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飞机在凌晨落地。
霍显铮走出通道时，几个等在接机口的手下同时低下头，没人敢说话。
车驶进市区，经过训练场，经过总部大楼，经过那条乔殷以前常去买早餐的街角。
每一个地方，都有她的影子。
办公室的门推开时，苏软软正坐在他的电脑前，听见声音慌忙站起来：
“显铮哥哥，你回来啦？我在帮你处理邮件，看你最近太累了。”
霍显铮走过去，看向屏幕。
一封刚发往欧洲合作方的报价单，数字填错了一位，把百万单位写成了千万。
“你动的？”他声音很冷。
“我、我看这封邮件很急。”苏软软的声音弱下去。
霍显铮盯着那行荒谬的错误，烦躁猛地窜上来。他捏了捏眉心，脱口而出：
“乔殷，你来处理一下......”
话卡在喉咙里。
办公室死寂。
苏软软睁大眼睛看着他。
霍显铮放下手，脸上没什么表情：
“没什么。”
“是因为乔殷姐吗？”
苏软软小心翼翼地问，声音放得很轻，
“可是她死了不是好事吗？她背叛帮派，泄露消息，活着也是祸害。现在这样，对大家都好。”
霍显铮猛地转身，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力道重得让她痛呼出声。
“我不许你这么说她。”他盯着她，眼神冷得骇人，“听懂了吗？”
苏软软愣愣地看着他，眼眶还红着：
“你不是爱我吗？你在绑架的时候选了我，为了我警告她养母，为了我把她送进那种地方……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霍显铮沉默。
是啊。
他明明厌烦了乔殷的锋利和聪明，厌烦她见过他所有不堪的过往。
他想要的明明是苏软软这样简单、干净、让他能喘口气的人。
可为什么现在脑海里全是乔殷最后看他的眼神？
平静，绝望，像沉入深海的石头。
他从小在地下拳场摸爬滚打，一路踩着血和骨头走到今天。
金钱，权力，地位，他都有了。可为什么还是觉得不够？
苏家的海运线。只要拿到这条线，他在东南亚的布局就彻底稳了。
现在苏软软是关键。
霍显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平静。
他伸手将苏软软揽进怀里，声音低沉：“我当然爱你。”
苏软软身体一僵，随即柔软下来，嘴角扬起得意的弧度。
“对了，”
她把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
“之前你让我问海运线的事，我问过爸爸了。”
霍显铮手指微顿：“他怎么说？”
“他说海运线是苏家根基，只能传给苏家人。”
苏软软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如果你想接手，必须是苏家的女婿才行。”
霍显铮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沉默了几秒。
“好。”他说，“我们结婚。”
婚礼在一个月后举行，盛大得全城皆知。
典礼结束后的宴会上，苏母端着酒杯走过来，四下张望：
“霍总，你手下那个叫乔殷的姑娘，今天怎么没来？我们有些话想问问她。”
霍显铮握杯的手紧了紧：“什么话？”
苏母叹了口气：
“上次拿到那个玉佩后，我们想查查她是哪儿弄来的，看能不能找到点大女儿的线索。结果查来查去发现”她声音哽咽，
“那玉佩就是她从小戴着的。她、她很可能是我们丢了二十多年的女儿。”
霍显铮手中的酒杯晃了一下，酒液泼出来些许。
“她死了。”他说。
苏母脸色瞬间惨白：“什么？”
“一个月前，任务殉职。”霍显铮声音很平，“尸体已经埋葬了。”
苏父扶住摇摇欲坠的妻子，嘴唇哆嗦着：
“怎么会，我们唯一一次见她，还是她被人绑架的时候……”
他想起来那天自己的话：
“我们的女儿肯定是懂事优秀的人，不可能是她这样的。”
想起妻子对混混说：“我再给你十万，把项链丢给我。”
想起乔殷最后垂下头，放弃挣扎的样子。
苏母瘫在椅子上，捂住脸哭出声来。
“够了！”
苏软软突然冲过来，婚纱裙摆被她狠狠踩着，
“今天是我结婚的日子！你们为什么要为了那个贱人哭？！她都丢了二十多年了，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不该为我高兴吗？！”
苏父猛地站起来，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你……你怎么变得这么恶毒？！”
苏软软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又看向一旁沉默的霍显铮。
霍显铮站在原地，看着这场闹剧，没说话。
他想起乔殷很多年前说过的一句话，那时他们刚完成一个危险任务，坐在废墟上喝矿泉水。她说：“霍显铮，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
好像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别说傻话。”
现在她真的死了。
窗外夜色正浓，婚宴的灯光璀璨得像一场笑话。
霍显铮转身离开宴会厅，留下苏家父母压抑的哭声，和苏软软尖锐的叫骂。
他走到露台，点了支烟。
远处城市灯火辉煌，可他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