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翎走出更衣室,膝盖的疼一阵紧过一阵。苏翎扶着墙站了会儿,抓在手心里的蝴蝶胸针硌得皮肤有点疼。
那股红烧肉混着血腥的味道,总觉得在哪儿闻过。
不是杜启明的手套。更早之前……
她忽然想起刚洗澡完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水。清洁工陈阿婆端着拖把经过,特意停下来,递了条干净毛巾。
“赶紧擦擦吧,别着凉。”陈阿婆的手糙得像老树皮,递毛巾时却很轻,“膝盖伤成那样,咋不小心点?”
苏翎当时满脑子都是蛇和杜启明的脸,只匆匆说了句“谢谢”。
现在回想起来,陈阿婆的眼神有点怪。
她盯着苏翎的伤口看了很久,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这俱乐部啊,看着光鲜,暗处藏着不少东西……”
“阿婆您说什么?”苏翎当时没听清。
“没什么没什么。”陈阿婆慌忙摆手,拖着拖把匆匆走了,背影佝偻着,像怕被什么追上。
她到底想说什么?
苏翎揉了揉发疼的额角。陈阿婆在俱乐部干了十几年,什么人没见过?她是不是知道杜启明的底细?
正琢磨着,手机响了。是经理,让她把杜启明落在球车上的外套送到贵宾休息室。
“不知道又要打什么主意。”苏翎咬着牙,一瘸一拐地走向停车场。
贵宾休息室在俱乐部主楼顶层,落地窗外是整片高尔夫球场,地毯厚得能陷进半个脚掌。苏翎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杜启明的大嗓门。
“……那雪茄,正宗古巴货!我托朋友从哈瓦那带回来的,整个市里不超过三支!”
苏翎停下脚步,隔着高端精致的玻璃落地窗,看见杜启明正举着个棕色的雪茄盒,唾沫横飞地跟几个男人吹嘘。
他身边的人纷纷附和:“杜总就是有门路!”“闻着就不一样,这香气,绝了!”
杜启明笑得满脸褶子,眼角的肌肉却在微微抽搐。
苏翎皱了皱眉。她的视觉天赋又不自觉启动,何况这位已经进入自己的嫌疑人名单。
人在撒谎时,面部小肌肉会不受控制地抖动,尤其是眼角和嘴角。杜启明这反应,分明是在瞎掰。
而且那雪茄盒,她在陪林世勋下场时那见过同款——空的。那是某品牌的纪念款包装盒,里面的雪茄早被业内大佬炒到天价,杜启明这种爱炫耀的性子,真有货早恨不得镶在衣服上了。
“不光是雪茄,”杜启明见众人捧场,说得更起劲,“前阵子去南非狩猎,那才叫刺激!一头成年雄狮,我一枪正中眉心!”
他边说边比划,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做出扣扳机的姿势,手腕抖得像抽风。
苏翎的目光落在他的虎口。
常年握枪的人,虎口会有明显的老茧,是后坐力磨出来的,深浅跟用枪频率成正比。杜启明的虎口光溜溜的,连点硬皮都没有,倒是指关节处有几个茧子——高尔夫的球技不怎么样,手倒是磨得很用力。
一个没真去狩猎的人,偏要吹嘘打狮子;一个拿普通球当限量版的男人,口袋里藏着蝴蝶胸针?
他到底想干什么?
“杜先生,您的外套。”苏翎推门进去,故意把声音放平稳。
杜启明吓了一跳,手里的雪茄盒“啪嗒”掉在茶几上。他回头看见是苏翎,脸上的嚣张瞬间收敛了些,又很快装出镇定:“放那儿吧。”
苏翎把外套搭在沙发扶手上,路过茶几时有意无意瞥了眼雪茄盒——果然是空的。
苏翎决定冒险一试,毕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遇到杜启明。
“刚才听杜先生说去南非狩猎?”她状似随意地问,眼睛却盯着他的手,“上次有个会员也说也爱打猎,他说打狮子得用大口径步枪,后坐力特别大,虎口都会磨破呢。”
杜启明的脸僵了一下,下意识地把手往身后藏了藏:“那是……那是他枪法不行。我用的是定制款,后坐力小。”
“还是杜先生厉害,连枪都是定制的。”苏翎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看着天真无害,“那我不打扰您了,谢谢您今天关照我。”
她打算对杜启明换个态度,服软。这样以后才能有机会继续试探嫌疑人那里的线索。
身后传来杜启明掩饰性的咳嗽声,还有人小声问:“这球童看着不简单啊。”
苏翎走到楼梯口,才放慢脚步。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怎么看杜启明怎么不对劲。
他为什么要把胸针放进她柜子?为什么要编造狩猎的谎言?又为什么非逼着她去蛇窝捡球?
这三件事串起来,像一张网,正慢慢往她身上收。
而陈阿婆欲言又止的样子,说不定也知道些什么。
苏翎摸出手机,翻到通讯录里“陈阿婆”的名字。上次帮她安装了一下新款拖把,老太太非要存个号码,说“姑娘心善,以后有难处好说话”。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拨出去。
现在打过去,陈阿婆未必肯说。杜启明在俱乐部混了这么久,肯定有点势力,老人家怕是不敢得罪。
还是自己查更靠谱。
她往更衣室走,路过走廊公告栏时,看见上面贴着俱乐部VIP的活动照片。其中一张是慈善晚宴,杜启明站在中间,身边跟着个穿红裙的女人,脖子上戴着条项链——吊坠的形状,跟那枚蝴蝶胸针惊人地相似。
苏翎掏出手机拍了张照。
放大看,女人的脸有点模糊,但项链的翅膀纹路,连碎钻的排列都跟她口袋里的胸针一模一样。
这胸针,原本是那女人的?
那她脖子上的项链去哪了?胸针上的血又是谁的?
一堆问题缠得苏翎头疼。她把照片存进加密相册,刚要锁屏,屏幕上弹出一条新消息。
是个陌生号码:【小心杜启明。他不止骗了你的球。】
苏翎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这是谁?怎么知道她和杜启明的事?
她立刻回拨过去,听筒里却传来“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的提示音。
这人到底是敌是友?
苏翎攥紧手机,指节泛白。
从蛇窝到胸针,从谎言到匿名短信,杜启明像块烂泥,把她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她低头看了眼膝盖上的纱布,已经隐隐透出红色。
行啊,杜启明。
你想玩,我奉陪到底。
苏翎转身往经理办公室走。她得查查,照片上那个戴蝴蝶项链的女人,到底是谁。
路过贵宾休息室时,里面还在吹嘘。杜启明大概是觉得刚才被苏翎问得没面子,正拍着桌子喊:“那狮子皮我还留着呢!改天带过来给你们瞧瞧!”
苏翎勾了勾唇角。
不用瞧了。
一个连枪都没摸过的人,哪来的狮子皮?多半又是从哪个“记忆拍卖行”里买来的假货吧。
她加快脚步,膝盖的疼好像都轻了些。
心里的疑团像被风吹散了些,只剩下一个清晰的名字:杜启明。
这个人,赶紧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