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意外”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悄然扩散,却在触及边界前,被更厚的冰层悄然吸收、抚平。中心管理方对于这类细微的能量逸散事件似乎司空见惯,记录归档后便没了下文。吴炎在接下来几天变得更加沉默阴郁,训练时离人群更远,似乎在避免任何可能的接触。林樾手背上那点早已消失的痕迹,没有引起任何额外的关注。
表面一切如常。
但林樾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同了。蛊虫母解封进度提升带来的,不仅仅是百分比数字的变化。那种子扎根的“基质”区域,仿佛被那缕腐蚀性炎能“淬炼”过,对灵能波动的感知变得更为敏锐和……“挑剔”。它不再仅仅被动接收,而是开始本能地、更加主动地“筛选”和“标记”环境中那些让它感兴趣的波动特质。
这感知能力的提升,让林樾对B区的“生态”有了更深入的“观察”。他像携带了一台精密而诡异的扫描仪,无声地解析着周围每一个观察员灵能波动中隐藏的细节:谁的能量根基扎实却带有难以察觉的裂痕,谁的波动看似平稳实则暗藏周期性紊乱,谁的灵能属性混杂着不属于自身的外来“杂质”……
苏晓身上的那丝阴晦“附着物”也感知得更加清晰。它像一条寄生在灵能脉络上的冰冷水蛭,缓慢汲取着苏晓微弱的自然能量,同时散发着极其微弱的、持续的“信号”。这信号并非向外传输,更像是一种……“状态播报”?或者说,“信标”?林樾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当苏晓情绪剧烈波动或身处特定环境(如训练室模拟高浓度灵能场)时,这“信标”的活性会略微增强。
这证实了他的猜想:苏晓确实被“标记”了,很可能处于某种远程或隐性的监控之下。自己被送到“黑塔”,或许是因为礼堂异象;而苏晓被送来,很可能就是因为他身上的这个“标记”,以及……他与自己的关联。他们成了被放置在同一观察皿中的两个样本,被不同的“丝线”牵引、观察。
这个认知没有让林樾感到不安,反而让他更加冷静。既然都是样本,那么样本之间的“互动”,或许也能成为测试的一部分,甚至……成为他可以利用的“变量”。
他开始更加谨慎地规划下一次“狩猎”。图书馆事件证明,引动他人能力轻微失控逸散,再利用蛊虫母“吸附”本能进行捕获和消化,是一条可行的路径。但目标选择需要更加小心。吴炎这类不稳定且能力带明显负面属性的目标,一次接触就足以引起其警惕,短期内不宜再次下手。
他需要寻找新的、更“合适”的目标。最好是那种能力相对稳定、但属性特殊或带有“矛盾”特质,且情绪或状态存在周期性波动的观察员。这样的目标,其能力逸散更可能被视为“正常波动”而非“失控”,也更容易制造“自然”的接触机会。
几天后,一个新目标进入了他的视野:一个名叫“韩芸”的女观察员。资料有限,只知道她疑似与“精神感知”或“情绪共鸣”类能力有关,曾因过度感知他人情绪导致自身精神紊乱而被送来。她大多数时间独处,气质沉静,但林樾通过蛊虫母的感知,发现她的灵能波动极为特殊——并非强大的精神冲击,而是一种极其细腻、如同水波般不断扩散又收拢的“共鸣场”。这“场”大多数时候平静,但偶尔会因外界情绪干扰或自身状态起伏,产生细微的、带着特定情绪色彩的“涟漪”。这些“涟漪”中,蕴含着一种奇异的、介于精神与能量之间的“活性”特质,让蛊虫母传递出明确的“兴趣”。
韩芸每周有两次在五号训练室进行专门的“精神稳定性训练”,通常安排在下午,那时训练室人较少。她的训练内容似乎包含在特定模拟情绪场中维持自身灵能平稳。
林樾开始调整自己的日程,确保在韩芸训练的时间段,自己也有合理的理由出现在五号训练室附近(比如使用相邻的基础体能训练区)。他耐心观察韩芸训练时的状态,记录她灵能“共鸣场”波动的规律,寻找那“涟漪”最容易出现的时机。
同时,他也留意着其他潜在目标,以及B区管理层的一些细微动向。他发现,每隔几天,总会有个别观察员被教员单独叫走,进行“深度评估”或“专项测试”,时间长短不一。被叫走的人,通常是近期训练数据有较大波动,或表现出某些“特殊倾向”的。这让他意识到,“黑塔”的观察并非被动记录,而是会根据数据动态调整关注重点和干预方式。
他必须确保自己的“狩猎”行为,产生的数据波动被控制在“正常”范围,或者能被其他因素(比如“意外”卷入)所解释。
机会在一个周四下午到来。韩芸照例在五号训练室进行训练。那天她的状态似乎不佳,灵能“共鸣场”比平时更加“粘稠”和不稳定,扩散的范围也略大。训练室模拟的情绪场似乎是“焦虑”与“压抑”的混合,这显然加剧了她的负担。
林樾在隔壁的基础训练区,进行着枯燥的耐力训练。他的心神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锁定着韩芸那边的波动。他“感觉”到,韩芸的“共鸣场”在一次尝试强行平复模拟场干扰时,产生了数道比平时剧烈得多的“涟漪”!这些“涟漪”带着清晰的“焦躁”与“抗拒”情绪特质,如同失控的波纹,向着训练室边缘扩散开来,其中一道,恰好穿透并不完全隔音的墙壁,向着林樾所在的方向漾来!
