工作带来的对环境的熟悉和铁疤教导的反追踪技巧,尽可能抹去自己的痕迹。
追兵的阴影似乎暂时被浓雾和齿轮区的混乱所阻挡,但杨昭知道,平静只是假象。酒糟鼻某天醉后无意中抱怨,说“上面”最近对废料场的管理“抽查”变多了,还来了几个“穿得人模狗样、说话文绉绉”的调查员,翻看了近三个月的出入记录,特别关注了“含特殊能量残留”或“无法明确分类”的废料去向。杨昭心中警惕,在记录时更加谨慎,对那些可能带有灵能或蚀变痕迹的残骸,尽量按照最普通、最无害的品类进行登记。
他也从灰影会其他底层成员零碎的抱怨和八卦中,拼凑出一些信息:齿轮区最近不太平。几个小帮派的地盘摩擦升级,发生了两次械斗,死了几个人;城邦纠察队巡逻的频率和突击检查的次数明显增加,抓了几个私藏“高辐射废料”和“未经许可的灵能增幅器”的家伙;还有传言说,靠近旧反应堆隔离墙的那片黑市,前几天晚上发生了“怪事”,两个常驻的贩子被发现死在自己的窝棚里,尸体没有任何外伤,但表情极度扭曲恐惧,像是被活活吓死的,他们摊位上的几件“蚀变遗物”也不翼而飞。
这些零散的消息,像冰冷的钢针,不时刺痛杨昭的神经。他嗅到了危险在黑暗中发酵的味道。
这天下午,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暴雨将至的沉闷和更浓的臭氧味。废料场里,搬运机械的轰鸣声都显得有气无力。杨昭正低头核对一辆刚卸完货的卡车的单据,忽然,一阵尖锐的、仿佛无数玻璃碎片同时刮擦金属的噪音,毫无征兆地穿透了现场的嘈杂,刺入他的耳膜!
不是物理声音,更像是直接作用在精神层面的尖啸!
杨昭闷哼一声,感觉脑袋像被重锤砸中,眼前发黑,手中的记录板差点脱手。脖子上的项圈瞬间变得滚烫!体内的青铜色雾气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剧烈翻腾起来,右眼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视野瞬间被跳跃的青铜色光斑充斥!
他踉跄一步,扶住旁边一个锈蚀的金属框架,才勉强站稳。周围几个搬运工似乎也受到了影响,纷纷捂住耳朵,骂骂咧咧,但他们表现的只是普通的噪音不适,远没有杨昭反应剧烈。
尖啸声只持续了不到三秒,便戛然而止。余音仿佛还残留在脑仁里,嗡嗡作响。
来源……是废料场深处!靠近旧矿坑边缘、堆放“高危未知品类”的区域!
杨昭的心脏狂跳起来。那尖啸中蕴含的扭曲、疯狂、充满侵蚀意味的波动,他绝不会认错——是高度活跃、甚至可能失控的蚀能!而且强度不低!
废料场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是混在废料里的某件“蚀变遗物”被意外触发?还是……人为?
酒糟鼻从集装箱办公室探出醉眼朦胧的脑袋,不耐烦地吼道:“什么鬼声音?!哪个王八蛋乱搞设备?!扣工钱!”
