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深夜,孙女闹着要吃网红奶皮子糖葫芦,我冒雨排队到凌晨,染上风寒。
回家后,我扯了两节卫生纸擤鼻涕,女儿却炸了:
“妈,我说你重男轻女你还不承认!之前你在堂哥家被小宝用奶瓶砸的流鼻血,才用了一张纸,现在擦个鼻涕而已,就要用两张!”
“别的父母都拼命托举子女,只有你想方设法吸我的血,活不起了是吧?”
在我家白吃白喝几十年的寡嫂也笑话我是封建余孽。
可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呢?
孙女要喝奶粉,我顶着40度高烧去葬礼哭丧,散场后在坟地昏迷三天三夜。
孙女生病缺钱,我腿上打着石膏在夜市挂牌当人肉沙包,被锤到吐血。
数年呕心沥血,成了一场笑话。
我知道,重男轻女只是借口,他们只是讨厌我罢了。
我强压下心头不断翻涌的苦涩,
给数次哀求我的国宝级琵琶乐团打去电话:
“你上次说的世界巡演,我同意了!”
1.
对方无比激动:
“林大师,您终于想通了!”
“有您的参与,这次巡演必定座无虚席!”
“您收拾一下行李,三天后就出发!”
我默默拭泪,从前总舍不得让女儿独立,放弃了太多。
如今,我该为自己活一回了。
出了卧室,女儿正喂孙女吃我熬夜买的网红糖葫芦,
她只咬了一口,就“呸”一声吐在地上。
熟悉的指责声响起:
“妈,我说了多少遍,不要总抠门买些破烂!小宝吃坏肚子怎么办?”
我下意识解释:
“这是小宝刷抖音指定的那家,一串50块呢......
谁知,女儿更生气了,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
“你的意思是嫌小宝嘴馋,故意坑你的钱?”
“说你重男轻女还不承认,要是你娘家外甥要吃,你早就屁颠屁颠的转账了!”
寡嫂苏清韵连忙打圆场,变戏法式的掏出一串糖葫芦:
“珍珍没事,我这儿还有呢。”
这回,孙女不吐了,吃的满嘴糖浆。
女儿得意的瞟我一眼:
“你看苏姨多大气,才不和你一样斤斤计较!”
我无言以对。
两串糖葫芦包装纸上的店名,分明是同一家。
我把孙女扔掉的糖葫芦捡起来咬了一口,
味道很甜,我却越吃越苦。
原来不是糖葫芦不好吃,而是送的人不对。
看着苏清韵,女儿有些不好意思:
“苏姨,这是爸专门排队给您买的,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怪我,我回头给您补个大红包!”
我愣在原地。
买糖葫芦回来的路上,
我被逆行电动车撞进灌木丛,浑身散架一样的疼。
对方肇事逃逸,
我给老公周强打了99通电话,发了无数条消息,求他来接我,
最后,他发来一条语音,
不耐烦地说自己被临时叫去单位修机器,
还骂我蠢笨,就知道惹麻烦。
却没想到,他在顶着寒风给苏清韵排队买糖葫芦。
心口像破了个窟窿,直往里灌风,冻得我直打寒颤。
屁股还没坐热,女儿又对我发号施令: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做早餐,你想饿死大家吗?”
“我能不能先去洗个澡?淋了一夜的雨,有点冷。”
女儿扫了眼我湿透的衣服,两片薄唇上下翻飞:
“你自己非要去,搞得谁逼你一样,休想道德绑架我!”
我听的心烦,转身进了厨房。
反正我就要走了,再和她计较这些,已经没有意义。
煎鸡蛋的油烟呛的我咳嗽不止,牵扯着整个肺部都在疼。
这是陈年旧病了。
女儿小学去市里参加舞蹈比赛,忘记带自己常穿的舞鞋。
才下过雨,村里的石桥被冲毁。
当时数九寒天,
我咬牙从零下20度的河水里游到对岸,险些被大水冲走。
把舞鞋送到女儿手中时,我几乎冻成了冰雕。
那时的女儿小小一只,心疼地抱着我,哭的快要晕死过去:
“妈妈,等我长大一定要好好孝顺你!”
后来我在床上病了半个月,落下一受寒就咳嗽的病根。
可看着女儿领奖时开心的笑容,我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什么从时候起,她竟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厨房门被推开,女儿蹙着眉问我:
“妈,怎么咳的这么厉害,吃药了吗?”
