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林凡就睁开了眼。
生物钟这东西,一旦养成,比闹钟还准。
在苏家的三年,他每天五点半必须起床,为苏家上下准备早餐。
此刻,他盯着陌生的天花板,大脑空白了几秒。
离婚,净身出户,云顶天宫,苏清月......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
他侧过头,那份被他攥得有些发皱的聘用合同,就静静躺在床头柜上。
私人高级生活顾问。
月薪,六位数。
说不心动,是假的。
林凡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但他不是认输,也不是妥协。
他要把这份看似施舍的合同,当成他重新站起来的第一块踏脚石。
他要用这份工作证明,他林凡,不是一个只能依附女人的寄生虫。
想通了这一点,林凡站起身,走出客房,整个公寓安静得可怕,只有中央空调在无声地送风。
苏清月应该还在睡。
林凡放轻脚步,习惯性地走向厨房,想倒杯水。
路过书架时,他的脚步停住了。
书架的一条腿,有极细微的晃动。
不注意根本看不出来。
上面摆满了厚重的医学典籍,一旦塌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又看了一眼客厅角落的落地灯。
灯光一明一暗地闪烁,频率很低,却像一个挣扎的信号,固执地刺着他的眼睛。
一种要把秩序拨回正轨的冲动,在他心里升起。
林凡在玄关的储物柜里,找了许久翻出了一个连包装都没拆的崭新工具箱。
他先是走到书架旁,蹲下身。
只是螺丝松了。
他拧紧螺丝,又找了块软垫垫在桌腿下,确保万无一失。
然后,他走向那盏落地灯。
拔掉插头,拆开,检查。
电线接触不良。
这种毛病,对于在苏家三年,修过无数家电的林凡来说,不值一提。
几分钟后,落地灯重新亮起,光线稳定而温暖,再也没有那种垂死挣扎的闪烁。
做完这一切,林凡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竟消散了大半。
他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把一切归于掌控和秩序的感觉。
他走向阳台透气。
阳台上,一个自动浇灌系统正对着一排草药,发出极轻微的“滴答”声。
声音不大,但在极致的安静里,却显得格外刺耳。
林凡走过去,发现是接口处的一个密封圈老化了,正在渗水。
他随手拧紧,滴答声果真消失。
林凡的目光,落在了那排草药上。
作为曾经的医学院高材生,他一眼就认出了好几种价值不菲的珍稀药材。
只是,这些药材的摆放,简直是一场灾难。
性寒的石斛和性温的黄芪挤在一起。
需要干燥环境的冬虫夏草旁边,就是喜湿的人参。
有的用普通的塑料袋装着,有的干脆就暴露在空气里。
暴殄天物!
林凡的眉头瞬间锁紧。
这是苏清月的专业领域,她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身体已经先于大脑行动起来。
他走进厨房,拉开一个个橱柜,在最里面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堆密封性极好的玻璃罐和木盒。
林凡将那些被胡乱堆放的药材,小心翼翼地,按照药性、年份、以及对干湿度的要求,分门别类,重新装好。
再贴上他手写的标签,字迹遒劲有力。
整个过程,他专注得没有一丝杂念。
就在他装好最后一罐药材时,身后传来卧室门打开的轻响。
苏清月穿着一身睡袍走出来,长发微乱,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她本以为会看到一个颓废纠结的林凡。
结果,她看到的是一个焕然一新的客厅。
灯光明亮稳定,书架稳如泰山,阳台那恼人的滴水声也消失了。
而那个她以为会彻夜难眠的男人,正站在晨光里,背对着她,低头整理着她那些连自己都懒得打理的宝贝药材。
他的动作熟练、轻柔,带着一种对物品天生的尊重。
那一瞬间,苏清月脚步一顿,整个人都定在了原地。
她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
“你在干什么?”
林凡转过身,“你这些药材,再这么放下去,就全废了。”
他没有解释,只是陈述事实,拿起一包被他单独放在一旁的当归。
“这种切片当归,受潮后容易走油,药效会大打折扣。”
他又指了指另一个罐子,“还有这个,紫河车,必须绝对避光密封,你用个透明袋子装着算怎么回事?”
苏清月看着林凡,感觉自己的认知被刷新了。
她,一个被誉为医学天才的博士,华海市最年轻的主任医师。
今天,居然被一个荒废了三年专业知识的“前夫哥”,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上了一课。
这感觉,太过新奇了。
她没有生气,反而走上前,拿起一罐被林凡重新封装好的雪莲。
玻璃罐入手温润,标签上的字迹赏心悦目。
她再看看周围,整个阳台的药材架,从一片混乱,变得井然有序,一目了然。
这个男人......
苏清月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她一直以为,自己收留的,是一只折了翼的鸟。
现在才发现,他根本不是鸟。
他是一把瑞士军刀。
看着不起眼,却藏着无数种,能解决你所有麻烦的功能。
“合同。”
林凡擦了擦手,迎上她的视线,平静地开口,“我签。”
苏清月眼底的光亮了一瞬,又被她迅速压了下去。
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比如感谢,或者挣扎。
但他没有。
林凡拿起笔,没有立刻签名,而是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苏清月。
“不过,既然是工作,我有几个要求。”
苏清月眉梢微挑,示意他继续。
“第一,这是我的工作。我拿薪水,提供服务,我们是平等的雇佣关系。”
“第二,工作内容以合同为准,但我有权根据实际情况,对你的生活环境和习惯,提出‘优化建议’。”
“第三......”
林凡顿了顿,语气变得格外郑重,“我希望苏医生你能公私分明。工作时间,我是你的生活顾问。工作之外,我们是......同学。”
他刻意强调了“同学”两个字。
这番话,直接把苏清月准备好的所有说辞,全都堵了回去。
她本以为自己是掌控者,是施救者。
可林凡却用最职业的态度,瞬间摆正了两人的位置。
他不是来接受施舍的。
他是来打工的。
苏清月看着他,那双总是带着审视和疏离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好奇。
“好。”
苏清月只说了一个字。
她胸口那块悬了一夜的巨石,终于化作了尘埃。
一股踏实的感觉,将她整个人包裹。
她看着林凡,忽然开口,“我平时早上不吃饭。”
林凡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苏清月顿了顿,清冷的视线锁定着他,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口吻,补充了一句,“但从今天起,我的三餐,归你管。”
这不是商量。
这是命令。
是雇主对员工下达的,第一个正式的工作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