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许敬贤立时黑了脸。
韩彻这厮不地道,怎能将他供出来。
好在赵承钧并没看他,而是坦然颔首:“我的确在赁房子,子游,你莫要多心,阿越要来了,我在为她赁房子。”
他已打定主意,往后在沈庭芳面前,多提阿越的名字,叫沈庭芳知难而退。
余光一瞟,果然见沈庭芳脸色难看,赵承钧就微微放下心。
还知道不高兴就好。
他就怕沈庭芳没皮没脸,即便知道他有意中人,也依旧死缠烂打。
韩彻坐着没动。
他看看许敬贤,又看看赵承钧和沈庭芳,唇角不由自主勾了起来。
“原来是刘姑娘要来了,承钧,我有一事不明,我们不日便要起程归京,你为何不让刘姑娘直接去京城?怎么要把她接到这里来,还要叫她在这里待一年,刘姑娘在此地无亲无故,你真的忍心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赵承钧暗骂了一声。
韩彻还是这样的性子,凡事都喜欢刨根问底。
殊不知,知道得太多,会要了他的性命。
他迎着韩彻戏谑的眼神,面不改色:“我会先行回京,说服家中长辈,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征得长辈同意,只能先委屈阿越在宁海城多住一段时日了。”
为打消韩彻的疑虑,赵承钧顺嘴把许敬贤拉下马。
“这几日一直麻烦许兄为我寻摸好的宅子,也是想着我将来不在宁海城,有许兄和许大姑娘照看,阿越不至于受欺负。”
许敬贤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忙问赵承钧:“赵将军,这位阿越姑娘是何许人也?”
韩彻瞟了沈庭芳一眼。
沈庭芳低垂着头,面色苍白,两弯樱唇毫无血色,双手无意识地绞着帕子,洁白素帕已经被绞成了麻花。
韩彻忽然就有些烦躁。
他站起身,冷冷地道:“刘姑娘是承钧的相好,前年在岭南征战认识的......”
“子游!”
赵承钧忙打断韩彻。
“什么相好不相好,我与阿越两情相悦,但我们之间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从不曾越界。”
然而已经迟了。
许敬贤显然误会了,他拱了拱手,一本正经地道:“既然是赵将军的如夫人,许某定然会请家人多多关照,绝不会叫人欺负了她。”
赵承钧越发焦急:“许兄,你误会了,阿越并非我的妾室,我是真心想要娶她的。”
许敬贤扬了扬眉,但笑不语。
一个伯府公子,说要娶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这话也太可笑了。
赵承钧若是真心想娶这位阿越姑娘,早就将人送到京城,让家中人为阿越姑娘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了。
可他却拖了两年,如今又把人安置在宁海城,明显就是不把阿越姑娘当回事。
恐怕连把阿越姑娘迎进家中做小妾都不敢,只敢娶了做外室。
他回去之后就会告诉龄真,赵承钧就是个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纨绔,不值得用心。
赵承钧明白再解释也没什么用,便回身觑着沈庭芳,状若无意地道:“阿越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子,她聪明伶俐,懂事知礼,胸怀家国,洒脱爽朗,不输男儿,今生能得阿越为妻,我赵承钧可无憾矣。”
沈庭芳没做声。
她在努力回想,上一世那十几年中,赵承钧有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想破了脑袋,她也没想明白。
起初是她缠着赵承钧,赵承钧对她冷若冰霜。
等她终于得偿所愿,嫁给心爱的人,换来的,便是赵承钧的冷言冷语。
成亲后的三日,是她上一世最难熬最难堪的三日。
哪里来的甜言蜜语啊,有的只是厉声呵斥。
嫌她小家子气,嫌她不懂规矩。
厌恶一个人,这个人活着都是错。
她还记得赵承钧离京前,她将一枚开过光的金佛交给赵承钧,祈求夫君平安归来,却被赵承钧一把扯下,扔在地上。
“在外征战的将士千千万,你只知保佑我平安,为何不替那些将士想一想,替我大丰想一想!与其求我一人平安,倒不如去求苍天护佑大丰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末了长叹一声。
“到底是商贾之女,心胸狭隘,小家子气,只知眼前事。”
新婚的沈庭芳惶恐不安。
她至今也没想明白,她祈求自己的夫君平安归来,如何就是心胸狭隘了?
难道刘辞越从不向上苍祈求赵承钧能平安顺遂?
是了,一定是如此,所以赵承钧才夸刘辞越是有大格局的人。
沈庭芳舒了一口气,轻叹一声。
说好了不想这些过去的事,她怎么又为了不相干的人和事而伤心呢?
赵父赵母不会同意要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做儿媳妇的。
如今的刘辞越想要嫁给赵承钧,怕是要吃好多苦头,恐怕她得在宁海城住好久了。
“赵大人好气魄,”沈庭芳眨眨眼,露出一对小梨涡,“奴家愿大人能得偿所愿,早日将刘姑娘娶进家门。”
早点娶回家,这一辈子他们二人做个神仙眷侣,可别再祸害别人了。
赵承钧眯了眯眼。
沈庭芳居然会大大方方地祝福他和阿越?
这可真是稀奇事。
但愿沈庭芳是真心的。
“家父不在家,寒舍备了一桌薄酒,请赵大人和韩将军千万莫要嫌弃。”
沈庭芳行了个福礼,起身喊了一声许大哥:“此间就交给许大哥了。”
许敬贤忙道:“妹妹尽管进内宅休息,放心,这里有我。”
沈庭芳笑着点了点头,瞥到许敬贤脸上还未散去的伤痕,又嘱咐他几句:“许大哥身上有伤,正吃着药,可千万莫要贪杯。”
一句话让许敬贤眼里的笑意都快淌出来了。
果然,庭芳妹妹还是在意他的。
“妹妹放心,我心中有数,妹妹伤得比我重,又在此坐了半日,若是不舒服,可别强撑着,要及早请大夫。”
一面嘱咐沈庭芳,一面又暗骂韩彻。
若不是韩彻这厮赖着不走,庭芳妹妹怎么可能伤神半日。
赵承钧挑起眉头,沈庭芳真的受伤了?
他仔细打量了沈庭芳几眼,见沈庭芳左眼皮上有几道痕迹,额头上也有些微伤痕,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果然,沈庭芳又在耍花招。
他实在是没忍住,讥讽道:“沈姑娘是得早些回去歇着,再不回去,这脸上的伤怕是要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