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旁边的宫女不知何时已经悄悄退出去。
此刻,水只因他们的动作而微起波澜。
花瓣在水面漂浮,云荔眼中蒙上一层雾。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足尖已经逐渐触不到地。
只有膝盖,跪在他腿外侧的石阶上,皮肤磨得发红。
云荔明明在泡浴,身上却出了汗。
裴仰羡静静凝着她,手在水下。
云荔整个人靠在他肩上,完全顾不上什么身份。只知道她现在难受得不行,他的身体是她唯一能攀附的支柱。
“裴仰羡......”
水声哗哗,不断荡起冲撞至墙面。
直至她一声惊呼,全身紧绷过后,一点点失力,浑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
下巴抵着他的肩膀,云荔看着,也学着他刚才那样,在这里重重咬了一口。
这点力气,无关痛痒。
他低笑声,“看来娘娘还有力气。”
“不行!”她立刻坐起来一脸哀求,看到他双眼后,心绪复杂。
有点羞赧,又有种破罐子破摔后的坦然。
裴仰羡似乎很乐意看到她现在的样子,起码比白天时完全不听自己解释,扭头就走要强。
这些年,她还是第一个敢忤逆自己的人。
云荔一天没吃饭,这会儿真的受不住。
这种事情,古代现代她都是第一次......虽然只是用手。
裴仰羡伸出手,捏起她脸颊的肉。
“等会儿去书房用饭。”
“那不行的。”云荔想起流风之前说的,“要是让殿下书房沾染到味道,妾身可担待不起。”
“现在知道自称妾身,叫我殿下,刚才,娘娘叫的是什么,嗯?”
“......”
裴仰羡把她从自己身上放下来,让她坐在旁边再泡一会儿。
“就在书房用膳,本王需亲自盯着。”
“哦。”
她看着裴仰羡赤裸着上身离开水池。
背后,竟然有几道明显的刀剑疤痕,看样子,他并不似旁人说得那么从容。
毕竟奸臣也不是谁都能当的。
云荔收回目光,拢紧自己身上穿着的、他的衣服。
刚才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结束得也突然,就像现在,他残存的余温已经消散无形。
...
流风让厨房准备了一大桌子菜。
看到一整只烧鹅时,云荔想起离开的阳春和白雪。
以前每隔半个月,她俩就会想办法去醉仙居给她买烧鹅。
可现在,她们已经成为几缕亡魂了。
云荔根本不敢跟裴仰羡提这件事。
她害怕一旦说到死去的宫女,裴仰羡心烦了,直接把她也杀了。
桌上除了一整只烧鹅,还有百合酱蒸凤爪、蒜蒸排骨、淮山鸡丝玉米粥,除了主菜,厨房还准备了热腾腾的红枣桂圆汤圆和一小碟水果。
云荔看到两眼发直,就算这里面放了毒药她也会吃完的。
裴仰羡坐在一旁书桌前,看似在漫不经心翻阅奏折,实则,眼神时不时就望过去。
他发觉自己很爱看她吃东西。
一边觉得她吃点东西就喜上眉梢,太肤浅,一边又沉浸于她满足的神色,心中有处空缺被莫名填满。
流风在旁边陪她,裴仰羡觉得很放心。
过了会儿,才重新低头看朝臣递上来的折子。
云荔也不知道裴仰羡怎么突然又不介意这些荤腥气味。
开始以为自己饿得不行,一定能把东西全部吃完,结果最后还是剩了不少。
宫女低头进来收东西时,流风告诉她:
“此去凉州路途艰辛,娘娘需要尽早适应。”
云荔虽然不了解外界的事情,但凉州城她还是知道的。
早年凉州天灾人祸,时常向朝中求援。
云崇岭没少为这个地方操心,总觉得国库大半税银用到这些地方太亏了。
不过,云荔只需要确认自己在裴仰羡身边是安全的就行。
她一个人是绝对不会待在皇宫中任人宰割的。
最后一个宫女离开时,流风也和她一同后退撤出房间。
又只剩她和裴仰羡。
刚才在浴池中,他突然对自己那样。
现在两个人的氛围变得有些奇怪。
大概是所谓的“暧昧”吧。
裴仰羡把最后一本折子合上,放到旁边的托盘上。明日一早,御书房的太监会过来取。
云荔以为他准备睡了,结果,便听他开口道:“帮我去后面架子上取几张纸来。”
她照做,拿来放到他桌上后,他开始在纸上题字。
裴仰羡的字跟他的性格一样,落笔收笔利落,每一个笔画都带着股劲。
连笔的地方有很细很细的墨痕,给人张弛有度的感觉。
云荔觉得他写得很好看,便一直盯着。
眼前纸上,从著名诗人的诗词,变换到某个正在修建楼台的名字。
最后,云荔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纸上出现了自己的名字。
她眨了眨眼,抬头偷看裴仰羡的脸,“殿下,怎么写这个......”
照旧准备给他把这张纸撤掉换新纸,像刚才的每一次。
没抽动。
裴仰羡的手压在左侧,不让她抽走。
转而语气平静问:“云崇岭为何给你取这个名字?”
他微停片刻,“云家嫡长女名云雅,三女儿叫云翡,都是很好的寓意。你的名字,倒像是随便取的。”
云荔有些尴尬道:“我母亲在世时尤爱荔枝,生我时也是在荔枝结果的季节,父亲便给我取了这个字。”
裴仰羡回忆了一下,“住的院子也是这么随意取的了?”
云荔点点头。
她没想到裴仰羡会留意这种小细节。
她住的院子是荔院,云家其他女儿住的,琉璃院、彩云院,各有其好寓意。
只有她的,总是透着一股敷衍的随意。
裴仰羡不知想到什么,竟然低笑了声。
在纸上的“荔”字边上画了一颗荔枝,随意开口问:“那你喜欢吃荔枝么?”
她想了想,“喜欢。”
过了会儿,补充说:“冰镇过的更好吃!不过,已经很久没机会吃了。”
“朝廷每年从岭南运送大批荔枝进京,丞相府领到的是所有大臣中最多的,你怎么会没机会吃?”
云荔说:“因为家中主母和两个姐妹也很喜欢吃,疼爱丫鬟,每个都分食一些,但我手中的要么是坏的,要么即将要坏掉,我便不吃了。”
裴仰羡眉间敛起一道,“胡来,哪有主子没分到,下人分食的道理?”
云荔早已习惯。
何止是荔枝,府上许多东西都是这样分下来。
她的月钱也少得可怜,所有攒下来的钱全都留着,只为了半个月一次的烧鹅!
现在,她跟在裴仰羡身边是不用担心这些问题。
不过身边再没有阳春、白雪那样的好丫头了。
云荔:“我现在不是有殿下吗?”
她托着腮,一副献殷勤的样子朝他眨眨眼。
裴仰羡看着,过了会儿,便用笔的后端敲了敲她额头。
“你不是还想着找旁人么?”
“?”她什么时候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