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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眼看着顾之年,只觉得心寒。
苏悠悠是他手下的实习生,最初他提起她时,语气是有点头疼的。
“新来的实习生跟个男人婆一样,什么都不会,看到就烦!”
“好不容易下班想要休息,她不是组织聚餐就是游戏开团,等实习结束我就给他打不合格!”
“几百万的单子她说搞砸就搞砸了,害得我来给她擦屁股!”
那时我并未在意,甚至还开导他,年轻人刚出身社会,适当理解一下。
直到见到苏悠悠后,我才知道,她并不是性格单纯直爽,而是有心机。
170的身高和不算明媚的五官,在传统的审美里不占优势。
但她聪明地另辟蹊径,走了“女兄弟”路线。
抽烟喝酒称兄道弟,篮球网游样样能聊,大大咧咧勾肩搭背,嘴里常说“我们男人如何如何”。
后来,顾之年口中的“男人婆”变成了“悠悠”,再变成了“我兄弟”。
他甚至开始用另一种眼光审视我。
以前我穿高跟鞋,他会夸有气质,现在他会说。
“你们女人就爱受这罪,走路都不稳,像悠悠那样穿运动鞋多舒服。”
以前我研究护肤品和妆容,他会笑着说我怎么样都美,现在他会说。
“化学东西涂多了不好,你看悠悠,清水洗脸,皮肤照样健康。”
以前我偶尔撒娇或情绪低落,他会耐心哄我,现在他会说。
“你怎么这么情绪化?不能像悠悠那样豁达点吗?我们男人最烦猜心思。”
话里话外,都在贬低我作为女性的特质,抬高苏悠悠那种模糊了性别界限、实则处处迎合直男的“兄弟”模式。
我们恋爱八年,曾经也有过蜜里调油的时光。
现在他越来越敷衍,仿佛我的一切要求和期待,都是“女人麻烦事多”的证明。
临近结婚,他连装都不装了,动辄就是“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随便你吧”。
心,就是在这一次次对我进行的挑剔和贬低中,一点点冷透的。
看到此刻,正抓狂擦拭、却越擦越花、引得更多人偷笑的苏悠悠。
我甩开顾之年的手,平静地开口。
“我要是不道歉呢?”
顾之年刚要说话,不远处来拍银婚照的阿姨就提高了声线。
“哎哟喂,刚才不还吹自己清水洗脸真性情吗,这流下来的白汤都可以当腻子了吧。”
“看来以前脸都没洗干净吧,人家好意给洗洗,应该感谢,怎么还需要道歉呢?”
帮她整理头纱的店员小声接话。
“姐,现在流行茶汉子,嘴上兄弟手足,脸上功夫可一点没少,专攻那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男人。”
另一位同样试妆的新娘轻笑出声。
“就是,凭什么道歉,我倒是觉得......哈哈哈,干得漂亮!”
更远处几个挽着手挑婚纱的闺蜜团交换着眼神。
“能当人未婚妻说这种话,真是活该!”
“嘘,小点声,不过确实泼得好,跟这种专门恶心人的女兄弟,讲什么教养?”
“我看那个小姐姐就是太有教养了,才忍到现在才动手,要是我早就一巴掌呼她脸上了!”
“就是,还男人堆里长大的,真在男人堆里长大的姑娘,反而最懂界限在哪,她就是打着兄弟的旗号软性霸凌罢了!”
这些话不大不小,正好传入顾之年和苏悠悠的耳朵里。
苏悠悠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却还红着眼强颜欢笑。
“年哥,你别怪嫂子,我没事。”
“就是你送我的防晒霜是不是假的啊,这有点尴尬......要不带我去洗洗?”
顾之年狠狠瞪了我一眼,拉着她就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狼狈消失的背影,心中一片平静。
店员小心地上前,欲言又止。
我对她笑了笑。
“抱歉,弄脏了地方,另外之前订的婚纱和跟妆帮我取消,定金不用退了。”
店员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点头。
刚回到家打开门的瞬间,苏悠悠穿着顾之年的睡衣,一边用毛巾擦着还在滴水的短发,一边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