我心中一动,
下一秒,她把一包N95口罩砸进来:
“把口罩戴上,别把病毒传染给我们!生病了还不自觉,一点也不为别人考虑!”
“你活够了,我们可还年轻!”
雪白的口罩滚落在我脚边,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我突然就累了,放下锅铲,叹了口气:
“我要走了,这些事以后你们自己做吧。”
2.
女儿一下就炸了,跳起来恨不得吃了我:
“难道我说错了吗,你怎么这么小气?”
“本来就是你自私自利,难道要全家陪你一起送死,你才高兴?”
我没理她,径直越过女儿,打算洗个热水澡。
可拿完内衣出来,我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女儿把我所有的衣服全都泡了水,丢进马路对面的臭水沟,甚至还给卫生间上了锁!
她脸上挂着计谋得逞的胜利笑容,
像小时候搞恶作剧骗过我时,一样得意:
“这下看你还怎么和我作对!不吃点苦头,你才不会长记性!”
“这是对你自私自利的惩罚!”
小宝不懂事,在一旁拍手大笑。
寡嫂苏清韵也不赞成的看着我:
“玉琴,你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怎么还和小辈一般计较?”
我一言不发,回了房间。
和她们多说一句话,我都觉得浪费情绪。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我还穿着湿衣裳,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我这才发觉,我白天居然低血糖晕了过去。
外面欢声笑语,传来饭菜的香气。
是女儿最爱吃的那家外卖。
我透过门缝偷偷往外望去。
女儿嗦了一口小龙虾,抱着苏清韵的胳膊撒娇:
“还是苏姨对我好,专门给我点了这家外卖,不像我妈,抠门死了!”
“您要是我亲妈就好了!”
女儿的话像千万把钝刀,在我心口狠狠搅动。
我眼眶一热,险些掉下泪来。
跳广场舞的好友告诉我,家里有亲戚在那家店上班,不卫生的很。
所以每次女儿点外卖时,我都要苦口婆心的劝她。
她却认为我舍不得花钱!
女儿才出生,苏清韵就死了丈夫。
远在边疆的周强把每个月的工资全寄给了苏清韵,从来不管家里。
那时乐团挣的钱并不多,
为了养活女儿,我放弃梦想,毅然向苦苦挽留我的团长辞行。
顶着烈日酷暑,风刀霜剑,
背着女儿一天打好几份工,落下了一身的毛病。
我对她几十年的辛苦付出,她视而不见,
如今却被一份不干不净的外卖收买!
我的女儿啊,你到底有没有心?
泪水在此刻决堤,
我死死捂着发闷的心脏,哭得几近窒息。
女儿又蹦蹦跳跳从屋里拿出一件皮草大衣,献宝似的双手递给苏清韵:
“苏姨,我逛街时一眼相中,当时就觉得您穿上肯定锦上添花,我杀了半天价,才砍到三万!这是用我妈给小宝攒的奶粉钱买的。”
苏清韵假意推脱,眼神却忍不住往大衣上瞟: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还是送给你妈吧!她这些年也不容易!”
提起我,女儿瞬间切换成嫌恶的表情:
“我妈那种没文化的家庭妇女,穿地摊货都是浪费!”
听着这些话,我的泪都要流干了。
为了让小宝过得好一点,我除了照顾家里,还要打好几份零工,
她怎么能这样糟践我的心意?
他们一直玩闹到半夜。
全家人都已经睡下时,女儿悄悄端进来一盘核桃,摁开了灯。
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我曾经最爱吃的特级纸皮核桃,价格昂贵。
只有在过年时,我才舍得为自己称上一些,但大部分都进了其他人肚子里。
看着我红肿的双眼,女儿脸上似乎划过一次愧疚。
她放软了声调:
“妈,今天的事是我不对......”
我看着那筐价格不菲的核桃,
所以,是女儿终于懂了我的良苦用心,
才专门买来我最爱吃的东西,给我道歉?
家里人都不知道我爱吃这个,没想到女儿这么细心,
她心里果然有我这个妈。
我心中一暖,哑着痛到快裂开的嗓子安慰她:
“没事,你不要自责,妈不怪......”
