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回到宫中时,天色已近黄昏。
“沈司正,陛下派人送来的礼服已经收好了。”
宫女轻声禀报。
沈晚梨点点头:“把我那几口箱子都抬出来。”
那是她十年积攒下的全部家当:萧玄策赏赐的金银珠宝,还有她自己购置的一些书画。
大部分值钱的她都捐给国库了,剩下的这些小部分,只是留作纪念。
她将箱中物品一件件分给跟随自己多年的宫人和下属。
有人惶恐推辞,有人红了眼眶,但沈晚梨态度坚决,仿佛这不是赏赐,而是......某种告别。
“系统提示:宿主确定不带走任何物品吗?”
“你在大昭辛苦十年,落下一身病,什么都不带走太亏了。”
沈晚梨在心中摇头:“不必了。”
她只想干干净净地离开,像从未存在过。
分完最后一件首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沈晚梨正要休息,殿外传来太监的通传:“陛下驾到——”
她起身行礼,萧玄策已大步走进殿内。
他穿着常服,眉宇间带着疲惫,却依然身形挺拔,目光锐利如昔。
沈晚梨以为他会质问救援顾清宁的事。
按照以往,她若抗命,萧玄策定会冷着脸训斥她“不知轻重”。
可他没有。
萧玄策在殿中站定,沉默片刻后开口:“你知道了?”
沈晚梨抬眼看他。
“清宁封贵妃的事。”
萧玄策的声音里有一丝难得的迟疑:
“朕原本想等封后大典后再告诉你,免得你多想。”
沈晚梨忽然想笑。
原来他以为她是因为吃醋才不去救援,因为赌气才烧了密信。
在他眼中,她沈晚梨终究只是个会争风吃醋的女子,哪怕她曾为他挡刀,为他肃清朝堂,为他稳定江山。
“臣知道了。”她平静地说。
萧玄策走近两步,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晚梨,你最明白朕的处境。”
“清宁她......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你刚封后便让她摄六宫事,于礼不合,朕只能先给她贵妃之位。”
多么体贴的解释。
沈晚梨想起那年她为救顾清宁被敌军囚禁三个月,回来时满身伤痕,萧玄策只问了一句“可有探听到敌情”,便转身去批阅奏折。
而顾清宁不过是因偷溜出宫被父亲责骂了几句,萧玄策便亲自登门顾府,对顾父说:
“清宁天真烂漫,岳丈不必过于苛责。”
“臣明白。”沈晚梨垂下眼:
“陛下不必解释。”
萧玄策看着她,似乎想从她平静的脸上找出什么情绪委屈,可他什么也没找到。
“那你今日为何......”他终究还是问起了密信的事。
“累了。”沈晚梨打断他:
“那天臣身体不适,无法带兵。”
这理由拙劣得可笑。
她沈晚梨什么时候因为“身体不适”耽误过正事?
当年腹部中箭,她捂着伤口依然坚持部署完城防才倒下。
但萧玄策没有追问。
他沉默良久,最后只说:
“好好休息,封后大典在即,莫要太过劳累。”
他转身离开,走到殿门口时又停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终究什么也没说。
顾清宁遇袭的事很快查清了,不过是几个流民见她马车华贵想抢劫,随行护卫轻松就解决了。但萧玄策还是为她办了压惊宴。
宴席设在御花园的临水阁。
沈晚梨作为准皇后负责操办宴会,这也是她最后一次履行女官的职责。
她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连顾清宁最讨厌的熏香都没用,换成了她喜欢的兰草。
“沈司正真是细心。”
顾清宁的贴身宫女笑着奉承,“连我们小姐不喜熏香都知道。”
沈晚梨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宴会上,萧玄策和顾清宁并坐在上首。
那是帝后的位置,沈晚梨这个准皇后反而坐在下首第一席。
更刺目的是顾清宁头上那顶凤冠——规制虽略减,却是只有皇后能戴的样式。
百官们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但无人敢言。
酒过三巡,顾清宁举杯起身,朝沈晚梨盈盈一拜:“这杯酒,敬沈姐姐救命之恩。”
满座寂静。
沈晚梨抬眼,看见顾清宁眼中真诚的感激。
“顾小姐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