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更新时间:2025-12-18 14:56:49

谢大海说要把秋叶卖掉,谢大山不敢冒险,当即叫上秋叶,一起去医馆照顾受伤的秋氏。

秋花本就放心不下娘,万一银钱不够,她可以偷偷的补上,她也跟了上去。

家里的事则交给老大谢秋生,由他照看着两个弟弟谢秋丰和谢秋实。

谢秋生心里其实也惦记着秋氏,也想跟着去搭把手,可低头看着两个还没到自己腰际的弟弟,知道孩子跟不上赶路的脚步,只能把念头压下去。

直到谢大山走后,围观的邻里,左邻右舍才开始议论纷纷。

张家婶子倚着院门框,手里的针线活早停了,嗓门压得低却字字清晰:

“你是没瞧见邱氏那模样,啧啧…,后脑勺碗大的口子,血流都快成成河了,老杨氏平日里也就是看不惯大山一家,也就是没事骂骂邱氏和几个孩子,不顺心用小竹竿子打打谢秋生几兄妹,也不知道这次是因为什么把邱氏往死里整!”

对门的谢大树蹲在石阶上抽着旱烟,烟杆儿在地上磕了磕,冷声道:

“还有小杨氏,她是老杨氏的侄女,看见老杨氏打邱氏,为了老杨氏的名声,也该劝两句拦一拦,何况邱氏是她亲大嫂,她倒好,跟个没事人似的,真是冷血无情到家了!”

“要说最可气的还是谢宝珠!”隔壁的王大娘凑过来,手指点着空气,语气里满是不屑,

“邱氏都快没命了,她哥谢大山向老杨氏要钱看病,不说帮忙劝两句,她倒好,还不让谢大山要钱,说钱是给谢大福和谢书文买笔墨,和留着给她自己买珠花,为了几朵珠花,竟然置不顾邱氏的生死,自私自利的性子全露出来了!”

你一言我一语,尖酸的、鄙夷的、惋惜的话混在风里。

突然被老杨氏的吼声撕得粉碎。她正因为被秋花拿去五两银子心疼,就瞧见几个邻居凑在院墙角边,压低声音议论着他的女儿宝珠、儿子大海,那些话句句都是在说大海如何……如何……,宝珠如何……如何……,句句扎在他心上。

老杨氏当下就红了眼,也顾不上旁人诧异的目光,几步冲过去就扯开了嗓子:

“你们嚼什么舌根!我家宝珠大海招你们惹你们了?用得着你们在背后编排!”邻居们被他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有人看不惯怼了两句,老杨氏破口大骂,越骂越难听,索性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就撒起了泼。

“我老杨氏一辈子怕过谁!一个个的吃饱了撑着,管到我儿女头上了!今天这事没完,谁要是再敢说我家孩子一句坏话,我就跟谁耗到底!”她声音又大又狠,唾沫星子随着怒吼溅开。

她就这么坐在那儿,骂一阵、喘一阵,围观的人作鸟兽散,原本还算和睦的邻里,被她这通撒泼闹得颜面尽失。老杨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谁也不能败坏的她的宝贝儿女,她也不想想,经过这件事后,她儿女还有什么名声可败。她这样的行为,周围的邻居都快被她全得罪光。

再说,秋花一行人护着昏迷的邱氏,一路不敢有丝毫颠簸,牛车行得极缓,待抵达城门口时,远处隐约听到鸡鸣声,才到丑时。

城门口一片寂静,空气中还裹着夜露的凉意。秋花见邱氏脸色苍白,她又将邱氏的衣襟又掖了掖,目光频频望向紧闭的城门,指节因攥得太紧而泛白:

“这才丑时,到卯时还有一个多时辰。”

谢大山往城墙根下一蹲,粗声安慰:“别急,我们先排好队,等到时辰一到,守军开城门,我们就立马进去找刘大夫。”话虽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朝城门洞的方向探了探。

谢文礼见大家都焦急的站在城门口等待,心想,这样不行,离开城门还有一个多时辰,这样站着也不是办法,还容易引起守城军的误会。

于是他向谢大山道:

“大山叔,现在离开城门的时间尚早,不如在城门旁的避风处将就歇下,只等天亮些,城门值守松动,便带邱婶寻医诊治。”

谢文礼虽只是个童生,说出口的话却很有分量——谢大生本就打心底崇拜读书人,听罢立刻应声:

“行!你说得对,咱们就在城门口歇着,等开了城门再进去。”

众人依言在城门口歇下,奔波一路的疲惫瞬间涌来,没一会儿便纷纷睡了过去。

唯有秋花和谢大山毫无睡意,看着邱氏,此刻两人满心都是担忧。

他俩没凑在人多的休息处,特意守在城门侧边,哪怕夜风微凉吹得人发抖,双眼也自始至终紧紧盯着城门,生怕错过开城门的第一时间。

终于熬到天光大亮,城门闩刚发出“吱呀”的松动声,秋花和谢大山便立刻满怀歉意叫醒众人,众人牵着牛车小心翼翼的径直朝刘氏医馆走去。

刚推开医馆的木门,就朝着里屋急声呼喊,秋花攥着刘大夫的衣袖不肯撒手,声音带着哭腔:

“刘大夫!求您救救我娘!她昨天天黑时不小心磕到后脑勺,当场就昏迷了,到现在已经有七个多个时辰了!”