可女儿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如坠冰窟:
“苏姨说最近脚干的很,你赶紧把这筐核桃剥了,磨点核桃油给她擦脚。”
3.
我僵在原地,
原来我只是个自作多情的小丑。
女儿仍自顾自道:
“你别犯懒,记得用手剥。今晚你也别睡了,这一筐必须在天亮之前剥出来!”
“苏姨最近老嚷嚷着长白头发了,我买了些灵芝和芝麻黑豆,你剥完核桃赶快把它们磨成粉,机器磨的不好,也要用手磨,听到没有?”
“苏姨爱美,最近为了那几根白头发愁的不得了,我过两天要带她出国散心。你赶紧把这些弄出来,到时候我们好一起带上。”
......
提到苏清韵,她似乎有交代不完的话,
俨然不像平日那个连袜子都要我亲手递到她手中的马大哈。
积攒了几十年的委屈,终于在此刻翻涌而出。
我带着浓重的鼻音,轻轻打断还在喋喋不休的女儿:
“珍珍,其实我也爱吃核桃......”
女儿愣了一下,脸色涨红,立刻尖叫着攻击我:
“你这话是在怪我不孝?”
“林玉琴,你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要不要点脸?连个核桃也要争?”
她突然冲出去,拎进来一袋放了好几年的发霉烂核桃,疯了般砸在我身上:
“吃吃吃!就知道吃!怎么不吃死你这老东西!”
“我在单位受领导的气还不够,回家你还要给我添堵,你还是不是人?”
“你就不能跟苏姨学学,体贴体贴我?”
说着,女儿居然委屈的哭了出来。
众人被这番动静吸引进来。
苏清韵抱着泪流满面的女儿,焦灼不已:
“珍珍不怕,有苏姨在!”
“玉琴,你是我弟媳,平常我不好说什么。可今天为了珍珍,我不得不说说你了,你一个长辈,和小辈计较什么,一把年纪了知不知羞?”
看着她伪善的脸孔,我反唇相讥:
“那你一个死了丈夫的寡妇,不知廉耻的在小叔子家住了几十年,还借做噩梦为由,每天哄小叔子与自己同床共枕,你知不知羞?”
苏清韵保养得当的脸一下就红了:
“我就知道你当初说不嫌弃我都是假的,那我走就是了!”
说完,梨花带雨的扑进周强怀里。
“啪”一声脆响,脸上传来刺痛,我被周强一巴掌掀翻在地:
“林玉琴,你到底闹够了没有?”
“是不是非得把这个家搅散了,你才高兴!”
我趴在地上剧烈喘气,咳到干呕。
胸腔内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我又犯病了。
我挣扎着爬向床头柜,拿出我常吃的药。
倒出来正要往嘴里塞,周强却一把抢过。
苏清韵扫了一眼,当即花容失色:
“哎呀!这不是治那种病的药?”
“玉琴,我知道强子早就和你分房睡了,那方面可能满足不了你,可你也不能在外面乱搞啊!”
我被她睁眼说瞎话的能力震惊,那分明是治肺部疾病的药!
女儿停止哭泣,立刻抢过药瓶。
我心中燃起希望,她是医生,一定认得这是什么药。
她再怎么生气,应该也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可她看着濒死的我,冷冷吐出几个字:
“苏姨说的没错。”
“妈,你真不要脸!”
我的心顿时碎成了齑粉。
周强瞬间被引爆,将我的救命药甩到窗外。
而后恶狠狠的扯起我的头发,一把将我扔出家门。
“林玉琴,你居然敢给老子带绿帽子!你去死吧!”
剧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我趴在雨地里,像块烂抹布。
再睁眼,是在医院。
护士说,是好心邻居送我过来的,还交清了住院费。
我心中苦涩,朝夕相对的亲人,还不如打过几次照面的邻居。
打开手机,没有一条消息。
只有苏清韵在我昏迷的第二天发了条朋友圈,
图片里,女儿笑吟吟端着一筐核桃仁,双手鲜血淋漓。
4.
配文是【乖女儿真贴心,熬夜剥了一筐核桃给我做核桃油擦脚,某人不要吃醋哦~”】
女儿配合回复【抱抱妈妈~】
心口像被锤了一闷棍,震得生疼。
我生死不明,女儿却忙着认贼做母!
我仰着脸,不让泪落下。
我究竟在期待什么呢?