就是现在!
林樾瞬间将意识沉入,重复图书馆时的操作:集中精神“刺激”体内基质,同时引导蛊虫母的感知“网”迎向那道扩散而来的情绪能量“涟漪”!
这一次,他做得更加熟练和隐蔽。那缕携带着“焦躁”与“抗拒”特质的特殊精神能量,在接触到他身体外围时,其运动轨迹发生了更难以察觉的偏转,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柔和的水流牵引,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他体表的灵能环境(尽管他自身并无灵能,但身体长期处于灵能环境中,表面会自然附着极其微弱的惰性能量场)。
“涟漪”没入的瞬间,林樾身体微微一颤。不是疼痛,而是一种奇异的、冰冷的“浸润感”,仿佛有细微的、带着情绪色彩的冰水渗入皮肤,直达意识表层。与此同时,体内蛊虫母传来强烈的“汲取”与“解析”反馈!那冰冷核心欢快地“震颤”着,如同遇到了美味的甜点,迅速将那缕精神能量“吞没”、“分解”!
与上次吸收腐蚀性炎能不同,这次消化过程带来了一种额外的、模糊的“认知馈赠”——不仅仅是关于这种精神能量的结构信息,更夹杂着一丝微弱的、属于韩芸的“焦躁”与“抗拒”的情绪残影。这残影一闪即逝,被蛊虫母更底层的冰冷本质瞬间碾碎、同化,没有对林樾自身情绪产生任何影响,却让他对“精神类能量”的构成有了更直观的理解。
解封进度:0.0035%!再次显著提升!
系统激活进程:0.104%!
能量储备:微量(稳定增加)。
成功了,而且更加隐蔽。没有物理接触,没有能量灼痕,只有一次训练中常见的、因隔壁高强度精神训练可能引起的、短暂且难以言喻的“不适感”。林樾甚至在能量“涟漪”被吸收后,适时地停下训练,揉了揉太阳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仿佛真的受到了些微干扰。
训练结束后,他注意到韩芸走出训练室时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似乎消耗很大。她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林樾。
回到房间,林樾检视着收获。两次成功的“狩猎”,让蛊虫母的解封进度突破了0.003%,系统的激活进程也开始松动。更重要的是,他初步掌握了这种隐蔽的“汲取”方法,并开始理解不同属性能量带来的不同“滋养”效果。
腐蚀性炎能带来的是对“破坏”与“混乱”属性的抗性与理解,而精神情绪能量则提升了感知的细腻度和对“意识层面”能量的初步触觉。
蛊虫母的成长,似乎需要“博采众长”,吞噬、解析、融合各种不同特质的能量,完善其自身的“规则”。
他看向窗外。能量屏障的微光在暮色中愈发明显。
“黑塔”这座精致的观察皿,为他提供了最初级的、受控的“营养样本”。但这里终究是牢笼,能量种类有限,强度受限,监控严密。
他需要更多样、更浓烈、更“野生”的“食物”。
外面的世界,那些异能者纵横、危机四伏的战场,那些蕴含着狂暴自然灵能或诡异规则现象的险地,才是蛊虫母真正渴望的“盛宴”所在。
然而,在获得足够的力量挣脱这牢笼之前,他必须继续忍耐,继续在这波痕之下,进行着无声而危险的“进食”。
他需要更快地积累,需要寻找更高效的“猎物”,也需要……开始筹划,如何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接触到“黑塔”可能提供的、更“高级”的样本。
比如,那些教员身上稳定而强大的灵能?或者,中心偶尔进行特殊测试时使用的、更高阶的能量源?
这些念头在脑海中盘旋,冰冷而清晰。
掌心之下,0.0035%的解封进度,如同冰层下悄然扩大的空洞,静默地积蓄着改变一切的力量。
夜还很长。
狩猎,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