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01:32,苏晚的指尖在通风管冰冷的铁壁上,摸到了父亲的名字。
字是用某种硬物刻下的,在手机屏幕幽光下泛着金属磨损的亮痕:“苏文渊,1987.6.18,到此止步。” 日期后面,跟着一个向下指的箭头,箭头末端,刻着一把极小的钥匙轮廓。
“这里……是死路?”陈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压抑的喘息。子弹擦过他左肋,血正透过临时包扎的纱布,在黑暗中晕开温热的铁锈味。
苏晚没回答。她将手机摄像头对准刻痕,直播信号在深入地下后只剩一格,但画面还能勉强传输。弹幕像垂死病人的心电图,断断续续跳出来:
“前面…没路了…”
“陈队…血…”
“氧气…够吗…”
“主播…摸…湿度…”
最后一条弹幕让她瞳孔一缩。她关掉手机光源,在绝对黑暗中伸出双手,掌心平贴两侧管壁。通风管常年潮湿,但此刻,右侧壁的湿度明显高于左侧——温度也更低,像贴着冰库的外墙。
“不是死路。”她声音嘶哑,从工具腰包里摸出那瓶黄柏花椒修复液,滴在右侧铁壁上,“民国时期的老建筑,防空洞通风管会用夹层设计,外层是伪装,内层才是真通道。但接缝会用特殊防锈胶密封……”
液体顺着墙壁流下,在某一高度突然改变流向,横向渗出一条极细的、几乎看不见的线。
“找到了。”苏晚用指甲抵住那条线,“胶体年久失效,湿度差让内外层产生了冷凝水。接缝在这里。”
“怎么开?”陈默问,同时警惕地回头望向管道深处——那里,金属切割机的嗡鸣声正由远及近,夹杂着防毒面具人沉闷的指令:“…优先销毁胶片…”
苏晚没工具。她的竹镊子、骨刀都在刚才的逃亡中掉落。她盯着那条接缝,目光落在腰包里的另一件东西上:那枚从父亲铁盒里找到的、生锈的老式怀表。
表壳边缘,有一处不自然的磨损,像长期被用力按压某个特定位置。
她想起童年。父亲总爱在修复古籍的间隙,用这枚怀表给她变“魔术”——按住表冠三秒,表壳会弹开一个隐藏夹层,里面藏着他给她画的小画片。
苏晚按住怀表表冠。
一秒。两秒。
“咔。”
一声极轻的机械响。表壳没有弹开,但表盘侧面,一根细如发丝的钢针弹了出来——针尖呈三棱状,带着陈年油污的光。
“这是……”陈默怔住。
“修钢笔尖的特制通针,兼做精密拆解工具。”苏晚将钢针插入接缝,手腕以极小幅度顺时针旋转三圈,逆时针半圈,再轻轻一撬。
“咔嚓。”
一块四十公分见方的铁壁向内凹陷,随即像老式门板一样向内旋开。冷冽的、带着尘土味的空气涌出。
里面不是通道。
是一个不到三平米的密闭空间,靠墙立着一排木质档案架,架上整齐码放着牛皮纸档案袋,每个袋子上都用毛笔写着人名和日期:李国富,1987.6.17、王铁柱,1987.6.17……整整四十七个名字。
而在架子最底层,有一个深紫色的天鹅绒盒子。
苏晚伸手去拿。
“等等。”陈默按住她手腕,从地上捡起一小块碎砖,轻轻抛向盒子前方。
“咻——!”
三根细如牛毛的钢针从对面墙壁的隐蔽孔洞射出,钉在砖块上,针尖泛着幽蓝的光。
“淬毒。”陈默脸色难看,“你父亲……设了机关。”
苏晚盯着那些档案袋,又看向盒子。切割机的声音已近在咫尺,最多两分钟,敌人就会抵达。她回头看了眼陈默肋下的血,又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最后几条挣扎着跳出的弹幕:
“化学…老师…说…蓝光…可能是…蓖麻毒素…”
“拓扑…地图…标记…出口…在…架子…后…”
“主播…信…你爸…”
信父亲。
苏晚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父亲教她修复古籍时的每一个细节:他总说,最好的保护不是把东西藏得无人能找到,而是“让该找到的人,用对的方法找到”。他痛恨纯粹的杀戮机关,认为那是对技艺的侮辱。
她睁开眼,目光扫过整个空间。
档案架是民国样式,榫卯结构。天鹅绒盒子摆在最底层,但……架子的第四层,放着一个不起眼的青瓷笔洗,笔洗里积着薄薄的灰尘,灰尘上有极其轻微的被触碰过的痕迹。
父亲有洁癖。他绝不会让工具蒙尘。
苏晚伸手,轻轻转动笔迹。
“咔哒。”
架子底层,天鹅绒盒子前方的地板无声滑开,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向下阶梯。而盒子本身,盖子自动弹开——里面没有机关,只有一把黄铜钥匙,和一张折叠的、脆弱的桑皮纸。
钥匙上拴着木牌,牌上刻着:“江心锚地,七号浮标下。”
桑皮纸上,是父亲熟悉的瘦金体:
“晚晚,若你找到此处,说明我已无法亲手将真相托付于你。钥匙能打开沉在江底的东西,但记住——有些真相,比死亡更沉重。选择权在你。父,文渊,2005年秋。”
2005年。父亲失踪前一年。
切割机的嗡鸣已在耳边。
“走!”陈默一把抓起钥匙和纸,将苏晚推向阶梯入口。
她没动,反而转身冲向档案架,用最快速度将四十七个档案袋全部扫进随身带来的防水证物袋里。袋子沉重得她几乎拎不动。
“你干什么?!”陈默低吼。
“你说过的,”苏晚抬起眼睛,血丝和灰尘让她看起来狼狈不堪,但眼神亮得吓人,“四十七个人的名字,一个都不能少。东西也一样。”
切割的火花已从通风管拐角迸射出来。
陈默咬紧牙,单手扛起证物袋,另一只手几乎是将苏晚拖进了阶梯。在他们身后,铁壁自动合拢的瞬间,切割刀刺穿了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
阶梯陡峭向下,深入更黑暗的地底。手机信号彻底断了。只有陈默沾束手电的光,照亮脚下潮湿的台阶和墙上斑驳的霉斑。