出院后,我直奔家里,
明早八点,是我与艺术团约定的会合时间,我必须把证件准备好。
一进门,烟灰缸重重砸到我额角,
我痛的半天直不起身。
周强的拳头噼里啪啦落在我身上:
“当年的事珍珍和我说了,你这贱人,居然背着我把房子过户给娘家外甥!”
我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他们,居然都知道了?
女儿哭的撕心裂肺:
“外婆临死前,瞒着我爸在城中心给你留了套房,写的是你的名字。”
“我初中车祸快要死掉的时候,正好堂哥急着娶媳妇,你怕没人给你养老,就把房子过户给了他!”
“你知道这些年你哈巴狗似的跪舔堂哥的时候,我有多恨你吗?”
“你是我亲妈啊,就因为我是个女儿,你就这么对我?”
苏清韵一脸惋惜:
“玉琴,珍珍说的是真的吗?”
我沉默着,不知如何作答。
因为,那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一旦公之于众,这个家将天翻地覆!
良久,我颤抖着开口:
“没错,是真的。”
周强发出尖锐爆鸣,对我拳打脚踢:
“林玉琴,城中心那块老房子马上要拆迁,起码能分三百万!”
女儿冷眼旁观。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这场凌迟终于结束。
我奄奄一息,被锁进院里的狗笼。
很快,周边邻居都知道了我的“恶行”,尖叫着让我出钱给他们做检查。
他们往狗笼里扔石头,臭鸡蛋,甚至下水道的秽物......
我彻底成了过街老鼠。
可我更怕的是,如果继续被关在这里,
我会错过和艺术团的汇合时间!
我心急如焚。
夜里,女儿和周强拎着麻袋,站在狗笼前。
“清韵头疼了好久,我找大师算了一卦,说你克她。”
“只有你死了,才能化解。”
“我和珍珍打算把你送到南岳山,自生自灭。”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是一片未开发的原始森林,时常有虎狼出没。
为了苏清韵,他们居然打算杀了我!
我抖着唇,不可置信的望着女儿:
“珍珍,是真的吗?”
她沉吟许久,正要开口。
苏清韵却抱出一样东西,流泪控诉我:
“玉琴,你乱搞染上脏病就算了,怎么能偷我的东西!”
那是我最珍爱的琵琶!
女儿小时候,我还教她弹过。
它一直被我藏在衣柜深处,什么时候成了苏清韵的东西?
陈睿指着我的鼻子,暴跳如雷:
“好好好,你果然该死!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我再次用祈求的眼神望着女儿,
这可是生死关头,如果她不肯证明我的清白,我就真的要死了…
她眼中划过无数种情绪,最终咬牙:
“谁让你手脚不干净?我没你这么丢人的妈!”
我头晕目眩,只觉天旋地转。
世间任何疼痛,都不及我心痛的万分之一!
亲手养大的女儿,居然成了刺向我的尖刀!
他们粗暴地将我塞进麻袋,
不知过了多久,我像垃圾一样被扔下车。
四周一片漆黑,我强忍剧痛爬起身。
乐团还在等我,我必须逃出去!
天光破晓时,身后传来响动,
我转头,竟是一头眼冒绿光的饿狼!
它喉咙发出咕噜声,看来饿了许久。
恐惧与绝望瞬间爬上心头。
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命绝于此。
其实上个月,我就给远在欧洲的外甥打过招呼,
托他把当年过户房子的真相和旧资料整理成文件,寄给女儿,
他今天才给我发消息,说这两天就能到。
女儿啊,等你知道当年的真相,
会不会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我绝望的闭上眼,
而饿狼也终于按耐不住,低吼着向我扑来......
与此同时,远在百里外的周宝珍一早就收到一份厚厚地海外邮件。
她疑惑不已,撕开邮件袋。
待看清里面的内容后,却蓦然间脸色惨白!
第2章
5.
第一页,是一份全村签名做保的过户协议书,证明林玉琴自愿将房产过户给外甥林殊辰。
周宝珍只觉气血上涌:
“好你个林玉琴,是想告诉我,堂哥才是你的好大儿吗?”
她根本没看后面那一沓文件,就狠狠将邮件袋丢进了杂物间!
