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和餐馆的订单像两颗石子,在林家激起了涟漪。
林晚晴的时间被彻底撕成两半:一边是纺织厂里日渐压抑的氛围和悬在头顶的裁员利剑;
另一边是家中那台“蜜蜂牌”缝纫机夜以继日的嗡鸣,以及堆积的布料和亟待完成的订单。
赵秀梅起初的喜悦,渐渐被担忧取代。
“晚晴,这样下去不行,你身子要熬垮了。”她看着女儿深陷的眼窝,心急如焚,“要不……厂里那份工,要不就算了吧?妈看你做这个,比在厂里有奔头。”
这话她说得小心翼翼,毕竟,“铁饭碗”的观念根深蒂固。
林国栋闷头抽着烟,烟雾缭绕中,他的侧影显得格外沉重。
他一生信奉技术报国,信奉组织的安排,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女儿会面临是否要主动放弃“正式工作”的抉择。
他内心挣扎,一方面觉得个体户终究不是正道,另一方面又无法忽视女儿眼中那份在做衣服时才有的光亮。
最终,他只是沙哑地说了一句:“你自己想清楚,别后悔。”
这天傍晚,陆怀瑾过来送批棉布和纽扣,敏锐地察觉到了林晚晴眉宇间化不开的疲惫和挣扎。
他没有催促订单,反而说:“交货期可以商量,我去谈。你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好。”
林晚晴嘴上应着,手里却更忙了。
这天夜里,因连日劳累趴在缝纫机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似乎听到窗外有极轻微的响动,但疲惫让她未能惊醒。
第二天清晨,当她准备继续赶工时,赫然发现缝纫机的核心部件:梭床出了问题,线迹混乱,无法正常运转!
“妈!缝纫机坏了!”
这机器是她现在最重要的倚仗,订单迫在眉睫,耽搁一天都是损失。
林国栋闻声过来,蹲下身子仔细检查,眉头越皱越紧。
“这……像是人为弄的,”他指着梭床上几处不正常的磨损和细微的划痕,“不像自然磨损。”
一句话,让林家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是谁在这个节骨眼上使这种绊子?
嫌疑几乎不言自明地指向了苏曼妮。
赵秀梅气得浑身发抖,就要冲出去理论被林国栋死死拉住。
“无凭无据,你去说什么?”
陆怀瑾闻声走了进来。
他看到坏掉的缝纫机瞬间明白了大概。
“别急,我认识一个老师傅,修这个在行。我现在就去请人。”
顿了顿,又对林晚晴宽慰道,
“这两天你先手缝一下,能做多少做多少。损失的工,算我的。”
这个男人做事总是这么游刃有余。
林晚晴莫名跟着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对父母说:
“爸,妈,帮我裁布。我就算不睡觉,用手缝,也要把这批货赶出来!”
下午周晓白来了。
看到女孩坐在堆满布料的房间里,就着窗口的光,一针一线地缝制围裙。
他站在门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林晚晴抬起头,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归于平静,只淡淡点了点头,手下动作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