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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活下去,我去刷盘子。
在一家后厨满是蟑螂的小饭馆,不需要身份证,一天八十块。
我不敢把安安一个人留在地下室,但老板不许带孩子。
我只能把他锁在房间里,用绳子把他的一只脚拴在床腿上,防止他撞墙。
那是把他当狗养。
但我没办法。
我得买药,得买米。
这天中午,我正把手泡在全是洗洁精的脏水里,手机震动了。
一条陌生短信。
“你以为躲到地下室我们就找不到了?”
附带一张照片。
是我们地下室那扇破木门。
门缝里,塞进去了几根燃烧的鞭炮。
我把盘子摔在地上,疯了一样往回跑。
还没跑到,就看见那栋筒子楼冒出了黑烟。
“着火了!着火了!”
周围的人在喊。
我冲进浓烟里,踢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
屋里没有明火,只有呛人的浓烟。
几个粉丝往透气窗里扔了点燃的湿稻草,还有死老鼠。
安安缩在床角,绳子勒进肉里,脚踝全是血。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被撕碎的照片。
那是我们的全家福。
他口吐白沫,眼睛翻白,早已失去了意识。
“安安!”
我把他抱出来,他的身体软得像面条。
救护车来了。
医生在车上就下了病危通知书。
“吸入性肺炎,严重缺氧,加上之前的惊厥,心衰竭。”
“必须立刻进ICU,准备十万押金。”
十万。
我摸遍全身,只有刚发的八十块工钱。
我把手上那枚结婚戒指撸了下来。
那是顾言送我的,唯一的贵重物品。
典当行里,老板拿着放大镜看了看,又看了看我的脸。
“这戒指成色不错,能值五千。”
他把戒指扔回来。
“但你的东西,我不收。晦气。”
我跪在地上求他,头磕得砰砰响。
“我儿子要死了,求求你,收了吧,三千也行,一千也行!”
旁边有个顾客认出了我,啐了一口。
“这就是那个骗捐的吧?还演呢?儿子死活都要拿来卖惨?”
最后,我把戒指卖给了路边的收金贩子。
八百块。
连ICU一天的呼吸机费用都不够。
我回到医院,站在ICU门口,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苏西来了。
她居然来了。
还是举着手机,带着那一群像苍蝇一样的追随者。
“家人们,我听说那孩子快不行了。”
苏西压低声音,装出一副沉痛的样子,嘴角却压不住笑意。
“这就是报应啊。天道好轮回。”
她走到我面前,手里捧着一束花。
黄白相间的菊花。
那是送死人的。
“林浅,节哀顺变。”
她把菊花塞进我怀里,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你儿子死了正好,那个傻子只会拖累你。你应该谢谢我,帮你解脱了。”
那一瞬间。
我听到了脑子里的一根弦,崩断的声音。
世界突然安静了。
我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