才第一页就这么恶心,后面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周宝珍不知道的是,
她丢掉的是她初中时双肾坏死的病例,和一张张林玉琴亲手签下的欠条。
周宝珍转身进厨房,给苏清韵熬安神汤。
她之所以同意把林玉琴丢到南岳山,只是打算让林玉琴吃吃苦头而已,
免得她以后再作妖,成天念叨娘家那个好外甥!
而且,昨晚她特意在南岳山标记了地点和定位,还给林玉琴扔了一兜足够让她生存一个月的食物。
原本准备过两天就把林玉琴接回来,
可现在,她却觉得两天远远不够,起码半个月!
一想到过段时间林玉琴在自己面前痛哭求饶的样子,
周宝珍心里顿时痛快不少。
一晃神,手腕被滚烫的砂锅烫出一个大水泡。
苏清韵躺在卧室不停叫嚷:
“珍珍,怎么还没好啊?”
一遍遍催命似的,吵的人心烦意乱。
周宝珍用冷水冲了一下手腕,满屋找烫伤药。
前前后后翻了大半个小时,却一无所获,
她赌气似的大喊:
“妈,你又把烫伤膏藏哪去了?”
周宝珍一顿,这才想起,林玉琴不在了。
如果林玉琴在,一定会先替她包扎伤口,再把她推出厨房,让她等着吃就好。
想起往日回忆,周宝珍心口忽然有些酸胀。
可她转念一想,
走到现在这一步,是林玉琴自己活该!
林玉琴走后,家里所有的重担都落到周宝珍身上,
她五点就得起来给苏清韵熬粥,对方嘴又叼的很,必须熬够两小时,否则一口不喝。
好不容易伺候全家吃完早饭,又要手忙脚乱送小宝上幼儿园。,
等赶到单位,已经迟到半小时,这个月的全勤奖又没了。
周宝珍第一次发觉,没有林玉琴的生活,原来这么难熬。
周强在家也不好过,中午周宝珍不在,他只能自己做饭。
可他连糖和盐都分不清,还险些炸了厨房。
炒出的菜黑乎乎一坨,恶心无比。
苏清韵秀眉一拧:
“这还怎么吃嘛~”
周强饥肠辘辘,局促的搓搓手:
“清清啊,要不你来做?”
苏清韵妆容精致的脸瞬间垮下来:
“当初说好了,我来你家是享福的,林玉琴那黄脸婆走了,你就想拿我当老妈子?”
“周强,你还是不是人?”
周强慌的不得了,叫了一通心肝乖宝儿,苏清韵终于消气。
望着毫无食欲的饭菜,周强自言自语:
“要是玉琴在就好了。”
苏清韵一下就炸了,尖利的美甲挖在他脸上:
“好你个黑心烂肠肚的货,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
“白睡了老娘这么多年,还想着林玉琴那个骚货,我哪点比不上她?”
说着,哭哭啼啼跑到屋里,闹着要吃安眠药。
邻居纷纷凑到大门前看热闹。
周强自觉没面子,气的砰一声关上大门。
周宝珍下班急匆匆接完小宝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厨房一片狼藉,像经历过世界大战。
碗和盘子碎的到处都是,黢黑的食物黏在地板上,黏腻又恶心。
满脸爪印的周强不满地抱怨:
“怎么才回来?我和你苏姨都快饿死了,赶紧做饭!”
周宝珍连包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被对方推进厨房。
周强中午把锅烧糊了,又没用水泡着,
周宝珍卯足力气,怎么也刷不掉锅底厚厚地污垢。
忽然,客厅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啼哭。
6.
周宝珍出去一看,
小宝捡地上的碎盘子玩,手被划了条大口子,哇哇大哭。
苏清韵躲在房间看琼瑶剧,抹着眼泪伤春悲秋。
周强忙着抖音看美女,乐不思蜀。
两人选择性耳聋,对小宝的哭声充而不闻。
周宝珍强忍火气,一边抱着小宝,一边做饭。
等忙完,已是深夜十点。
苏清韵捏着筷子评头论足:
“珍珍啊,下次把菜烧清淡点,盐吃多了不健康~”
“肉里放的是酱油吧?以后用冰糖炒糖色儿,酱油吃多了会变黑的,我刚打完美白针~”
“还有那个小青菜,吃的就是爽脆,这都快煮烂了~”
苏清两片红唇上下翕动,好似在念紧箍咒。
被对方一通贬低,周宝珍油然生出一种挫败感。
从前不管她做什么,林玉琴都会夸她厉害。
有一次苏清韵想吃土豆丝。
周宝珍破天荒下了一次厨,做完以后对方又说没胃口,不吃了。
她把土豆丝随手扔在灶台,
才打完零工回来的林玉琴以为是周宝珍专门给自己做的,吃了个精光,一脸满足。
等她吃完,周宝珍才想起没放盐。
她当时一脸鄙夷,骂林玉琴是饿死鬼投胎。
可林玉琴却只是站在原地,尴尬的笑。
周宝珍心一沉,她怎么又想起了林玉琴?