几个搬运工面面相觑,没人敢往深处去查看。那片区域本来就邪门,堆放的都是些城邦处理不了的“怪东西”,平时大家能绕就绕。
杨昭强忍着右眼的剧痛和体内的躁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灰影会的规矩,遇到这种“异常事件”,尤其是可能与灵能、蚀变相关的,必须第一时间报告,这既是义务,也能换取信息和可能的保护。但他不能自己去,太显眼。
他快速扫视周围,看到一个平时还算机灵、偶尔会偷偷从废料里捡点小零件去卖的年轻搬运工,正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杨昭走过去,压低声音,塞给那人一枚额外的信用币——这是他今天原本打算用来换点好食物的。
“兄弟,刚才那声音太吓人了,听着像是从‘怪堆’那边传来的。能不能帮个忙,去跟‘老烟囱’手下管这片的人说一声?就说……‘西区怪堆有响动,声音不对。’”杨昭报出了灰影会在这片区域的一个小头目的绰号。
那搬运工捏了捏信用币,又看了看废料场深处,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转身快步朝场外跑去。
杨昭松了口气。消息送出去了,他的责任尽到。接下来,他应该像其他工人一样,表现出适度的害怕和疏离,继续干自己的活,远离是非。
但是……那股尖啸中蕴含的蚀能波动,却像钩子一样,拉扯着他体内的青铜色雾气,也勾起了他深埋的恐惧与疑惑。废料场深处,是否藏着与仙盟、与厄法兄弟会、甚至与“钥匙”相关的线索?放任不管,万一那东西再次爆发,引来更强烈的关注甚至官方大规模搜查,他和晚晴的藏身之处还能安全吗?
理智告诉他应该远离。但一种混合了警惕、好奇和隐约责任感(毕竟是他“工作”的地方)的情绪,推动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只是好奇又害怕,慢慢朝着“高危未知品类”堆放区挪动了几步。这个区域用褪色的黄黑警示带草草围了一圈,里面堆放的废料更加杂乱和破败,很多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可疑的污渍。空气里的铁锈味中,夹杂着更浓的化学制剂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甜腻腐败气息。
尖啸声没有再出现。一切似乎恢复了平静,只有远处机械的轰鸣和风吹过金属缝隙的呜咽。
杨昭小心翼翼地靠近一堆用防水布半遮半掩的扭曲金属构件。他脖子上的项圈依旧微微发烫,显示着周围环境中残留的异常能量水平偏高。右眼的刺痛感持续,但视野里的青铜色光斑已经褪去,只是看东西的边缘总像蒙着一层极淡的锈色滤镜。
他蹲下身,假装系鞋带,目光快速扫视地面。潮湿的泥土和碎渣中,有几道新鲜的、凌乱的拖拽痕迹,指向堆放区更深处的一个坍塌了半边的旧工棚。工棚入口被一堆倒塌的金属梁柱和破损的陶瓷管道堵住大半,只留下一个狭窄的、需要弯腰才能通过的缝隙。缝隙后的黑暗深不见底,散发出更浓的、混合了霉味和那种甜腻气息的味道。
拖拽痕迹到缝隙口就消失了。
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进去了?
杨昭的心提了起来。他几乎可以肯定,刚才的尖啸和蚀能波动,源头就在那工棚里。现在里面是死寂,但可能隐藏着更大的危险。
他应该立刻离开,等灰影会的人来处理。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仿佛金属摩擦又夹杂着液体滴落的细微声响,从工棚深处的黑暗中传了出来。
咔……哒……嘶……
声音很轻,但在杨昭此刻高度敏感的听觉和项圈的辅助放大下,却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那不是机械运转的声音,更像是什么东西在……移动,或者挣扎。
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但比刚才尖啸更加精纯、更加“有序”的蚀能波动,如同黑暗中睁开的一只冰冷眼睛,从工棚缝隙里幽幽地“看”了出来,短暂地扫过杨昭所在的位置!
杨昭全身汗毛倒竖!那股波动虽然微弱,却带着明确的探测意味!它发现了自己!
体内的青铜色雾气瞬间沸腾,仿佛遇到了同源的存在,既感到吸引,又充满排斥的敌意。右眼剧痛陡然加剧,他甚至感觉眼眶周围的皮肤下,有细小的、冰冷的纹路在试图浮现!
跑!必须立刻跑!
