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的最后一轮考核,以皇后拂袖而去,狼狈收场。
此事如同一阵风,一夜之间吹遍了储秀宫的每一个角落。
沈玉薇这个名字,彻底成了一个禁忌,一个笑话。
贵女们私下里三五成群,说起她时,语气里都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与疏远。
她们躲着她,仿佛她身上沾了什么洗不掉的晦气。
春熙急得嘴上起了好几个燎泡,反倒是沈玉薇自己,吃得香睡得好。
除了额头上那块磕出来的青紫还在顽强地彰显着存在感,整个人瞧着竟比刚入宫时还丰润了些。
终于,到了决定所有秀女命运的终选日。
天刚蒙蒙亮,宫人们便送来了统一的宫装,料子和款式都一模一样,为的是在最后一次面圣时,不因家世衣着,而有半分偏颇。
整个储秀宫都弥漫着一种极度压抑的紧张气息,空气里仿佛有无数根绷紧的弦,一触即断。
就在这时,沈玉薇的房门被轻轻叩响了。
春熙打开门,看见门外站着的人,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
来人是苏清柔。
她已经换好了宫装,素净的颜色,却丝毫掩不住她满身的春风得意。
她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眉眼含笑,整个人容光焕发,与这殿中其他人的紧张焦虑,格格不入。
“玉薇妹妹,我来看看你。”
苏清柔的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她越过春熙,径直走了进来,目光落在还坐在镜前发呆的沈玉薇身上。
沈玉薇像是被惊动了,缓缓回过头。
她脸色有些苍白,眼神空洞,额上那块青紫在素净的妆容下,显得格外刺眼。
“苏姐姐……”她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沙哑。
苏清柔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触手一片冰凉。
“妹妹,你这又是何苦呢。”她叹了口气,满眼都是“心疼”。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事已至此,再想也无益。宫里的路走不通,回府去,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她这番话,听着是安慰,可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沈玉薇的伤口上撒盐。
沈玉薇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颤了颤,没说话。
苏清柔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唇角那抹得意的弧度,几乎要压抑不住。
她状似无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炫耀。
“我……日后只怕也不能时常去看你了。”
她幽幽地说,“听姑母说,太子殿下身边正缺一个知书达理的侧妃,要能为殿下分忧解劳的。你也知道,东宫事务繁忙,我若真有那个福分……只怕以后就身不由己了。”
太子侧妃。
这四个字,像一块金灿灿的牌匾,被苏清柔高高举起,照得她整个人都闪闪发光。
她没有说自己一定会被选上,但那笃定的语气,那眉梢眼角的喜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赢了。
在这场关乎所有贵女一生命运的角逐中,她苏清柔,即将成为最风光的赢家之一。
而眼前的沈玉薇,则是那个摔得最惨,沦为笑柄的输家。
沈玉薇终于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杏眼里,蒙上了一层水光。
她看着苏清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姐姐……前程似锦,玉薇……恭喜姐姐了。”
这一声“恭喜”,让苏清柔心中最后一点顾忌也烟消云散。她心满意足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拍了拍沈玉薇的肩膀。
“妹妹也别太伤心了,打起精神来。我先回去了,还要再准备准备。”
说完,她便带着贴身丫鬟,身姿摇曳地走了出去,那背影,写满了胜利者的骄傲。
房门关上的瞬间,春熙再也忍不住了。
“小姐!她……她也太过分了!这不就是专程来看您笑话的吗!什么太子侧妃,还没影儿的事,就拿出来显摆!”
沈玉薇脸上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帕子,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神情平静得像一汪深潭。
“急什么,让她得意一会儿。”
“可是小姐,您的名声……”春熙急得直跺脚,“现在整个宫里都把您当疯子看!以后可怎么办啊!”
沈玉薇转过头,看着镜子里自己额上那块“功勋卓著”的淤青,忽然笑了。
那笑容,带着一丝冷意,和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狡黠。
“名声?那东西,前世我要过,除了把我架在火上烤,半点用处也没有。”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天光大亮。
“春熙,你记着。这才哪儿到哪儿。”
她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
“好戏,才刚刚开始。”
话音刚落,殿外忽然传来一声尖利高亢的唱喏,划破了储秀宫清晨的宁静。
“传皇上口谕——!”
“所有秀女,即刻到正殿前听旨!”
来了。
春熙的心猛地一跳。
沈玉薇却只是淡淡一笑,理了理身上的宫装,迈步朝外走去。
储秀宫正殿前的空地上,几十名秀女已经按照位次排成了整齐的队列。
气氛肃杀,落针可闻。
苏清柔站在队列的最前排,身姿挺拔,下颌微扬,脸上是得体又难掩激动的微笑。
她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充满了艳羡与嫉妒。
而沈玉薇,则被安排在了队伍最末尾的角落里,低着头,像一株被霜打蔫了的草,毫不起眼。
一个身着藏青色内侍官服,面白无须的太监,手捧一卷明黄色的圣旨,缓步走上前来。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底下众人,最后,在苏清柔和沈玉薇的身上,各停顿了一瞬。
整个天地,仿佛只剩下秀女们紧张的心跳声。
太监清了清嗓子,缓缓展开了手中的圣旨。
那明黄的丝帛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