不能心软,这回非得让林玉琴学乖了,再接她回来!
第二天一早,周宝珍商量着让苏清韵和周强接送小宝上幼儿园。
如果再迟到,就要扣奖金了。
周强伸了个懒腰,继续回卧室睡回笼觉。
苏清韵捻着兰花指,夹着嗓子:
“珍珍啊,一年之计在于晨,我要趁这个时间好好丰富自己!”
随后飘然而去。
周宝珍只能给小宝请两天请假,暂时把她丢在家里。
出门前,她再三叮嘱周强,在家看好小宝。
对方缩在被窝,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就满嘴“好好好”。
晚上回来,小宝糊的跟狗一样,饿的舔别人扔的辣条袋子。
手上的绷带也被弄掉,发炎流出脓水。
周强刷着抖音,眼都不抬一下。
周宝珍再压不住火气,朝他大吼:
“爸,你怎么带孩子的!”
周强声音比她更大:
“孩子是你生的,凭什么要我管?当时说了让你别离婚,你非听林玉琴撺掇,现在再苦再累,你也得受着!”
苏清韵摇着真丝扇子遮住半张脸:
“是啊珍珍,我们也有自己的人生,不能成天围着你和孩子转啊!”
周宝珍一下就哑了声,
小宝刚出生,她就发现前夫出轨,
打电话和家里哭诉,周强却怕她离婚丢人,让她不要闹大。
苏清韵在中间和稀泥:
“珍珍啊,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男人都是这样,忍忍就过去了!”
“现在下暴雪呢,也打不到车,不可能现在就把你接回来!”
“珍珍,快别任性了!”
只有林玉琴,顶着鹅毛大雪,走了二十公里夜路,踹开前夫家的大门。
这个一生懦弱且良善的女人,
举着把手臂长的剔骨刀,架在前夫脖子上,逼着对方签下离婚协议,为林玉琴来了小宝的抚养权,和一半财产。
婆家众亲戚,竟无一人敢拦。
回去的路上,林玉琴不知从哪找来个小板车,愣是一脚深一脚浅的把她和小宝推回了娘家。
她至今记得,那晚的路很黑,雪很大,林玉琴的眼睛却亮亮的:
“珍珍不怕,有妈在呢,以后妈养你!”
回忆戛然而止,周宝珍脸上一片湿凉。
她好像突然就明白了,林玉琴对自己有多重要。
她拿上车钥匙,转身就走。
她必须把林玉琴找回来!
而此刻,电视台传来简讯:
“11月1日凌晨,南岳山一女子被猛兽袭击不幸身亡,根据随身物品推测,该女子疑似姓林。”
7.
周宝珍只觉天旋地转,胸口一热,闷声吐出一口血来!
醒来时,正躺在卧室,她猛然起身,要往外跑:
“我妈还在南岳山,我要把她找回来!”
周强赶忙蒙住她的嘴,警惕地扫了眼四周:
“小声点!我好不容易才让邻居相信你妈得了脏病没脸见人回了老家!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她被我们害死了吗?”
苏清韵也满脸焦急:
“是啊珍珍,故意杀人罪是要坐牢的,这事你必须烂在肚子里!”
接着,她祭出杀手锏:
“你好好想想,要是你和你爸真出什么事,小宝怎么办?”
“你得为她考虑啊!”
周宝珍茫然地跌回床上,
是啊,如果那样,小宝的一辈子就毁了!
接下来几天里,
所有人都假装无事发生,全家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气氛里。
周宝珍拼命工作,试图把林玉琴从自己的记忆中抹去。
这天晚上,小宝突然发烧,
周宝珍实在无暇做饭,给周强和苏清韵点了外卖。
苏清韵一直抱怨油腻,非要吃减脂餐。
周强“啧”了一声,说自己肠胃受不了。
小宝浑身滚烫,哭闹不止。
周宝珍急的不得了,随口回怼:
“想吃自己做啊!”