他猛地站起身,就要向后疾退。
然而,已经晚了。
工棚入口的缝隙处,黑暗蠕动了一下。一个东西,缓缓地、僵硬地“挤”了出来。
那东西有着大致的人形轮廓,但全身覆盖着厚厚的、黑褐色的、仿佛干涸沥青和金属锈渣混合凝固而成的硬壳。硬壳表面布满凹凸不平的瘤状物和细密的裂纹,裂纹深处隐隐透出暗红色的、如同熔岩般缓慢流动的微光。它的“头部”没有明显的五官,只有几个不规则的孔洞,其中两个较大的孔洞里,闪烁着两点极其黯淡的、充满痛苦与混乱的幽绿色光点。
它的左臂从肘部以下完全缺失,断口处不是血肉,而是不断滴落着粘稠的、散发刺鼻甜腻气味的暗红色液体,液体滴在地上,发出“嘶嘶”的轻响,腐蚀出一个个小坑。它的右臂则异常粗壮,末端不是手,而是扭曲变形、如同几根金属触须缠绕而成的钩爪。
它“站”在缝隙口,幽绿的光点“注视”着杨昭。没有立刻攻击,只是发出一种低沉、含混、仿佛从破损风箱里挤出的“嗬……嗬……”声。
蚀变体!一个活的、而且显然经历过惨烈战斗或失败实验的蚀变体!它怎么会出现在废料场?是被人丢弃在这里,还是自己逃进来的?
杨昭的大脑飞速运转,恐惧和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其他一切。他手边没有任何武器,只有那支时灵时不灵的电子笔和记录板。体内的力量蠢蠢欲动,但他不敢用,一旦动用,项圈未必遮掩得住,更可能彻底激怒或吸引这个怪物。
蚀变体的幽绿光点闪烁了一下,它那粗壮的、触须钩爪般的右臂,缓缓抬了起来,对准了杨昭。爪尖萦绕起一丝丝暗红色的、不稳定的能量流,周围的空气微微扭曲,温度似乎上升了一点。
它在凝聚攻击!
杨昭不再犹豫,猛地将手中的记录板朝着蚀变体砸去,同时身体向侧后方扑倒,翻滚到一堆报废的金属齿轮后面。
记录板砸在蚀变体胸口的硬壳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毫无作用地弹开。但这一下似乎干扰了它凝聚能量的过程,爪尖的暗红色能量流紊乱了一下。
“嗬——!”蚀变体发出一声恼怒的低吼,触须钩爪猛地挥出!
一道暗红色的、边缘扭曲的能量鞭影横扫而来,所过之处,空气发出被灼烧的嗤嗤声。杨昭藏身的金属齿轮堆被鞭影边缘擦中,几个脸盆大小的锈蚀齿轮瞬间变得通红、软化,然后像融化的蜡一样塌陷下去,留下焦黑的痕迹和刺鼻的金属蒸汽!
好强的腐蚀性!
杨昭连滚带爬,借助废料堆的掩护,朝着来时的方向狂奔。他不敢直线跑,不断变换方向,利用堆积如山的废料障碍阻挡蚀变体的视线和可能的远程攻击。
身后传来沉重的、拖拽的脚步声和金属被撞倒的哗啦声。蚀变体追了上来!它的速度不算快,但步伐沉重稳定,带着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疯狂。
跑!必须跑到人多、有机械的地方!废料场边缘有搬运工和车辆!
杨昭拼尽全力奔跑,肺部火辣辣地疼,右眼的刺痛和体内的躁动让他视线模糊、脚步发虚。他能感觉到那蚀变体冰冷混乱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自己背上,如同附骨之疽。
就在他快要冲出“高危未知品类”区域,看到远处几个搬运工模糊身影的时候——
嗤!
一道暗红色的能量鞭影,如同毒蛇出洞,从他侧后方一个刁钻的角度疾射而来!杨昭只来得及向侧面扑倒,鞭影擦着他的肩膀掠过!
“嘶——!”肩膀处的衣料瞬间碳化、碎裂,皮肤传来火烧般的剧痛,留下一道焦黑的灼痕,边缘迅速泛起不祥的灰败颜色,并且向周围蔓延!蚀毒!
