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影音室已被彻底改造。
推开门的瞬间,夏星眠呼吸一滞。
这里不再是那个幽暗的观影空间,而是变成了顶级的珠宝设计工作室。德国进口的精密仪器、全套的宝石打磨设备、整面墙的专业参考书……甚至还有一整柜按照色谱排列的昂贵裸石。
但夏星眠没有立刻扑向那些宝石。
她抬起头,视线精准地落在天花板的四个角落。
红点微弱闪烁。
无死角。
正对工作台的那面墙,是一块巨大的单向玻璃。
她在里面创作。
他在外面审视。
夏星眠走到书房的高阁前,踮起脚尖。
那只缺了一只耳朵的灰色毛绒兔,正静静地坐在那里。
它已经被清洗干净了,毛发重新变得蓬松柔软,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香。
但那个残缺的耳朵,依然空荡荡的。
夏星眠伸手,轻轻捏了捏兔子剩下的那只耳朵。
这只兔子是她六岁那年,夏父随手从公司年会的礼品堆里拿回来扔给她的。
那是她在夏家二十年里,收到的为数不多的礼物。
那时候夏婉还没被找回来,但夏母对她依然严苛。
“考不到第一名不许吃饭。”
“练琴不许停。”
“你是夏家的大小姐,不能玩这种廉价的玩具。”
这是她在那个冰冷的豪门里,拥有的第一个属于自己的“朋友”。
二十年,它陪她度过了无数个躲在被子里哭泣的夜晚。
那只耳朵也不是被谁扯坏的,是被她无数次摩挲、抓握,硬生生磨秃的。
那是她不安的证明。
夏星眠抱着兔子,坐到宽大的设计台前。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灵感像决堤的洪水。
楼下书房。
夏闻笙靠在皮椅里,手里把玩着那串沉香佛珠。
面前的iPad屏幕上,分割成四个画面,全方位展示着楼上的动静。
画面里,女孩穿着他的白衬衫,长发随意挽起,露出修长的后颈。
神情专注,眼神清亮。
夏闻笙看着屏幕,手指停止了转动佛珠。
这种感觉很奇妙。
以前,她总是躲着他,怕他,像只受惊的鹌鹑。
而现在,她就在他的眼皮底下,在他打造的笼子里,安安静静地做着她喜欢的事。
她是鲜活的。
屏幕里,夏星眠突然停笔。
她似乎遇到了难题,咬着笔杆发呆。几秒后,她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正前方的摄像头。
仿佛透过镜头,在和他对视。
她拿起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了一行字,举到镜头前。
【我需要一颗帕拉伊巴碧玺,要霓虹蓝,3克拉以上。】
字迹清秀,带着几分理直气壮。
夏闻笙愣了一下,随即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学会提要求了。
很好。
他按下桌上的内线电话。
“忠叔。”
“把保险柜里那颗5克拉的帕拉伊巴拿上去。”
“给她。”
五分钟后。
忠叔端着一个丝绒托盘敲开了工作室的门。
托盘中央,躺着一颗极品帕拉伊巴碧玺。那种独特的电光蓝,在灯光下摄人心魄。
夏星眠看着那颗宝石,手指微微收紧。
只要她在笼子里,只要她听话,她就能得到最好的一切。
这种感觉,像毒药。
深夜。
夏星眠洗完澡,站在浴室镜子前涂身体乳。
一双温热的手臂从身后环过来,将她圈进怀里。
熟悉的沉香味道。
夏闻笙下巴搁在她颈窝,视线在镜子里与她交汇。
“画得不错。”
他声音慵懒,带着刚沐浴后的湿气,“那只兔子的耳朵,打算用红宝石做点缀?”
夏星眠身体僵硬了一瞬。
她的草稿上确实标注了红宝石,但他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监控不仅能看画面,还能拉近看细节?
她在那个房间里,没有任何隐私可言。
夏星眠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情绪。
在这个男人面前,反抗是徒劳的。示弱,才是生存之道。
她向后靠进他怀里,放松身体,软声道:“嗯,红宝石太贵了,还没敢跟你开口。”
夏闻笙很满意她的顺从。
他低头,吻落在她后颈那块娇嫩的皮肤上。
“夏家不缺那点石头。”
“只要你想,全都属于你。”
……
夏婉快疯了。
自从那天在A大门口丢尽脸面后,她就被夏父禁足在家里。信用卡停了,名媛圈把她踢出了群聊,就连以前那些围着她转的舔狗们,现在看到她都像看到瘟神一样。
她不甘心。
凭什么那个假货可以风光无限地嫁给大哥?
凭什么她就要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被人唾弃?
“二小姐,您别摔了,老爷听见会生气的。”新来的女佣小翠战战兢兢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
夏婉猛地转头,死死盯着小翠。
这个女佣刚来不久,是个眼皮子浅的,听说家里还有个赌鬼哥哥。
“你想赚钱吗?”夏婉突然开口,声音阴恻恻的。
小翠愣了一下:“二……二小姐?”
夏婉从梳妆台的暗格里掏出一只翡翠镯子。那是她偷偷藏下来的私房货,成色一般,但也能卖个几万块。
“帮我做件事。这镯子就是你的。”
……
云栖山庄。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工作室的地板上切出一道道光斑。
夏星眠正在给设计稿上色。
那颗帕拉伊巴碧玺的颜色很难调,她试了好几次都不满意。
“夫人,喝杯咖啡吧。”
一个陌生的女佣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夏星眠笔尖一顿。
云栖山庄的佣人都是经过严格培训的,没有允许,绝不会在她在工作时打扰。
而且,这个女佣的眼神……太飘了。
从进门开始,她的眼珠子就没离开过桌上的画稿。
“放那吧。”夏星眠不动声色,假装专心调色。
女佣放下咖啡,却没有立刻离开。她磨磨蹭蹭地整理着旁边的废纸篓,身体却在一点点往工作台这边挪。
“夫人画得真好看。”女佣没话找话,“这是要参加那个什么大赛的吗?”
夏星眠抬眼,透过面前的镜子,看到了女佣口袋里露出的手机一角。
正在录像模式。
呵。
这种低级的手段。
除了夏婉,也没别人了。
夏星眠心里冷笑,脸上却露出一丝毫无防备的笑意。
“是啊,这是我的初稿。我打算用这只兔子做主题。”
她特意把手边的一张画稿往中间推了推。
那确实是一张兔子设计的草图。
只不过,那张图上的兔子耳朵是完整的,而且镶嵌的是一颗俗气的粉钻,整体构图虽然华丽,但重心失衡,是个典型的“只有外表没有灵魂”的废稿。
“哎呀,肚子有点疼。”
夏星眠突然捂住肚子,站起身,“我去趟洗手间。你帮我看着点,别让风把画吹跑了。”
说完,她急匆匆地走出了工作室。
门没关严,留了一条缝。
夏星眠贴着墙壁站着,抬起手腕。
那块夏闻笙给她的智能手表上,正显示着工作室内的实时监控画面。
这就是监控的好处。
不仅夏闻笙能看,她也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