周强气得摔了筷子:
“怎么和你老子说话呢?你妈那软性子,你是半点遗传到!”
苏清韵立马不乐意了,反手甩了周强两耳光:
“好好好,你果然忘不掉林玉琴,我这就走,你个狼心狗肺的负心汉!”
周强平白无故挨了两个耳光,也火大的很:
“是啊,玉琴就是比你强!她才不会和你一样,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净在网上聊骚!”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又和唱戏的李老头好上了。”
“老子为了你连老婆都杀了,你还给老子戴绿帽子!”
“又不是我逼你杀林玉琴的!”
两人扭打起来。
争执间,柜子被撞倒,滚了一地面包矿泉水,
而里面给小宝做手工的鹅卵石却不翼而飞。
周宝珍怔住了,这不是她给林玉琴准备的食物吗?
她特意叮嘱苏清韵一起放到装林玉琴的麻袋里!
一个可怕的想法浮现在周宝珍脑海。
刚刚还张牙舞爪的苏清韵眼神闪烁,瞅准时机要往房里躲。
周宝珍双目赤红,去掐她的脖子。
“我杀了你!”
今夜,注定所有人都将不得安眠。
可苏清韵却安然无恙。
她披头散发,勾着猩红的嘴角,笑的无比阴毒:
“是啊,我是把林玉琴的食物换成了鹅卵石。”
“我头痛是装的,你爸网上找的那个大师也是我假扮的。”
“可是那又怎么样?杀害苏清韵的凶手是你们,不是我!”
“有本事你们弄死我啊!只要我出什么事,你们两个把林玉琴丢进南岳山的视频就会传遍全网!”
“我要你们身败名裂!啊哈哈哈哈!”
周宝珍和周强浑身冰凉。
他们俩怎么也没想到,
这个平时眉眼温柔的女人,竟会这么恶毒!
而他们,却拿她没有任何办法!
此后半年,苏清韵成了只手遮天的女王,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稍有不顺,就用林玉琴的死威胁他们父女。
很快,周强就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
周宝珍也整日精神恍惚。
一天,小宝从杂物间扯出半年前那份海外邮件丢着玩,写满字的信纸撒了一地。
周宝珍正要制止,却被一张病历单吸引。
上面是她初中时的照片!
她收集起所有纸张,从里面拼凑出一个埋藏二十年的真相。
8.
当年,苏清韵为了炫富,从姘头那儿借来一辆小汽车,喝完酒后无证驾驶。
直接将放学路上的周宝珍撞重伤,双肾坏死,想要活命,必须换肾。
周强远在边境,死活联系不上。
林玉琴没办法,挨家挨户求着亲戚做配型,没有一人同意,毕竟是身体的器官。
最后林玉琴发誓,谁给周宝珍捐肾,就将城中心的小洋房过户给谁。
堂哥结婚正好需要房子,对象家又实在逼得紧,就咬牙做配型捐了肾。
为了让对方放心,林玉琴求全村所有人签字做保,当众将房子过户给了堂哥。
苏清韵怕坐牢,苦苦哀求林玉琴不要报警。
林玉琴心软,还是放过了苏清韵。
再加上她怕周强在外分心,也怕周宝珍自卑,所以一直没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而罪魁祸首苏清韵,更不可能说。
周宝珍呆呆跪在地上,流下悔恨的泪水。
她狠狠抽打自己的面颊,嘴角渗出血也没停下。
她好恨!
她真的好恨啊!
她这些年,究竟对自己的母亲干了些什么?
居然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转眼,我离开那个家已经半年,
跟着乐团在世界各地举办了上百场演出,
虽然几十年没有登台表演,可是我从来没放弃过弹琵琶这门技艺,
每天不管多晚,我都会抱着琵琶偷偷去附近公园练习,
经过半生洗礼,我的琵琶声中反而带了一丝岁月的沉淀。
这次回国,省剧院特意邀请乐团举办一场音乐会。
我在后台不断练习,
一曲弹完,身后传来掌声:
“好!好!好!”
