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不白让殷二姑娘备了马车,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宝大祥店面。
既然是师兄,又当了哥哥,面子功夫总得做足。
他又在店里给玲珑姐妹挑了几样精巧又不扎眼的日常首饰,爽快结了账。
老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按上宾规矩给了折扣,一切瞧着风平浪静。
可这脚刚踏出宝大祥的门槛,玉玲和玉珑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先前在藏珍室对着稀世珍宝的那点兴奋和大胆,此刻全化作了扭扭捏捏。
就连在名满杭城的知味观里,面对一桌子精致点心,姐妹俩也只是小口浅尝,话少得可怜,偶尔抬眼偷瞄墨不白,目光一触即离,脸颊便飞起红云。
墨不白心里门儿清。
当她们收下那些价值连城的珠宝时,心里那杆秤早就歪了。
只是人在珠光宝气里,理智容易打盹儿,如今回到现实,冷风一吹,自然需要些时间来重新适应这沉甸甸的选择。
回到江园,姐妹俩更是像受惊的小鹿,低低道了声别,便一头扎进自己房间,紧闭了房门。
墨不白也不在意,看看天色尚早,顺手揽过萧酥酥纤细的腰肢,悠闲地在园子里逛了起来。
萧酥酥依偎着他,抬起头,美眸流转,轻声问道:
“主人,您是不是……有意要娶宝大祥的那位二小姐?”
墨不白低头看她,伸手在她小巧的琼鼻上轻轻一刮,笑道:
“酥儿,真不愧是我肚里的虫。”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我今年二十有四了,家里二老就我一根独苗,盼孙子盼得眼都穿了。若非我一力坚持,按爹娘的意思,怕是早就妻妾成群,儿女绕膝了。”
萧酥酥想起他先前关于子嗣的话,眼波瞬间柔得能滴出水来。
依偎进他的怀中,轻声问道:
“那……隐湖小筑呢?听说她们那位在外行走的魏柔魏仙子,清冷出尘,宛如世外仙姝,主人……不想娶她吗?”
“酥酥你记着,我绝不会娶隐湖的女人。我只会把她们一个个揪出来,踩在脚下,好好疼爱。否则,师父在天之灵,难安。”
墨不白捏了捏萧酥酥的琼鼻,语气变得轻佻,“魏柔?嗯,这两天总听人念叨,不是据说很高冷么?到时候,让她作你的女奴,好不好?”
萧酥酥被他这大胆的念头逗得“噗哧”一笑,宛如春花绽放。
她想了想,眉眼弯弯:“那玲珑姐妹呢?她俩天真烂漫,性子可爱,酥酥是真心喜欢。”
“哦?”
墨不白挑眉,故意逗她,“酥儿,你难道不喜欢宝大祥的二小姐?”
萧酥酥连忙摇头,依偎得更紧:
“酥酥不敢。只是……那位二小姐太精明了,心眼多,手段想必也厉害。我有点怕她……”
墨不白停下脚步,双手扶住她的香肩,认真看进她眼里。
平日里她千娇百媚的脸上,竟真真切切带着几分忧虑。
他心头一软,叹道:“酥儿,按情理,我早该娶你过门。可惜……师父早早就把你的身份定死了。”
他也想不通,师父为何偏偏只肯让她做女奴,连个妾室的名分都不给。
萧酥酥痴痴望着他,眼中情意满溢,柔声道:
“主人,酥酥不在乎名分。酥酥只想一辈子伺候您,一辈子做您的女奴,就心满意足了。”
墨不白将她搂紧,在她耳边郑重说道:
“好,酥儿,我答应你,不管我娶了谁,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谁也不能欺负你。宝大祥的二小姐是很精明,可我会让她把精明都用在外人身上,玲珑姐妹我也会把她们收到帐下跟你做伴的。”
“墨少侠、墨少侠……”
两人正腻乎着,身后传来一阵气喘吁吁的喊声。
墨不白回头,见大江盟总管柳元礼正小跑过来,胖乎乎的身子跑得吃力,额头上竟见了汗。
他心下奇怪。
这老哥在江湖名人录上排名三十九,怎跑几步就喘成这样?