剧烈的疼痛和蚀毒侵入的冰冷麻痹感让杨昭动作一滞,摔倒在地。
蚀变体沉重的脚步声迅速逼近,那混合着甜腻腐败和金属灼烧的气味几乎扑到脸上。杨昭挣扎着想要爬起,却感觉半边身体开始麻木。
幽绿色的光点在他头顶上方亮起,混合着痛苦的“嗬嗬”声。粗壮的触须钩爪高高举起,暗红色的能量在爪尖疯狂汇聚,这一次的威力,足以将他连同身下的废料一起蒸发!
要死在这里了吗?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但在这绝望的底部,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狂暴、更加漠然的怒火,轰然炸开!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这样?!被追杀,被逼迫,无处可逃,连这样肮脏卑微的求生角落,也要被摧毁?!
右眼深处的青铜色雾气,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流,再也不受任何控制,疯狂涌出!脖子上的项圈发出不堪重负的“噼啪”声,表面的纹路瞬间暗淡、崩裂!
视野被纯粹的、冰冷的青铜色彻底占据!
时间仿佛变慢了。
他“看”到蚀变体挥下的钩爪,暗红色的能量流如同粘稠的血液。“看”到周围废料上锈蚀的纹理,空气中漂浮的每一粒尘埃。“看”到自己抬起的手——那只手仿佛不属于自己,皮肤下青铜色的血管纹路清晰凸起,指尖缭绕着如同实质的、不断扭曲变幻的青铜色辉光。
他没有思考,没有念咒,只是对着那挥落的钩爪,对着蚀变体那充满痛苦与混乱的幽绿光点,对着它体内那团疯狂躁动的暗红色蚀能核心——
虚握。
然后,向内。
捏碎。
嗡——
一种无法用声音形容的、仿佛空间本身被强行揉皱又抚平的怪异震颤,以杨昭为中心,骤然扩散!
蚀变体挥下的钩爪,连同其上凝聚的暗红色能量,在距离杨昭头顶不到半尺的地方,无声无息地湮灭了。不是被打散,不是被抵消,而是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从存在层面上直接抹除,从爪尖开始,迅速向上蔓延,化作细密的、闪烁着青铜色微光的尘埃,飘散在空气中。
蚀变体整个身体僵住了。它体内那团暗红色的蚀能核心,仿佛遭遇了天敌,疯狂地挣扎、扭曲,却在青铜色辉光的无形压制下,迅速黯淡、坍缩。它体表的黑褐色硬壳如同风化了千万年的岩石,寸寸龟裂、剥落,露出下面更加扭曲、仿佛融化的蜡像般的组织,也迅速化为飞灰。
幽绿色的光点剧烈闪烁了几下,其中蕴含的痛苦与混乱,似乎在那青铜色光辉的照耀下,有了一瞬间奇异的、仿佛解脱般的清明,随即彻底熄灭。
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只持续了不到两秒。
庞大的蚀变体,连同它携带的疯狂与痛苦,就在杨昭虚握的掌前,化为了一小堆不断飘散的、混合着青铜色微光和暗红色余烬的灰烬。
风吹过,灰烬打着旋,消失在废料场的尘埃里。
杨昭保持着虚握的姿势,跪在地上,剧烈地喘息。右眼的青铜色光辉如同退潮般迅速消褪,留下的是仿佛被掏空般的虚弱和更加剧烈、仿佛要炸裂的头痛。脖子上的项圈彻底黯淡,表面布满裂纹,失去了所有效果。肩膀的蚀毒灼伤处,那灰败的蔓延停止了,伤口处残留着一丝极淡的青铜色痕迹,冰冷刺骨。
力量……失控的力量……如此恐怖……也如此……令人作呕。
他感觉刚才那一瞬间,自己仿佛变成了另一种东西,冰冷、漠然、视生命如尘埃。
远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人声。是灰影会的人赶到了,还是被惊动的搬运工和酒糟鼻?
杨昭用尽最后力气,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冲向最近的一堆高大的废料山后面,蜷缩进一个狭窄的缝隙里。他必须躲起来,不能让人看到他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