顿了顿,她又急忙补充,怕刘大夫不肯接诊:

“昨天受伤后,我找了村里的马大夫来帮忙,他已经给我娘止了血,暂时稳住了伤情。

也是马大夫特意推荐我来您这儿,说您医术好,能治我娘的病。”话刚说完,秋花就往医馆门外指,语气更急了些:

“刘大夫,我娘人就躺在医馆外面的牛车上,您快随我去看看吧!”

刘大夫听完,脸色瞬间凝重,后脑勺受伤昏迷七多个时辰绝非小事,他当即拎起案头药箱,大步跟着秋花往外走:

“别慌,我这就去看!”

刚出门,就见路边牛车上,秋花的娘盖着旧棉被,双目紧闭、脸色惨白。秋花扶住板车的指尖发颤,轻声喊“娘”未得回应,转头看向刘大夫时,眼里满是哀求。

刘大夫立刻蹲身诊治,先探鼻息、按肿包,再搭脉蹙眉道:

“脉虚但平稳,先抬进内堂!”

秋花悬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和医馆学徒一起,轻手轻脚将母亲扶进内堂病床。

待刘大夫备好银针,秋花被劝到外堂等候,她哪儿坐得住,只在廊下来回踱步,时不时踮脚往内堂方向望,嘴里絮絮叨叨:

“娘肯定能醒,刘大夫医术好,娘一定能醒……”。

约莫半个时辰后,内堂终于传来刘大夫的声音:

“进来吧,人醒了。”

秋花几乎是扑进去的,刚到床边,就见母亲缓缓睁开眼,声音虚弱却清晰:

“二妹……你没事吧?”

秋花瞬间红了眼眶,紧紧握住母亲的手:

“娘,我没事,您终于醒了!”

刘大夫在一旁笑着补充:

“放心,醒了就稳了,不放心的话在药店里待两天观察一下,后续按时喝药就行。不过她流血太多,需要好好补补,我在药方里加了当归、枸杞、人参……”。

谢大山听见人参,心里咯噔一下,人参可是有钱人吃的东西,这银子够给邱氏买人参抓药吗?

他抬眼望着躺在病床上的邱氏,原本就不算红润的脸此刻毫无血色,连嘴唇都泛着青白,说话都没了往日的气力。

谢大山喉结动了动,“没钱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心里头冒出点对老杨氏的怨怪——若不是娘把邱氏打伤,现在他也不会为了银钱发愁,又狠狠攥了攥拳,恨自己没本事,不得老杨氏欢喜。

秋花看见谢大山的表情,还有他下意识摸了摸贴身处的钱袋的动作,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秋花本想等待会儿抓好药了,才告诉他有钱的事,让他爹感受感受为钱为难,从而更加怨恨老杨氏。

可是瞥见门口谢大山攥着钱袋、眉头拧成疙瘩的模样,终是不忍心,快步走到他跟前,把他拉到院角避风处。

“爹,您是在为娘的医药费犯愁吗?”

秋花抬头望着谢大山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又藏着笃定,

“昨天我跟哥哥去准备进城看病,路过城隍庙门口时,在台阶下捡到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整整裹着30两银子!

我们在那等了快两个时辰都没人来领,后来怕回家实在太晚被奶骂,就回家了,准备今天还来等一等的,谁知道……”。

谢大山一听说秋花捡了三十两银子,心里头瞬间亮堂起来,满是掩不住的高兴。

眼下正是难处,他压根没心思琢磨“用别人的钱合不合道德”这种事,只想着先靠这笔钱把眼前的坎儿迈过去。

他打定主意,今天就叫秋花再跑一趟——先去捡银子的地方瞧瞧,有没有人正着急找钱;再到街上打听打听,看是谁丢了这三十两银子。

谢大山心里也有盘算,真要是找到了失主,眼下是拿不出钱还的,只能等以后自己挣了钱,再把这笔银子原原本本地还给人家。

秋花拿出三十两银子递给他爹:“爹,快去把药费交了拿药。”

谢大山接钱到柜台去给邱氏拿药,一共抓了十副药,二两银子一副,加上刘大夫的诊费二两,一共花去二十二两。

他一边摩挲着装着八两银子的布包,一边跟秋花念叨:

“今天你再跑一趟,先去捡银子的地方瞅瞅有没有人寻钱,再到街上问问街坊,看是谁丢了这三十两。

可话又说回来,就剩这八两了,真要是找到了失主,咱哪还有钱还?”

说着,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几分说不清的责怪:

“要是昨天你俩回去,就把捡了三十两银子的事告诉你奶,以她的性子,指定会把钱攥着。

那样一来,她也不会因为没捞着好处打你们,你娘也不用去劝架受伤,咱也不会平白花掉这二十二两!”

这是什么奇葩言论?这是什么绝世大冤种?秋花瞬间无语的看着她爹:

“爹!你咋能说出种话?把捡来的钱给我奶,那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她贪心了一辈子,真把钱拿到手,指不定还会逼咱,钱不止这些呢。

还有真找到失主,咱拿啥还?

为了讨好奶,咱们连做人的本分都忘了,这算啥道理?

咱不能做这种没底线的事啊!”

秋花攥着衣角,越说越生气,冲她爹气冲冲的道:

“这事儿我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