是我之前收废品的邻居王喜梅,她身边站着一位儒雅的男士,是她破镜重圆的初恋。
街坊邻居说王喜梅年轻时偷汉,总背后说她坏话。
我听不下去,偶尔会出言维护一二。
去年过年我看她孤苦无依,给她送了一碗红烧肉。
之前我被扔出家门那次,就是王喜梅把我送去了医院。
那天夜里,她收废品回来,透过院墙的缝隙看到周睿哲把我塞进了麻袋。
王喜梅觉得不对劲,
只能联系决裂多年的初恋,请他动用所有势力帮忙查沿途监控,寻找我的下落。
就在我即将葬身狼口的那一瞬,
他们带着搜救队匆匆赶到,击毙饿狼,将我救下,
又帮我联系了艺术团,让我在约定时间内和他们成功汇合。
曾经随手的善举,却两次救我于水火。
而王喜梅经过这次事件,也终于和初恋解开误会,重新走到一起。
她容光焕发,珠光宝气,和从前那副样子判若两人:
“琴姐啊,要不是你,我和寒山就要错过一辈子了!”
说完,她身边的男人直接递给我一张一千万的支票,神情恳切:
“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
我连忙摆手,落荒而逃:
“这我怎么能收?无功不受禄,我要上台了,一会儿再见!”
演出十分成功,
结束后,全场掌声雷动。
回到后台,外面传来喧闹:
“妈,快出来,我看见你了!”
我脊背一僵,是珍珍。
9.
我深呼一口气,最终还是让人把她带进一间空余的休息室。
有些事,不可能躲一辈子。
半年不见,珍珍形容枯槁,瘦的不成人形。
见到我,她眼眶一下就红了:
“妈,你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肯回家?是还在怪我吗?”
她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不住磕头:
“妈,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如果早点知道当年的真相,我绝对不会这样对你!”
“这一次,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很快,珍珍头破血流。
我闭上眼,不让泪流下:
“珍珍,不告诉你过户房子的事,是我考虑不周。”
“可我这些年在你和小宝身上的投入,远远超过了那套房子。我吃的那些苦,你真的看不到吗?”
“还是说你觉得我一天做六份兼职,补贴你和小宝,是理所应当?”
“哪怕是块石头,我也该捂热了啊!而你宁愿相信苏清韵那些无稽之谈,和你爸一起谋杀我,都不肯在生死关头为我说句话!”
我一咬牙,从包里掏出一份断亲协议:
“你不是想让苏清韵当你的母亲吗?我成全你!”
珍珍瞬间面无血色,双唇颤抖。
这时,周强破门而入,目眦欲裂:
“玉琴不要啊!”
他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像狗一样爬到我脚边,抱着我的鞋尖涕泪横流:
“玉琴我也知道当年的事情经过了,我和宝珍只是被苏清韵贱人迷惑而已!”
“求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好不好?”
“玉琴,我后悔了,我真后悔了。我现在才明白只有你才是真心对我的!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我简直要气笑了。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我不稀罕!
我嫌恶地踢开他:
“周强,你真是让我恶心!”
“你还不是真心悔悟,只是后悔失去我这个尽心尽力伺候你的免费保姆罢了!”
“我回国第一天就向法院申请了离婚,并且委托律师追回这几十年来你花在苏清韵身上的夫妻共同财产,我大致算了一下,共计234万。”
“你就等着法院传票吧!”
说完我头也不回的离去,只留那对父女在原地痛哭流涕。
后来一段时间,他们父女俩再没来骚扰过我。
我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就在我即将淡忘他们时,
周强杀害苏清韵的事却上了本地新闻。
手段极其残忍,几乎将对方剁成了臊子,见过现场的人无不作呕。
很快,周强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
在牢里,他签下了离婚协议书,还给我留下长长一封信件。
据说,里面写满了对我的思念和忏悔。
我直接让别人帮我处理了。
这种畜生留下的东西,多看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结束世界巡演后,我受邀成为省音乐学院的特约嘉宾。
而校门口不远处,却悄悄支起一个小吃摊。
每次我在办公到深夜,对方都会偷偷护送我回家。
我回头看,对方就赶紧躲进巷子里。
我知道,那是珍珍。
我没有阻拦,也没有拆穿。
如果她认为这是一种自我救赎,那就随便她吧。
往事暗沉不可追,前路漫漫亦灿灿。
如今的我,只想抛开过去的一切,开始全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