莫非……这也是门深藏不露的功夫?
“柳总管找在下有事?”
柳元礼喘匀了气,脸上堆起职业笑容:
“墨少侠,您可听说鹰爪门况天况掌门,在竹子坝遇害的事了?”
“听说了。”
墨不白语气平淡,心下不以为然,那况天又不是什么绝色美人,死了便死了,关我屁事?
他随口反问:“怎么,柳总管莫非怀疑是在下动的手?”
“墨少侠真会说笑。”
柳元礼笑容不变,眼底却掠过一丝轻蔑,就凭你这初出茅庐的小子,也能杀得了况天?
“况掌门遇害,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有人故意打我大江盟的脸。盟主已下令,今晚便请园内各派代表,共同商议此事。”
“原来如此。”
墨不白恍然,随即摆手,“这事柳总管找我师妹就行了。”
柳元礼脸上露出无奈:“可……可令师妹说一切要听您这个作师兄的。”
这对师兄妹关系古怪,遇事便互相推诿,实在让他摸不着头脑。
咦?
这两个丫头片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学会有事往别人身上推了。
这么说来,她们还蛮有开发潜质的嘛。
见柳元礼眼巴巴望着自己,墨不白微微一笑,不再推脱:
“我这师妹就是爱小题大做。罢了,柳总管,前面带路吧。”
墨不白跟着柳元礼,不紧不慢踱进议事堂。
堂内灯火通明,高矮胖瘦坐了十几号人,看气度都是各门各派有头有脸的人物。
见他进来,十几道目光霎时间齐刷刷地全聚焦在了他身上。
不过是走到正堂的功夫,墨不白也就习惯了这种瞩目。
他也知道,这些人盯着他,可不是因为自己相貌英俊。
春水剑派在他眼里或许不算什么,可在江湖上,它却是被武林茶话会白纸黑字列为武林十大门派的第九位。
而他墨不白,此刻便是这个门派的招牌。
“春水剑派墨不白墨少侠到——”柳元礼扬声通报。
屋内大多数人早上已经惊讶过了,所以此刻脸上并无多少讶色。
唯有三人,眼中的诧异,比较扎眼,让墨不白轻而易举的注意到了。
一人是个年轻和尚,眉清目秀,面带木讷,但眸子精光四射,显是内功深厚。
他一身雪白僧衣,安然坐在东侧上首,昭示着出身不凡。
墨不白不用猜便知,此人必是少林重要人物。
另一人是个年轻剑客,瘦高个,模样英俊,眉宇间带着股挥之不去的傲气。
第三人是个中年汉子,身材瘦小,气势却不弱。
墨不白觉得眼熟,略一回想,认出是扬州慕容世家的总管慕容仲达。
此刻,他正瞪着一双小圆眼,惊讶地望着墨不白。
墨不白的目光只在三人脸上略作停留,便转向了此间主人。
这满堂坐着的,无一不是江湖上叫得上号的高手。
从他们投来的目光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审视、好奇,乃至一丝轻视。
然而,所有这些目光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主位之上那对眸子带来的压力。
尽管它的主人明天就年满五十,看上去却如四十许人,身躯高大挺拔,不见老态。
那张脸很像戏文里的关公,蚕眉凤目,五缕长髯飘洒。
他只是静静坐着,顾盼间便自然流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瞬间,墨不白仿佛觉得整个议事堂都安静了,只剩这双眸子注视着自己,似能穿透衣衫,直窥心底。
这就是名列江湖五大绝顶高手之一的“天王老子”齐放?!
之前轻松拿下羊威,又见了玲珑姐妹的武功,墨不白心底对所谓高人不免存了几分轻视。
但此刻,面对齐放,他竟有种醍醐灌顶之感,心神一凛!
这齐放不经意间流露的气势,其武功修为,分明不在他师父之下!
而师父念念不忘、欲要征服的那个隐湖鹿灵犀,据说排名犹在齐放之上……
墨不白深吸一口气,原本那点散漫心态瞬间收敛。
看来,要完成师父遗愿,前路绝非坦途,非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下一番苦功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