氧气越来越稀薄。
“还有多远?”苏晚喘着气问,她的手指紧紧攥着那把黄铜钥匙,木牌的边缘几乎嵌进掌心。
“不知道。”陈默的声音已经有些飘忽,失血和缺氧正在蚕食他的意识,“但网友……‘拓扑地图’给的路线图……终点标的是……废弃岗亭……”
话音未落,他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苏晚用尽全力撑住他。男人的重量压得她膝盖发颤,肋下的血蹭了她满手温湿粘腻。她架着他,一步一步向下挪。
黑暗中,只剩下两人的喘息和脚步的回音。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像一个世纪——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不是灯光,是自然光,从一道锈死的铁栅栏门外渗进来。
门上方,用红漆刷着三个几乎褪色的字:3号岗亭。
到了。
但门被一根手臂粗的铁栓从外面锁死了。
苏晚放下陈默,扑到门前用力推拽,铁门纹丝不动。她回头看向陈默,他半靠在墙边,脸色白得像纸,眼睛勉强睁着,对她摇了摇头,用口型说:“……别管我……叫人……”
叫谁?这里根本没有信号。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上来。苏晚背靠着铁门滑坐在地,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把钥匙和证物袋。袋子里,四十七个名字,四十七条命,还有父亲沉在江底的秘密……
都要断在这里了吗?
她闭上眼睛,额头抵在冰冷的铁栓上。
然后,听到了一个声音。
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铁栓的另一端,传来了规律的、轻微的敲击声。
“嗒。”
“嗒嗒。”
“嗒。”
三短,三长,三短。
SOS。摩斯密码的求救信号。
苏晚猛地睁开眼,抓起地上的一块碎石,用尽全力,在铁门内侧敲出了同样的节奏:
嗒。嗒嗒。嗒。
外面的敲击声停了。
几秒后,一个苍老、焦急、压得极低的声音从门缝里挤进来:“……里面……是不是……小苏记者家的……闺女?”
苏晚如遭雷击。
她扑到门缝前,颤抖着回应:“您是……?”
“我是老赵……赵建国……”外面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痛苦的抽气,“我……没死成……他们……以为我死了……我爬来的……钥匙……钥匙在门轴……上面第三块砖……”
苏晚发疯似的摸向门轴上方。潮湿的砖墙,第三块砖果然有轻微的松动。她抠开砖块,里面藏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匙。
插入锁孔。
转动。
“咔哒。”
铁栓弹开。
门外,凌晨灰蓝色的天光涌了进来。一个浑身湿透、头上缠着渗血绷带的老人瘫坐在门外泥地上,正是早晨“被死亡”的退休警察赵建国。他手里紧紧攥着一部老式对讲机,天线已经断了。
他看到苏晚,又看到里面昏迷的陈默和那鼓鼓的证物袋,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最后一点光:“……拿到了……好……好……”
“赵叔!您撑住!”苏晚想去扶他。
老人摆手,用尽最后力气把对讲机塞进她手里:“……频率……调到……3……周国正……在赶来的……路上……小心……他们……在系统里……也有人……”
他的声音弱下去,眼睛望着苏晚手里的黄铜钥匙,又缓缓移到她脸上,像是透过她看另一个人:“……你爸爸……苏记者……他当年……把东西沉江……是为了……保住更多……东西和人……他让我……如果哪天你找来……告诉你……”
老人咳出一口血沫,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薪火相传,不在藏,而在传。”
说完,他的手垂了下去。眼睛还睁着,望着破晓前最暗的那片天空。
苏晚跪在泥地里,一动不动。
直到对讲机里传来刺啦的电流声,和周叔嘶哑急切的呼喊:“苏晚?!陈默?!听到请回答!你们在哪?!”
她慢慢举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
声音平静得连她自己都陌生:
“周叔。3号岗亭。陈默中枪,需要急救。赵叔……牺牲了。”
停顿一秒。
“还有,我找到了四十七份原始档案,和我父亲留下的钥匙。”
“他沉在江底的东西,我现在就要去拿。”
她抬起手,看着掌心那把被鲜血和泥土浸染的黄铜钥匙。晨曦的第一缕光,正刺破黑暗,落在钥匙齿痕上,泛起冰冷的光泽。
岗亭外远方的江面,传来悠长的轮船汽笛。
天,快亮了。
---
【下章预告】
第五章:江心沉舟,父影如谜
——潜水直播开启,百万网友实时绘制江底地形图。
——沉船舱室内,苏晚发现的不只是父亲藏的真相,还有一具被铁链锁住、保持修复姿态的骸骨。
——骸骨手中,握着一份名册,首页写着:“‘拾遗会’成员及保护伞名录。1987-2005。”
——江面巡逻艇突然包围:“苏晚,你涉嫌非法打捞文物,请立即上船接受调查!”
【本章选择题】
你认为苏晚应该:
A. 立刻去江底,抢在敌人前拿到父亲所藏之物。
B. 先送陈默就医,确保档案安全,再从长计议。
【彩蛋问答】
本章苏晚使用的“修钢笔尖特制通针”,在非遗技艺中常属于哪个细分行当的工具?
(答案:精密金属锔补或古钟表修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